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头回到他和郑老太的房间，从床靠着的那堵墙移开一块砖，从里边数出三十张大团结，又越过郑老太，回到杂屋。


    “爷爷私房钱挺多啊。”郑南乐望着这三百，轻轻笑了笑。


    郑老太藏的钱，是全家攒的钱，郑老太只有收藏权，没有使用权，里边零零散散的钱，被她拿得差不多了，剩余大额的都在存折里。


    郑老头这三百，明显不是从郑老太那拿的。


    这老头，藏得深。


    郑老头没哼声。


    郑南乐幽幽地问：“建国后，爷爷有没有再杀过人？”


    郑老头心头一凉，好似这个问题没答好，就会出现什么危险似的，他摇头，沉声道：“没有，我逃回家后，安分守己，无人得知我这段过往。”


    若非郑南乐实在不受控，又过于叛逆，他也不会起了杀心。


    不过目前来看，这三丫顾忌着二丫，不会对她这些亲人下杀手，只是时间长了，就难说。


    郑老太就是个例子。


    他站在郑南乐身前，迟疑着开口：“二丫，你分出去单过，怎么样？”


    最好的法子，便是与她分开。


    如此，家里不会也不能再冒犯到她，一点点消磨她对二丫的情分。


    听到郑老头建国后没再杀过人，郑南乐心下满意。


    她问：“如何分？”


    分家，本就是郑南乐原本的打算。


    继续住在一起，难免二丫心软，又被这群人的温言软语打动，又成为这一家人的奴隶。


    有血缘的亲人便是如此，如冬天披在身上的厚棉袄，好的亲人，能给予温暖，从身躯暖到心底；坏的家人，就是浸满水的棉袄，不仅不保暖，还更添一层凉，但当棉袄干了，你又觉得棉袄好了，舍不得脱掉。


    能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便算不能，分了家，再如何心软，也不至于如之前被欺负死。


    “钱财均分，在村里给二丫单独起个房子。”郑老头开口，“外人问起，就说老二只二丫这一支血脉，二丫以后要招赘，将老二这脉传下去。”


    “可以。”


    郑南乐没计较郑老头的私心，说什么‘二丫父亲的抚恤和以往的工资都算到全家资产里，二丫吃了亏’之类的话，在农村，讲究‘父母在，无私产’，就算是村长分家，也是如郑老头这般分。


    纵然她此刻为二丫多争取了利益，等到郑老头公布分家财产划分，大家只会说‘二丫不懂事，郑老头仁慈’。


    次日，郑老太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老大媳妇给郑老太端了早餐出来，开始给家里人分餐。


    她第一个分的是郑老头，第二个准备给老大，对上郑南乐平静无波的视线，心抖了抖，倒在郑南乐碗里。


    郑南乐捧着碗笑了下。


    她有些明白，为何老大媳妇和老四媳妇天天私底下骂骂咧咧，看起来火冒三丈无法忍耐，最后动手的是郑老太了。


    这两人常年在郑老太的高压下，胆子怂得一比。


    换句话说，是纸老虎。


    当年二丫她妈没那么懦弱，敢对这两位说不，这两位也只会骂骂咧咧地继续干分给自己的活，她们不敢将事情闹到郑老太那。


    鹌鹑似的。


    但，当郑老头郑老太的权威一点点削弱，直至于无时，这两鹌鹑真的会继续当鹌鹑吗？


    郑南乐微微期待。


    郑老头用烟枪敲敲桌子，将郑家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宣布道：“二丫以后顶老二门户，分家另过。”


    老大和老四两口子没能掩盖住喜意，眼睛都是一亮。


    二丫自性格大变以来，郑家平静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天天听媳妇抱怨，晚上没了热水洗脚，院子里鸡矢猪矢臭烘烘的，生活质量大幅度下降，最重要的是，二丫一个人将白米和零食吃了个干净，他们天天吃玉米面和红薯，家里几个小的没个甜嘴闹腾，爹娘还不管。


    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嘻嘻。


    “老大，你去村长那里，让村长批块地，大一点，最好能建三间房的。”郑老头望向郑南乐，“二丫，三间房够了吧？”


    “可以。”郑南乐点点头。


    “地批好后，过了抢收就开始建，老大媳妇老四媳妇做好后勤，最好晚稻插秧前，将房子起好。”


    老大夫妻、老四夫妻：“……”


    不嘻嘻。


    大夏天的起房子，什么仇什么怨？


    还三间房？


    她二丫一个人住三间房，住得过来么？


    老大媳妇小声道：“爹，那杂屋虽然小了点，但是是二丫一个人住，比大虎住得还好呢。”


    大虎和二虎目前住的，就是二丫她家原本的房子。


    老大媳妇的意思是，大虎都与弟弟合住，二丫却能一个人住一间房，已经足够好了。


    便算分家，也是一人一间房，那么将杂屋分给二丫，也没人能说嘴，哪用得着另批地皮，又给她建三间大房子？


    郑老头不冷不淡地瞥了老大媳妇一眼，老大媳妇噤若寒蝉，公爹虽然不怎么管事，但不知道为何，她对这个公爹打心底害怕。


    “就这么说定了。”郑老头一锤定音。


    老大夫妻和老四夫妻心下不愿，但不敢说。


    郑南乐没管郑家人思绪浮杂，吃过饭将碗筷一放，揣着小手前往后山。


    谢建华照例在后山游荡，郑南乐起了好奇心，这多快半个月了，他还在荡，他在找什么？


    她跟在谢建华身后。


    谢建华的寻找没有目的性，不过停留的地方有相似性。


    他专门在一些罅隙、山洞之类的地方停留，若不是罅隙太小，他估计还会往里边钻。


    郑南乐好奇地也往山洞里探头，往罅隙里放出精神力，当然一无所获。


    郑南乐跟了一上午，觉得没意思，就回去了，路上，碰到了谢荣华和陆广白躲在稻谷垛后边说话。


    郑南乐缓慢靠近。


    “广白，”谢荣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哥发现我在山上养的鸡和猪了。”


    郑南乐暗自点头，就谢建华那细致寻找的架势，不被发现才是意外。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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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白沉声问：“知道是你养的？”


    这个声音。


    郑南乐抬头，望向陆广白。


    陆广白在郑南乐面前，一向是好脾性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不看外表，谦谦君子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好似打磨光滑的玉石，毫无棱角。


    但此刻，陆广白声音沉稳，偏冷，好似巍峨的山，渊深的海，窥不见底，又沉稳可靠。


    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从容解决，莫名地拥有性—吸引力。


    让郑南乐耳朵酥麻。


    “知道。”


    谢荣华不下地，没事时就爱去山上呆着，望着那一只只肥硕的鸡和猪，就好像看到一块块钱飘到自己怀里，能让他心情很好。


    就这样被他哥抓到了，狡辩都没法狡辩。


    如果是村里其他人，他哥看在同村人的份上，或许会让对方及时处理，但是发现是他，他哥居然说要上交。


    还说他正好有个战友转业，在县里当公安，正好这些鸡和猪，可以给战友局里改善下伙食。


    全上交？怎么可能嘛，那他这一年算什么？


    “你说了，有其他人一份吗？”


    “也说了。”


    陆广白颔首，“留一只猪和十只鸡，其他的先卖了。”


    谢荣华不太甘心，鸡和猪才养几个月，并没有长成，肉不是很肥，且这个时候，鸡和猪的价格也不到最高，现在就卖，要折损不少钱。


    再留一只猪和十只鸡，感觉自己白干。


    人工时间药费，都是成本。


    他禁不住抱怨，“我哥也真是的，养伤老老实实呆家里就好了，干嘛去山里？我养鸡养猪的地方又偏又深，要不是有你的药粉，我都不敢进那么深，我哥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啊？”


    “我倒觉得，你哥有任务在身。”陆广白推测。


    就算去山里散心，也没天天去，从早到晚去的。


    “这事已然如此，早些处理吧，免得你哥将他战友拉来，强行将鸡和猪拉走。”


    谢荣华：“……”


    这事，他哥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想解决这事，怎么不问问神奇的南乐宝贝呢？”郑南乐幽幽开口。


    “谁？”陆广白警戒，左顾右盼。


    “啊，鬼啊！”谢荣华跳了起来，左张右望。


    没瞧见人。


    谢荣华害怕得拉着陆广白手臂，声音颤抖，“广白，鬼，鬼，青天白日的出来了。”


    这得有多大的怨仇，多强的鬼力啊！


    陆广白：“……”


    他好像听到南乐宝贝四字。


    他低声，不太确定地喊：“郑南乐？”


    又往附近稻草垛后看。


    郑南乐声音继续幽幽，“往下看。”


    谢荣华将眼睛一闭，“我不看。”


    陆广白低头。


    看到郑南乐托着下巴，蹲在地上，像只青蛙。


    陆广白松了口气，他就说，郑南乐没那么矮。


    “神奇的南乐宝贝，你有什么高见？”陆广白声音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