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何雨天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


    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眼睛，直直看向易中海。


    易中海被回马枪弄得一窒，但话已出口，骑虎难下。


    他挺了挺腰杆：“小天，我这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你个人的意思！”


    “但你这来去自由，视厂规如无物，影响确实很坏！”


    “让其他工人同志怎么想？让车间秩序怎么维持？”


    何雨天一步步走进车间，


    他走到易中海面前停下，目光扫过众人，


    最后又落回易中海那张，因激动而有些涨红脸上。


    “秩序？”何雨天嘴角弯了一下，却毫无笑意，“易师傅，您跟我谈秩序？好。”


    他抬起手，指向车间中央那块巨大的黑板。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手指，聚焦在黑板角落那个醒目的、用彩色粉笔描粗的数字上。


    68！


    “六十八天。”何雨天声音，如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全车间，所有设备，零事故，零故障停机。”


    “易师傅，您入行几十年，在咱们轧钢厂，在您知道的任何一个厂子，听说过这样的秩序吗？”


    易中海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可以反击的点。


    工作成果，明显比工作规矩，更值得尊重。


    何雨天不给他喘息机会，“您觉得我自由？那您觉得，这六十八天是怎么来的？”


    “是靠着所有人按部就班、死守规矩、出了问题再手忙脚乱抢修出来的吗？”


    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是靠提前发现！提前预警！把故障掐死在萌芽里！”


    “这零事故的秩序，不是靠人钉在工位上就能守出来的！”


    “它需要有人能看见机器里面，需要有人能在问题爆发前就动手解决！”


    “需要思考，需要你说的‘自由’，发现问题立刻动手、立刻沟通、立刻消除隐患的自由！”


    听懂掌声，好吧，并没有。


    他向前逼近一步，“易师傅，您口口声声说规矩，说公平。”


    “那好，您来告诉我，是让机器天天趴窝、大家加班加点抢修、厂里任务完不成损失惨重公平？”


    “还是现在这样，设备顺畅运转，大家按部就班工作，厂里效益好，大家奖金多公平？”


    他微微侧头：“或者，您觉得，谁能做到像我一样，保证这‘零事故’的纪录一直延续下去？谁行？”


    “谁行？谁觉得能顶上我这摊活儿，保证设备不出事？站出来！”


    “只要您行，这自由，这特殊，我何雨天立刻退位让贤。”


    “我老老实实钉在工位上，绝无二话！”


    静。


    只有机器在嗡鸣。


    一些工人，此刻低下了头。


    开什么玩笑。


    谁敢接这个话茬？


    谁能保证设备不出毛病？


    易中海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


    这太不给面子了，他都找不到台阶下。


    何雨天看着易中海窘迫愤怒的样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淡淡丢下一句：“既然没人站出来，那易师傅，您要没别的事，就别瞎嚷嚷。”


    “我还得去肉联厂看看他们传送链，耽误了人家生产，就有好多人吃不上肉喽。”


    说完，他再不看易中海一眼，


    转身，从容不迫的再次走出维修车间的大门。


    ……


    肉联厂。


    那条“得了疟疾”的传送链，在何雨天手里，没撑过半小时。


    王有福看着恢复平稳运行的传送链，激动得差点给何雨天跪下。


    肉联厂小食堂那顿丰盛异常的答谢宴，吃得何雨柱满嘴流油，直呼跟着弟弟沾光。


    他哪里被级别和自己差不多的大厨伺候过？


    何雨天在轧钢厂的地位，因“零事故”和肉联厂这一事，变得更加超然。


    连厂长杨卫国都惊动了。


    这天刚上班，


    组长老李头凑到何雨天身边：“何工，杨厂长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厂长办公室在厂部二楼，简朴庄重。


    杨卫国五十出头，面容方正，带着长期处于领导位置的沉稳气度。


    但跟常年和四头东北虎玩的何雨天一比，这点气势还是有点不够看。


    他亲自给何雨天倒了杯茶：“何工，坐。早就想找你聊聊了，一直没抽出时间。”


    “你可是给我们轧钢厂立了大功啊！‘零事故’，了不起！连部里都点名表扬了！”


    何雨天接过茶，道了声谢，在对面坐下，静等着下文。


    “你年纪轻轻，技术就达到了这个高度，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杨卫国身体微微前倾，“老李给了你八级工待遇，这是对你技术的认可。不过，何工啊，眼光要放得更长远些。”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技术再硬，终究是工人岗，发展空间有限。”


    “有没有考虑过……往管理岗发展？比如，调到厂技术科？或者设备管理科？”


    “先挂个副科长的职，熟悉熟悉管理工作？”


    “以你的能力和立下的功劳，加上厂里的推荐，提干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才是真正的康庄大道！”


    杨卫国看着何雨天，抛出了这个年代无数工人梦寐以求的诱惑——干部身份。


    这意味着更好的待遇、更大的权力、更高的社会地位。


    要是刘海中，估计就会兴奋的语无伦次。


    可他不是。


    何雨天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动作不疾不徐。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杨卫国，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犹豫说道：


    “杨厂长，谢谢您的好意。”


    “我这人，没别的本事，也就会摆弄摆弄机器。”


    “技术科、设备科那些管理工作，规矩多，要的心术多过技术。”


    “条条框框也多，我坐不住，也搞不来那些。”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何雨柱般的耿直笑容，


    “我就觉得，在车间里挺好。”


    “听听机器响，摸摸那些铁疙瘩，哪里不对劲儿了，给它治治。”


    “看着它健康运转，心里头就舒坦。管理干部……那不是我该干的活儿。”


    “我就想当个修机器的工人。”


    明面上，他想要就是闲不是钱，更别说权了。


    那个当权者，能经得住他一绣花针？


    杨卫国脸上笑容微微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