中午天气炎热，足球场踢球人很少，三三两两的，组不起一场球赛。


    数十米长的阶梯看台上，也只有梁笑笑和徐森然两个人，一前一后，隔了一排分坐着。


    沉默了好一会，梁笑笑盯着球场里跑动的人，脑袋里什么也没有想，思绪放空。


    她好久没有这样，什么也不做，纯粹享受着浪费时间的快乐。


    “高三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好像所有大人都这样说，她自己也曾经这样认同着，总是分秒必争地做题，记知识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下午这半天，她就想什么也不做。


    坐久了，梁笑笑动了动僵硬的腿，丝丝酸麻感从小腿处传来。


    她顺手捏了捏。


    背后的人过分安静，但梁笑笑此刻很想说点什么，大概是被盛夏的暑气烫昏了头。或者只是因为刚在教室门口，被喋喋不休比较，被贬低时，徐森然突然出现用拙劣的借口把她叫走。


    “徐森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考一中吗？”


    梁笑笑已经准备好了长篇大论，她急于自我剖析，难得想“忆苦思甜”。


    但背后仍旧安安静静，没人回答她。


    梁笑笑有点懵地转过头，背后早就空无一人了。她像个木头人一样静止了会，才慢吞吞转回身，托着下巴继续看球场上移动的小人。


    “初二结束的夏天，期末考的成绩我可能都够不上普高线……”


    那天在学校拿完报告单，梁笑笑要赶去医院去看病重的妈妈。也是这样一个炎热的天气，她从学校后门走抄小道，那一段路是某个居民区的外围，围墙很高，另一边是树林，能遮阴，没那么热。


    她忘了学校里那群混混也爱在那附近逗留。


    梁笑笑其实也没那么怕这些人，因为越星光当时就是个混混小头目。看在邻居的份上，每次“狭路相逢”时他还算是个人。


    但那天好巧不巧，越星光不在。


    那群混混在狭窄的巷子里踢球，梁笑笑已经贴墙走在边缘，还是被足球砸到了。


    他们顿时发现了新乐趣。


    梁笑笑回忆着，已经完全想不起当时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担心赶不回去看妈妈多一点了。


    “你每次出场都……都挺出人意料的。”


    梁笑笑抱着双膝，抵着头喃喃自语说：“是你叫我考一中的，说来了一中你会罩着我的……”


    “可是等我考进了一中，发现你可真是骗子，怎么能转头就忘了呢……”


    “徐森然，你这个骗子。”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徐森然突然从后边冒出来，递过来一根棒冰，他喘着气问，“吃冰棍么。”


    梁笑笑愣住了，坐直了身子去看他。


    徐森然浑身冒着热气，手里的棒冰往前递了一递：“白糖棒冰，海盐柠檬味的，拿着呀。”


    “你不喜欢吃这个？”徐森然明知故问说。学校小卖部里没有，他又去校门口那边找了几家才找到这个牌子的。


    梁笑笑讷讷接过来，安静着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甜丝丝的糖精味，柠檬香精的味道也很冲。


    棒冰边缘的白霜已经有些化了。


    显然天气太热了，梁笑笑昏沉沉地想，她没在学校里吃到过这个棒冰。学生党们偏爱巧克力脆皮的、奶油甜筒的或者各种新出的新奇口味，这种老式的白糖棒冰，价格便宜利润低，不会出现在学校小卖部里。


    “心情好点了？”


    “我没心情不好。”


    梁笑笑闷闷的，低头咬了一口棒冰底下，化的太快了，手指都是黏糊的糖水。


    吃太慢了。


    梁笑笑把棒冰塞进嘴里，咬下大半个，冰冷的柠檬味一下冲击她的舌头和牙齿，顺着口腔爬上脑神经。她瞬间被冰得一激灵，狠狠闭上了眼睛。


    手里剩下的小半截化得更厉害了，甜水汁顺着梁笑笑的手指往下流，她嘴里的冰渣还含着，因为冻得脑壳疼不敢一下咽下去。


    “要化完了。”梁笑笑含糊不清地说。


    她举着冰棍，原本是想离自己稍远点，不要滴到衣服上了。


    但徐森然不知是不是会错了意。


    他伸手握住梁笑笑的手腕，叼走了那根冰棍，随即放开了手。


    “怎么跟小孩一样，吃个冰棍也这样。”徐森然笑笑，咬着冰棍尖，拧开手边的矿泉水瓶。


    “手伸过来。”


    梁笑笑面颊有些红，明明刚吃了冰的，却觉得比刚才更热了一点。


    像是有点不会思考了，她呆呆伸出手。


    徐森然倒了一点水在她手心，见她直愣愣地没有动，便自然而然地上手轻轻揉搓了下，然后再倒下小半瓶水冲掉。


    洗完手，徐森然就顺势坐在了旁边。


    “夏天真热。”


    徐森然双手撑在台阶上，大刀阔斧地敞开长腿坐着。


    他其实有挺多问题想问的，但他想问大部分是梁笑笑也回答不上来的，小部分估计是她不想提的。


    只好什么都不讲了，只扯一些没事找事的闲话。


    “下午去做什么？新区那边好像有个游乐场开业了……”


    “要不要，一起去？”


    梁笑笑认真想了会，摇头。


    “那去看电影吗？最近有什么新片么……”徐森然说着翻起手机查看。


    梁笑笑偏过头来，看着他垂下眼眸认真查阅的样子。


    斑驳树荫打在他身上，徐森然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薄唇轻抿着。不说话的时候，真有种很不好惹的感觉。


    怪不得被叫高冷校草。


    “好像都是烂片唉。”徐森然靠过身来，手机屏幕转了一点角度，“你有想看的什么题材吗？”


    两人四目相对！


    梁笑笑刚才，明明是正大光明在打量着对方，这会却有种忽然被抓包的慌张感。


    “我……”


    “你……”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盯着手机屏幕看去。


    明明也没答应一起去看电影的，因为莫名其妙的慌乱，最后却一起挑起了片子。


    说起来，梁笑笑已经好久没有去过电影院了，也没有去过游乐场……


    徐森然等着她决定看哪个。


    “这个吧。”梁笑笑草草扫过排片榜单，胡乱指了一个，是部美国片，男主角很英俊眼熟，权当是练习英语听力了。


    徐森然没有异议，这部片排片量很少，他刚翻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找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电影院，看了下最近的场次就在半小时之后，两人步行过去。


    徐森然买了票，梁笑笑便买了爆米花可乐，还多买了一些面包。


    两人进场前分吃了面包，随便垫了垫肚子。


    一直到进场，在影院的位子上坐下了，梁笑笑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点实感。


    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单独和某个男生出来。


    越星光不算，梁笑笑把他定义为，爱没事找事的邻居，不过两人也没有单独出去游玩过，只有年纪小一点时候，会结伴一起去学校。


    不知道算不算遗憾，本来应当能成为朋友的人，但等稍大一点了，越星光就变得很讨人厌了。


    “怎么？”


    徐森然拿着爆米花桶，放在中间，他手臂就占着两人中间的扶手了。


    “没什么。”梁笑笑脸有些热，趁着从肩上拿下书包时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是个小放映厅，可能开学了又是正午刚过不久，落座率很低，除了他们，只有另外两对坐在前几排的情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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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森然的票买在最后一排，座位高，能清楚看见前面的人在做什么。坐在他们正前方的一对情侣头凑得很近，喝着同一杯饮料，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接吻。


    梁笑笑原本没怎样，但余光中，发现徐森然也看到了，她又不自觉开始尴尬起来。


    好在头顶的灯光熄灭，放了几段广告和预告片内容后，正片很快开始，那对情侣也终于亲完，开始看荧幕了，虽然还搂在一块儿。


    放映厅里变得有些昏暗，梁笑笑前面看得很认真，她尽量不去看字幕，盯着演员口型听英文台词，好弥补一点这个时间出来看电影的罪恶感。


    但慢慢的，放映厅的冷气吹走了暑气，疲倦感一下子上来，她英文学的是应试的，大量的口语和陌生单词充斥进耳朵里，脑袋昏沉沉的。


    “好困……”梁笑笑打了个哈欠，自己都没发觉是在轻声抱怨。


    “困就睡一会吧。”


    男生低哑的声音，迷迷糊糊听在耳边仿佛天降。


    “我不睡……”梁笑笑咕哝了一句，头一点一点地低下去，下一瞬她就彻底闭上眼昏睡过去了。


    ……


    梁笑笑睡得很沉，电影院的沙发椅也舒服，一点不硌人，也不会睡到一半因为关了空调而被热醒。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梁笑笑只在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下，电影屏幕里是满屋子的鲜花，盛装打扮的男主被鲜花簇拥着，似乎在等女主的出现。


    她以为自己抵在柔软的沙发上，但可能同个姿势久了，脖颈还是有些发酸。


    偏过头来，入眼的是一张不输荧幕男主的英俊脸庞，更年轻更稚嫩。她半梦半醒间，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这人是谁？


    “还可以再睡会。”


    声音也好听，不费脑子就能听懂。


    于是她又安心睡了过去。


    等再次苏醒过来时，电影已经散场了，放映厅里灯光大开着，亮得有些刺眼，前面的情侣已经走没影了。


    睡爽了，但脖子完蛋了，又酸又痛。


    “嘶——”梁笑笑摸向后脖颈揉了揉，却摸到一个有些结实的手臂。


    ？


    手臂主人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回复信息。


    五人小群里。


    张萌萌：你去哪啦@梁笑笑


    越星光：你去哪啦@梁笑笑


    张嘉琪：你去哪啦@梁笑笑


    张萌萌：搞什么，我找我家笑笑，你们排什么队！


    徐森然：她现在不方便回，有事勿@


    张萌萌：？


    聊天屏又瞬间刷爆了。


    梁笑笑朦胧间扫了眼手机屏幕，睡意彻底下去了，也意识到自己这会正靠在徐森然肩上！


    她急着想起来，然而一个姿势睡久了，半边身子连带着腿都是酥麻麻的。脚下一个没站稳，手胡乱想往椅背上抓一下，却使不上劲，一滑抓在了徐森然的胸上。


    徐森然闷哼了一声


    ！！


    谁实话二进宫，手心的触感已经莫名有点熟悉了。


    梁笑笑脸又红透了，手忙脚乱地移开，眼看就要站不住摔倒。


    这下徐森然连手机都没顾上拿稳，就去扶梁笑笑。


    一阵忙乱中，徐森然的手机，连带着梁笑笑身边的书包，都掉在了地上，包里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没事吧？”


    “没事……”


    “你扶着椅子别动，我来捡。”徐森然蹲下身，先拿徐笑笑的书包，再捡四散的东西。


    笔、本子、卷子……徐森然一个个捡起，然后塞进包里。


    最后一个巴掌大的小物，用棉布口袋包着。


    徐森然握在手里，身子僵住。


    袋口的抽绳已经松开，露出来口琴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