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然送梁笑笑到她家楼下，正要分开走，楼道忽然一阵嘈杂。


    “今天手气噶好，这么早散场可惜嘞——”


    “阿姐啊，你伐晓得啊，老梁家闺女高三了么，人家要考大学的呀。”


    “读什么大学哟，早点进厂打打工么好喽。梁坤那孬样，还想生出个大学生来啊！”


    “大学扩招多少年了哦，阿狗阿猫都能考上的嘛……不过梁坤那闺女模样长得是真俊俏啊，要我说哦，读什么书啊走走捷径好了么。”


    “哦呦什么捷径好走的呀！”


    四五个中年男女说说笑笑下楼来，人人手里夹着根烟，楼道里弥漫着劣质香烟的味道。


    徐森然迟疑了下，旁边的梁笑笑拉了他一把，拽着他躲进楼道下的杂物间。


    “别出声。”


    几人的脚步声从楼梯匆匆走过，嬉笑打骂声渐行渐远，很快没了声响。


    “那些人也住这的？”徐森然有些担忧，“你以后别这么晚出来了。”


    梁笑笑没应他的话，只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要是被她爸看到了，更不消停。


    “等等，”徐森然叫住她，划开自己手机界面，“手机号留一个给我。”


    是最新款的果机，张萌萌念叨了好几天想买一个，最终因为价格太高不了了之了。


    梁笑笑手探进校服里，攥紧那只山寨机，微微皱眉说：“我没有手机。”


    “哦。”徐森然自顾自按下某个号码拨出。


    几秒后梁笑笑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闪烁五彩斑斓的光，在黑暗的楼道里异常明亮。


    “号码没变啊。”徐森然抿了下唇，“我的号码，存好。”


    梁笑笑没动，催促他走。


    “我自己上去就行。”梁笑笑坚持。


    “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徐森然走了，楼道里重新暗下来，静悄悄的。


    梁笑笑打开手机照台阶，扫了眼未接电话，不是本地号码，是很远的一个南方大城市。


    她退出页面，没有存。


    到家时，家里跟以往一样变得乱七八糟，那些人打完麻将，留下了一地瓜子皮烟蒂，空气里都是难闻的味道。


    梁笑笑她爸，梁坤翘着二郎腿，正坐在麻将桌旁数钱。


    “妈的！一个月白干。”


    听见门口关门声，梁坤头也没抬，不高兴道：“鬼混到这么晚还知道回来啊？都高三了一点灵性没有的。”


    “赶紧把这地收拾了。”


    梁笑笑没吭声，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通风。


    却看见一楼昏暗的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徐森然踩在花坛的边缘上，漫不经心地踢脚下的石子。


    梁笑笑的手机振动了下，一条短信进来。


    「还没到家吗？在楼道里睡着了？」


    梁笑笑没想到他会等她短信，确认她平安到家才走。


    「到了，要睡了。」


    「OK。」


    梁笑笑注视着那个身影看完短信，然后慢吞吞往外走，一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回身。


    半夜2点，梁笑笑洗完澡，疲惫地躺在凉席上。


    “嘀。”睡完一觉的梁坤起来，关掉了客厅里的空调。


    梁笑笑望着天花板，感受着逐渐燥热起来的空气，无声骂了一句，便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梁笑笑按时起来。


    今天桌上没有剩的早餐，大概昨天输了钱，出门时，梁坤也没提让梁笑笑自己拿零钱的事，梁笑笑自己也不会主动去要。


    她有一点存款，偷偷打工攒下来的，为以后大学生活做准备的，也防着老梁阴晴不定的性子，说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要断供。


    但找到大黄的话，治疗和绝育估计要花掉不少，梁笑笑有点犹豫，要不要周末继续去之前那家奶茶店上班，店长已经来问过好几次，不管去不去都要尽快答复掉了。


    梁笑笑想着事，今天上课都有点走神。


    课间休息，张萌萌戳了戳梁笑笑胳膊，把打印好的寻猫启事给她看。


    阿黄那颗大脑袋，占了A4纸的大半。


    张萌萌有点犹豫地说：“我问遍所有认识的人了，除了徐森然，还真没人住那了。”


    “那什么，说真的，你跟校草，真没什么吗？”张萌萌试探着问。


    校草昨天那反应，真挺夸张的……


    梁笑笑打了个哈欠，实在困得不行。


    “何止谈了，我俩还有个孩子呢。”


    “哈哈，又开我玩笑……”


    张萌萌干笑一声，握拳。确实，梁笑笑要真谈了她能不知道？！


    “那中午咱们出去，先在那个小区外围贴这些告示吧。不知道给门口的那些安保，让他们在小区里贴一贴行不行。”张萌萌皱着眉说。


    梁笑笑翻着那些纸，想徐森然昨天那些怪异的话。


    其实昨天可以提一提的，只是她就是有点抵触跟徐森然这人，再牵扯出其他更多的联系。


    梁笑笑只想安稳、无人在意地过完高三最后一年。


    但找大黄这事，又迫在眉睫，越耽误，这大胖猫体重就要掉越多了。


    梁笑笑昏沉沉的脑子里，像是有两个拔河的小人在不乱拉扯，但她下意识地就认定，只要她开口了，好像徐森然就不会拒绝一样。


    “要不，我去找……”梁笑笑话到嘴边，却听见张萌萌神秘地晃了晃自己手机。


    “大八卦听不听？校草早上翘课了哎，到现在都没来！啧，年级第一真无法无天了，昨天刚挨了地中海一顿批，今天还不怕死地翘课，真牛！”张萌萌惊叹不已。


    “校草这么玩，不会是叛逆期到了吧。”张萌萌摸着下巴猜测，“唉笑笑，你知道不，校草是港城人，我偷偷听我姐她们八卦的……”


    老师们聊学生的时候，八卦劲头可一点不比学生少。


    “校草他家是港城豪门，他家族福布斯榜上排得上名号的！但他爸妈离了，他妈妈吧，祖籍应该是我们这的……其实他们那种背景的，要出国读书啥的，跟咱们吃饭喝水放屁一样简单，校草高考考不考都无所谓吧……”


    梁笑笑听着张萌萌的絮絮叨叨，点开昨天的短信，停留在简单的“OK”回复里。


    她犹豫着要不要发点什么。


    昨天顺利到家了？


    怎么有事请假了？


    ……


    但这些开场白都不太适合她来说，她好像没什么立场来问徐森然的行踪。也没有必要问，本来两人就没关系，问了更奇怪吧。


    手机震动了下，“OK”下面忽然多了一条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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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短信。


    「好消息，找到你的猫了，好肥一只。」


    梁笑笑盯着短信看了好几遍，意外徐森然竟然知道自己在找猫。


    「是橘猫吗？麒麟尾的？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猫？」梁笑笑快速编辑了一条回复发送，同时收到了下一条徐森然发过来的短信。


    「坏消息，它把我挠了。」


    「张嘉琪那厮讲的。」


    「加我Q号，给你机会对我负责，顺带给你看看肇事猫的照片。」


    梁笑笑看着短信失笑，有点出人意料，公认冷漠不近人情的校草，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梁笑笑记下号码，打开□□搜索的几秒里，一条新的彩信又发了过来，是一张橘猫的背景照。橘猫花色大同小异，几乎都长得一个样，但阿黄膘肥体壮，后背的蒜瓣毛像是把花纹给撑开了一样。


    还有标志性的麒麟尾。


    照片里的就是阿黄！


    这时上课铃响起，梁笑笑已确认阿黄没事了，便收起手机，没急着加上徐森然Q号。


    一堂数学课结束，全班都陷入了短暂的昏睡时刻。


    梁笑笑强撑着眼皮，脑子里全是浆糊。把新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扫了一遍，便埋头算题，好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


    一直到中午，张萌萌拿出那些寻猫启事，梁笑笑才反应过来，她把徐森然给晾一边了。


    翻出手机来看，已经多了好几条新短信消息。


    「真不加？」


    「你的大胖猫在我手上，不加撕票了！附正面照一张。」


    中间还穿插了一张被抓伤的手背，很浅的两道猫抓的白印，照片有些微糊，梁笑笑也看不出是不是抓出血了。


    “怎么还看手机呢走啦。”张萌萌见梁笑笑还在看手机，便挨头凑过来，“诶，这男生手挺好看，手指修长，唔，像那些漫画里的手。”


    张萌萌挺有见识地说：“不过这个拍照角度，啧，我打包票肯定特意挑过的，现在网上有些男的，就是心机呀。”


    “网图都是骗照，而且吧，光拍手不拍脸，肯定是脸拿不出手。”


    “可能是吧。”梁笑笑随口应着点点头，继续往下翻短信。


    徐森然:「哦，我忘了现在是上课时间了。」


    「那你好好上课吧。猫暂时留我这，等你晚上放学了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好困，撑不住了，我先睡一觉，记得加我。」


    最后还是一张彩信照片。是徐森然单手抱着阿黄的半身合照，一猫一人都板着个脸，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很明显，刚才的手，就是这照片上男生的手。


    梁笑笑滑到那句“好困”，忍不住猜想，这会补觉，早上还逃了课，是因为找了一整夜猫吗？


    “唉唉唉？！”


    “等下等下！”


    张萌萌手指伸过来，点着手机屏幕划到人和猫的合照上，又戳戳梁笑笑手臂，显然也认出来了。


    “嗯，是阿黄。”梁笑笑抬头看她，应和说道。


    “呀！”张萌萌怪叫一声，去戳梁笑笑脸颊。


    梁笑笑抓住她戳自己的手，一同高兴道：“嗯找到阿黄啦！”


    “唉！”张萌萌瞪圆了眼睛，谁问这肥猫啊！


    这抱着肥猫的自拍照，怎么是校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