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她倒是惊叹，洛行川真能忍，硬是到了一切结束后才来质问自己。


    “上神，我年岁也不小，少时也随我家神女走访过六界，以碧落的身份地位，认识魔尊不稀奇吧？”


    “水神和魔尊都称不上熟稔，怎么你和他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


    洛行川的目光让她想起当初在重华殿时候，不过自己此时的心境远没当初那般厌恶和惊惧，不仅不慌乱，还能泰然自若的现场给自己编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


    风聆直视着洛行川，冷静地和他对峙，盯得对方眼里怒意不减反增，于是她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态度，反问洛行川：“将军知道我是妖族，修炼不易，这千万年中唯有我才能以妖族的身份飞升上神，你觉得我算得上天赋异禀吗？”


    虽然不明白风聆为何忽然问这个，但他依旧点了点头，沉吟道：“你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风聆咧开嘴角笑了笑：“看来将军还是认可我的。其实我并非一开始就跟着碧落上神的，我一个妖精，不好好在妖界修炼何苦跑到神界呢。”


    “……什么意思？”


    “我之前确实在魔界生活过，”风聆神色平静，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这世上能力超群之人并非都是受人敬仰，往往都是遭受嫉恨，被其视为异类。”


    “我在妖界备受打压，别说修炼了，连存活都成问题。于是便离开了妖界，然而异族在其他地方更是寸步难行，此时我便遇见了魔尊。”风聆微微垂下眼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待我很好。”


    洛行川以为风聆口中的“她”指的魔界如今的魔尊景厉，看到风聆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一种阴暗的猜测，犹如粘稠肮脏的汁水，从内心深处涌出。


    这般难以启齿，难不成当年她和景厉有一番不为人知的私情？


    “然后呢？”洛行川的声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


    风聆摇了摇头，没将细节全盘托出：“过往不必多说，总之是我负他，背信弃义离开了魔界。”


    这话说的真是暧昧不清，她不愿提起的过往到底是多么的情深义重，才让景厉惦念至今。


    洛行川忍下心里翻涌的妒火，只是静静地听风聆诉说。


    “我彻底无处可去，好在我贵人运好，遇见了碧落上神，她将我带回空鹊山修炼，此后我就是她身旁的一只守护她的狐妖。”


    这番话算不上多么的缜密，若是洛行川执意深究，便能发现其中漏洞百出。


    可是她宁愿撒谎也不能跟自己说实话，那么他无论如何追问都显得没有意义。


    至于她和景厉的关系，更是被她巧言令色地带过，其中如何他仍未知晓。


    洛行川有些愠怒，但是没有办法。经历此番，他相信风聆的初衷和为人，不会对神界心怀不轨，可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洛行川默默地想，又或许，她是在乎自己的情绪，不想说太多，让自己对她有所偏见？


    这个想法一出来，洛行川瞬间精神一震。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并且在内心为风聆找补，谁没个过往呢，自己不该对她要求严格。


    风聆不知道洛行川的想法，只觉得对方脸色变幻莫测，竟然慢慢地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怎么了。


    风聆猜不懂此人的心思，只见对方脸色稍缓，微微俯身，眼睫低垂：“我最恨别人骗我，风聆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


    在碧海折腾这一遭实在是筋疲力尽，她懒得再去跟天帝汇报，把一切事情全权交给了洛行川，并且向天帝告了假，准备彻底在青冥谷颐养天年。


    她发觉有些日子没见到清染了，自上次在从神界出发碧海之后就没联系过她。正要看看亲爱的徒儿现在怎么样，结果寻遍了青冥谷硬是没找到人。


    “难不成去碧落那了？”风聆大摇大摆地向寒月楼走去，连个招呼都不打，直径走进碧落的住处，然而碧落也习以为常，见她扯着嗓子四处呼喊清染便开口打断了她。


    “别喊了，她又走了。”


    “……”风聆满脸无语：“怎么着，她伤彻底好了？”


    “本来也没多严重，”碧落侧目瞥她一眼：“放养这么多年现在想起管来了？让你轻点惯，现在养成习性了该不都改不过来。”


    “害，这不就是上次在碧海遇到危险了吗，”风聆摸了摸鼻子，心虚道：“等她这次回来，给她点护身的法宝不就得了。”


    “用得着你说，”碧落冷嗤一声：“我给过了。”


    “咦？你给什么了？”风聆对此感到意外，又十分好奇：“怎么不告诉我。”


    “你才回来，消息哪能这么快。”


    “那你快说！”


    碧落看着风聆闪亮的目光，却轻轻抿起嘴唇，摇了摇头。


    “怎么了？”风聆见状感觉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是什么法宝，只是一个护身的咒法而已，说出来威力就减弱了。”


    “我以为什么事呢，”风聆松了口气：“搞这么严肃，不能说就不用说，难不成你还怕你我二人因为此事有嫌隙么？”


    碧落轻轻笑了出来，风聆大马金刀地往对方的塌上一坐，双手撑在床上，坐了一会觉得不得劲，干脆躺着碧落的腿上，还大言不惭地指使道：“去，给我削个果子吃。”


    “自己怎么不动。”碧落轻弹了一下风聆的额头，嘴上说着不给，但手上依然将桌子上的果子传到手里，剥去了外皮递给风聆。


    风聆咔嚓咔嚓地嚼着果子，啃得不亦乐乎。忽然想起来，自己回来这么大动静，司命怎么不来看望自己，以前自己有点大事小情他都必然来清明阁凑个热闹，怎么这次悄无声息。


    “最近怎么没见到司命？”


    “他最近忙得很，连早朝都没上。”碧落前几日就听说了司命的消息，提起司命也不免怜惜道：“他摊上这事儿实在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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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好像不是什么好事，风聆目光上挑，抬手卷起碧落垂落的发丝，咽下最后一口果肉问道：“怎么了这是？”


    “鬼垣被人强行闯入，还劈开了鬼门关。本应该查不到他头上，结果鬼界那边核对了司命薄，发现跟浮生墙上的人数对不上。”


    “他真是够惨的，但是对不上的话万一是什么孤魂野鬼呢？按理来说，他也没那么大责任吧？”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闯入鬼垣之人就是为了找这条没有下落的魂魄，最后司命在浮生墙上找到了这个命格。”碧落顿了顿：“这人命格遭神仙篡改，断掉了。”


    ·


    “你说什么？！”


    司命殿内堆满了书卷，司命盘腿坐在其中，眼下一片乌青，听到风聆不可置信的喊声时，疲倦地摆了摆手声音嘶哑道：“小点声，我没聋。”


    “你是说闯入鬼垣这人不仅大闹一番还打上了鬼王和鬼使，”风聆的语气说不上兴奋还是震惊，两者都有但就是没有一丝哀痛：“谁啊，这么狂？”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现在这般生不如死。”


    “瞧你这破锣嗓子，啧啧。”风聆颇有些怜爱地看着他：“这样吧你求求我，我就大发慈悲地跟水神说说，求她给你治疗一下。”


    “你没事就滚开行吗，”司命气若游丝道：“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你拌嘴。”


    “怎么这么想我，本上神都降尊纡贵地来了，你还不趁此机会求我帮忙？”


    司命白她一眼，刚想说你能帮上什么，结果转念一想，她还真能帮上，顿时眸光一亮，握住风聆的肩膀兴奋道：“公主呢？在不在青冥谷？”


    “你问的真巧，她刚走。”


    司命又泄气了：“鬼垣现场有残留的法力痕迹，公主不是有分析的能力?若是她去查看，说不定能确定个个大概方向。”


    “嘶……那行，我告诉她一声，让她尽快回来。”


    司命没想到风聆这么快就答应了，感动得两行清泪顺流而下，风聆见状说道：“不用谢我，事成之后，亲自找殿下道谢去。”


    掐指算来公主这次离家也有十日左右了，风聆传了消息让她回来，这次倒是利索，说回来就回来。


    风聆正纳闷怎么这次这么老实，原来她给自己憋了个大的。


    她和碧落看着清染身旁这位她带回来的羞涩少年，纠结半天还是开口问了。


    “你带回来的这个小妖精是？”


    “他是我朋友！我们待不了几天的，这次回来是因为遇到了点麻烦事，避避风头，过几天就走啦。”


    听到麻烦二字，风聆顿时警觉道：“麻烦事？你闯什么祸了？”


    “不是闯祸不是闯祸，”清染将她摇的像个拨浪鼓：“我朋友正在被妖界追杀，我就带他回青冥谷避避风头。”


    “………”


    碧落崩溃地闭上了眼睛，风聆的神情更是如遭雷劈，她顺了半天气才咬牙切齿道：“祖宗，你管这叫没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