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带着好心情回到宿舍，宿舍的门没锁，推开门却没看到人影。


    仔细一看，是有人的，只是人正瘫在沙发上，双目无神仿佛魂已经不在了。


    闻笙走进来，放东西，洗手洗杯子，接水喝，在寝室里转了一圈，韩秀雅还是那么瘫着。


    自从那天闻笙帮她在宿管阿姨那里刷了脸，韩秀雅对闻笙的态度就好了不少，起码每次回寝室，都能听见她精力充沛的一声问好。


    出于那点儿微薄的情谊，闻笙喝了口水，坐在沙发扶手上，背对着没了魂的韩秀雅，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韩秀雅眼珠子终于缓缓动了一下，想要开口，却先叹了口气。


    “唉……”


    闻笙学她。


    “唉~”


    这招不管什么时候，对韩秀雅都有效果。


    这回她不只是微微动一下眼珠子了，而是瞪了闻笙的后脑勺一眼。


    “干嘛学我？”


    闻笙笑起来。


    “有力气质问我，说明还没到万念俱灰的地步，我不是那种会一直缠着朋友询问心情的人，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会给你独自消化的空间的。”


    沙发扶手并不高，闻笙坐在上面，比坐在沙发上高不了多少，她长长的头发顺着后背流淌下来，韩秀雅一伸手就能摸到。


    如果是上个学期，韩秀雅一定趁机狠狠扯一下闻笙的头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坏女人。


    但也许是因为有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不仅没有这种念头，反而因为闻笙刚刚话里的“朋友”二字思绪纷乱。


    新的烦恼甚至让她差点忘记自己颓废地躺在这里的原因。


    闻笙站了起来。


    “好吧，那你躺着，我不打扰你。”


    韩秀雅蹭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等一下！”


    她咬了咬唇，有些别扭地开口道。


    “方学长今天跟我说，让我不用这么麻烦。”


    闻笙重新坐了下来，这次是坐在沙发上，挨着韩秀雅。


    韩秀雅往旁边让了让，腾出更多的空间，继续道。


    “我没有直接给他送便当，我只是借着给哥哥送饭的名义，说自己多做了一些。”


    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韩秀雅抬高了音量。


    “本来就是多做的嘛，我也给你做了，不是吗？”


    闻笙没有评价韩秀雅这样做是对是错。


    “你做的饭很好吃，但每天做四个人的饭菜，你的，我的，你哥哥的，还有方玉晟的那份，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吧？”


    韩秀雅垂下脑袋。


    “这几天中午，我几乎每天都会花一个半小时去准备，但我没觉得累啊，我做的时候很开心的。”


    “所以他让你不要再送了，你觉得很沮丧？”


    韩秀雅抿了抿唇，摇头。


    “不是的，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送，送两次三次还行，次数多了难免会觉得奇怪，我又、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闻笙静静倾听着，直到韩秀雅说出真正让她难过的原因。


    “我觉得伤心，是因为他说谢谢我。”


    韩秀雅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他说谢谢我关心他，他很感动，但是没有理由接受，并且、并且……他已经有要结婚的对象了。”


    说到最后一句，韩秀雅几乎是抖着唇，泣不成声了。


    把悲伤示人是一件有些丢脸的事情，韩秀雅偏过头，脸蛋自然地埋进沙发抱枕里，眼泪涓涓地流，可惜沙发不是吸水的材质，泪水被徒劳地糊了她一脸。


    太难过了。


    她干脆放声哭了出来。


    闻笙原本放松的身体，还是难以控制地僵了僵。


    她有些惊奇方玉晟竟然就这么莽撞地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但看韩秀雅的态度，显然还不知道方玉晟那个要结婚的对象是谁。


    安慰人其实是闻笙非常擅长的事情，前提是她不是让韩秀雅伤心的一环的话。


    闻笙的手放在韩秀雅的背上，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


    直到韩秀雅发泄够了，情绪平复一些了，乱七八糟地坐起来。


    畅快多了的某人抽纸狠狠擤鼻涕，仗着宿舍门一关除了闻笙谁也看不到她的丑态。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闻笙心想，先别谢。


    也许等会儿你还得哭一场。


    “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韩秀雅擤鼻涕的动作顿住，像是需要花时间才能消化闻笙的话。


    她眨了眨眼，狠狠擦了下鼻子。


    “你知道是谁？告诉我。”


    显然，不是她不想知道，是方玉晟没有告诉她。


    韩秀雅现在就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只需要一点不稳定的因素，就能重新爆炸。


    “你确定要知道吗？”


    可能你会哭，哭完觉得还不够，恨不得把整个宿舍都炸了，甚至这件宿舍会让你觉得再也没法待下去。


    韩秀雅迟钝的脑神经“嗡”一声，像是被谁拨了一下，脑回路顿时四通八达。


    她想起方玉晟欲言又止，摇着头说“你暂时不要知道是谁更好”的样子。


    一个离谱的猜想就像地球上第一个生命那样凭空冒了出来。


    韩秀雅眼泪都忘了擦，愣愣地看向闻笙。


    在她的注视中，闻笙点了点头。


    “是的，我和他订婚了。”


    轰轰轰——


    韩秀雅的天塌了。


    几秒钟后，这间双人宿舍里再次爆发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


    “呜呜呜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啊……”


    闻笙面无表情递上纸巾。


    她不是在刻意扮酷，实在是她现在露出任何表情都有可能被解读成伤害。


    哭泣是很消耗体力的，韩秀雅又不爱运动，显然是没有那个精力再来一次，于是眼泪只涌了几小股，就变得干巴巴了。


    苍天。


    韩秀雅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打击已经超过了眼泪的极限了。


    韩秀雅不再哭了，一副难受又挤不出眼泪的样子，闻笙却选择在这时候开口。


    “你没必要伤心，我和他是出于利益的联姻。”


    对来自普通家庭的韩秀雅来说，联姻是个很遥远的词，但是并不陌生，毕竟谁没看过几部都市小说或者动漫呢？


    “联姻？”


    闻笙把纸巾按到韩秀雅脸上，吸掉眼泪，手指隔着纸巾戳在她呆愣楞的脸上。


    “对，不然为什么这学期开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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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吵架了？就是这个原因，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你也知道的。”


    韩秀雅的大脑因为哭泣变得有些钝钝的，被闻笙牵着鼻子走。


    “是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但你们已经订婚……”


    闻笙打断她，语气带着点温和的冰冷。


    “只是联姻，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距离结婚还有很久很久，充满了变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会介意你为了自己的幸福去争取。”


    韩秀雅喜欢方玉晟这个事情，李明哲知道，远在韩国的朋友也知道，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也清楚，她有多怯懦。


    过去的一年，她小心翼翼表达着好感，生怕被远离。


    没有一个人像闻笙这样，给她如此直白的鼓励。


    韩秀雅又想哭了。


    闻笙的鼓励并不足以促使她下定决心，但让她惴惴不安喜欢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她丢脸地趴进闻笙的怀里，弄脏了对方吸水性良好的衣料。


    这一次，泪水没有糊她一脸。


    “谢谢，谢谢你。”


    闻笙垂下眼，像个宽和的长辈轻拍着她的后背。


    ……


    哭完那场之后，韩秀雅花了一些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整个人看起来松快不少。


    要不要追求方玉晟，她还没有想好。


    甚至比起思考这个，她竟然更好奇方玉晟和闻笙今后会如何相处。


    天呐，听说他俩可是互殴了整整五年。


    韩秀雅好奇的问题，方玉晟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某种意义上，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搞研究是这样，讨厌一个人也是这样。


    现在他不讨厌闻笙了，不仅仅是因为婚约。


    那个人突然就拥有了一种他以往从未感受过的魔力，让他或躁动或麻木的心变得平静。


    但也有些生气。


    她凭什么走得那么干脆。


    于是第二天晚上，方玉晟又溜达到了那条绿荫长廊。


    长廊叫长廊，确实有点长。


    他来来回回走了两三遍，没有看到昨天出现在长椅上的身影，倒是看到了闻笙朋友圈发过的那只肥猫。


    那是一只半大不小的猫，因为性格活泼，长得可爱，被沛大的学生投喂得圆鼓鼓的。


    方玉晟用“嘬嘬嘬”把猫骗过来，一边撸一边拍了照片。


    【方：这是不是你昨天发朋友圈的那只猫？】


    【方：它好像赖上我了，但是我没带猫条。】


    发完之后，他认真欣赏了一会儿这两句话，自觉没有任何问题，然后就开始专心等待。


    然而猫却等不了。


    大概确实是因为方玉晟手里没有猫条，精力旺盛的小咪发现这人注意力并不在喵的身上，只是敷衍地摸喵两下，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喵很不爽，翘着尾巴打算开溜。


    方玉晟眼疾手快，抓住猫的前肢，非常徒劳地试图用并不熟练的撸猫手法讨好留下它。


    猫猫甩了甩尾巴，有些不耐烦，扭着圆鼓鼓的身子从方玉晟手里逃了出去。


    别，祖宗，再留一会儿。


    就在这时，闻笙的声音突然响在方玉晟的头顶。


    “猫……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