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机场，国内到达。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京州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尽是牛马差旅特有的倦怠气息。江与微推着小小的登机箱，在拥挤的接机人群中，寻找着天枢集团的牌子。


    她穿了一身麻灰色西服西裤，梳了个光溜溜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无比利落干练。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戴上了防风无妄的那副墨镜。


    昨天下午，她终于有时间回签了实习offer，入职时间正是今天。


    当时才把签好的文件发给HR没多久，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


    “喂，小江啊？”江与微听声音就认出来是那天最后面试她的那个老男人，姓金。


    “金经理您好。”


    “嗯。Offer签了是吧？动作挺快。”对面似乎很满意，紧接着话锋一转，“是这样，临时有个事。京州总部呢，晚上有个非常重要的投资人晚宴，几个LP大佬难得聚齐。你方不方便飞一趟？参与一下？”


    刚签offer就问方不方便，这种问法，答案从来都只有一个，除非她不想干了。


    江与微决定说实话划清底线：“经理，谢谢您信任。能参与这么重要的场合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有非常严重的酒精过敏，如果不需要喝酒的话，我没问题。”


    “酒精过敏？”对面的人发出一声哼笑，“哼，没事。你人来就行！来回机票和酒店行政那边会帮你订好，你请2天假。工资按offer上的日薪结算，不会亏待你。”


    于是她来了。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见到江简？投资人会议，他应该得到场吧。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江与微吗？”


    一个男生挤了过来，他穿着印有天枢集团字样的文化衫，举着一张A4纸作为牌子，上面用水笔写着“天枢-全国大学生精英孵化计划”。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同样穿着文化衫的年轻人，一脸独属于大学生的清澈愚蠢。


    原来，金经理口中所谓的“接机团队”，就是这几个看着像被临时抓壮丁的大学生。


    江与微摘下墨镜，露出她略显疲惫但依旧美得惊人的脸：“是我。”


    男生看到她摘下墨镜后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脸有点红，赶紧招呼同伴：“算法组的江同学到了！这样人就齐了。走吧，一起去停车场，大巴马上发车！”


    “我帮你拿箱子吧。”原本站在男生身后的另一个学生走过来，趁江与微不备，就把她箱子拖走了。


    “……不用了，又不重。”江与微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能无奈小跑着跟上自己的箱子。


    一行人七拐八绕，来到了机场外围一个偏僻的停车场。


    一辆车窗上贴着“天枢”字样的大巴车停在那里，车上几乎已经坐满了，都是穿着各异的年轻人，有休闲装也有略显廉价的西装。


    “什么时候能走呀？这车都坐满了，人还没齐吗？”


    “就是啊，要不让之后的人跟下一辆车？我们都等好久了，这也坐不下了啊。”


    “来了来了来了！最后一个人到了！”


    江与微上车的时候，原本嘈杂的车厢瞬间安静了几秒。


    她太显眼了。即使戴着墨镜，优越的轮廓和比例也让她自带和人群的疏离感。


    “抱歉，因为是临时收到通知，行政说没有更早的机票了，让大家久等了。”江与微听到了之前车上的不满，倾身15度，道了个歉。


    “没事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


    “临时收到通知啊，理解理解。我也是被临时通知的，机票确实不好买。”


    大家都纷纷表示理解。江与微环视一圈，只有最后一排有位置了。于是她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走到了最后一排，轻轻坐下。


    “同学，你好！你是哪个岗位的？商务还是市场啊？还是公关？”


    车子刚发动，她身边的男生就主动和她搭起了话，语气里的惊艳和好奇根本藏不住。


    “喔，我应该算是算法组的。”


    “啥？算法？！”男生惊呼出声，车厢里也响起一片抽气声。


    “算法？！”


    “真的假的？算法组还招女生？”


    “长这样去卷算法？开玩笑的吧……”


    “是啊，她好漂亮！明星网红级别的……”


    江与微突然开始有些怀念她们计算机系了——在他们系，没有男女，没有美丑，只有神和菜狗。


    无视了其他人的讨论，靠窗的座位被男生坐了，连风景也没得看，江与微开始闭目养神。


    然而关于她的议论声并没有停止。


    “诶，你们觉不觉得她有点眼熟？”


    “眼熟？你这么一说……”


    “等等！我想起来了！”似乎有人激动地开始掏手机，能听到延长甲划拉屏幕的声音，“看！是不是有点像热搜上这个？”


    “哪个？……卧槽这侧脸，这身高，真的像。


    “嘘——！小点声！不可能吧？卫缺的女朋友去算法组实习？”


    “啧，要是真的……那他们项目总把她薅来，肯定不是看上她的能力了。”


    细碎的议论如同蚊子嗡嗡，江与微闭着眼睛，却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了。她把墨镜扶正，隔绝了周围频频投来的八卦的目光。随后打开大眼，看了一眼热搜——


    原来关于她的词条已经进入了总榜娱乐板块，虽然只是挂在尾巴上，随时会被挤下去。


    这是，微信显示陈梨发来了消息：


    ［liz不是栗子］：微微你落地了不？


    ［liz不是栗子］：宋嘉树一直问我你去哪了，我没说！［/龇牙］


    ［liz不是栗子］：你和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他好奇怪


    ［微］：在接机的车上了。


    ［微］：我不在，你专心上课。


    她没法给她助攻了，她再不好好听课，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就要丢脸咯。


    大巴车在京州车流中艰难爬行，40分钟的路开了三个小时，终于停到了一栋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脚下。


    “大家先下车参观总部，行李都留在车上，等参观结束了一起送回酒店。”


    在接机口接到江与微的那几个人，组织着所有人从大巴上鱼贯而下。


    浩浩荡荡几十个人，就这样一路穿过旋转门，进入了天枢集团总部大楼。


    他们在大堂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合身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员工早迎了上来：“欢迎各位未来的精英们莅临天枢集团总部！我是你们今天的讲解员，行政部门的Debbie。接下来，将由我带领大家参观我们集团的核心区域，感受天枢的企业文化和创新精神！”


    参观从一楼的企业文化展厅开始。巨大的环形LED屏幕上播放着集团宣传片，Debbie站在集团创始人展区前，极为热情地介绍起来：


    “大家请看这里。这位就是我们天枢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兼CEO——卫缺，我们卫总。熟悉他的人也会叫他Kael总。”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年轻时候的卫缺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站在看起来像是车库改造的办公室里，对着白板上画出的导图讲解着什么。


    “Kael总的故事，堪称传奇。”江与微看得出来，Debbie对卫缺是真的崇拜，眼睛里神采奕奕，“他出身卫氏旁支，得不到任何家族支持。但他凭借对人工智能领域的深刻洞察和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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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常人的魄力，白手起家。从最初只有几个人的小工作室，攻克了当时业界公认不可能突破的核心算法框架，拿到了第一笔关键的天使投资……


    “一路走来，质疑声从未停止。但他带领团队，用一次又一次颠覆性的技术突破回应了所有质疑。短短八年时间，天枢迅速成长为如今在各个领域都举足轻重的巨头集团！


    “在天枢，英雄不问出处，实力决定一切！加油，年轻人！”


    讲解员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感染力，很多实习生都听得有些心潮澎湃。


    当然，不可避免，讲解卫缺的全程，也有人心不在焉，只是悄悄地瞟江与微。


    “真的好像热搜上那个……”


    “要不等下找个理由靠近她，把她墨镜摘了试试？”


    江与微听到了这样的话，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打算退到队伍最后，防备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前方展厅侧面的安全通道门却被推开了。


    首先走出来的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身形挺拔，气质温和而冷淡。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看了看表，眉头微锁。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正装的助理，正低声快速汇报着什么。


    讲解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快步迎了上去：“江助！您忙完了？”


    江简闻声抬起头。


    看到江与微的刹那，他镜片后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江与微的视线透过墨镜，恰好和他撞了个正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像浓缩过的枫糖汁，把她密密实实地裹了起来。她一把摘掉墨镜，小幅度地和他挥手：“江师傅！”


    她根本意识不到，她的嘴角在疯狂上扬。


    “额……江助。”


    收到一些诧异的眼神后，她收敛了喜悦，跟着Debbie一起叫他江助。


    “怎么想到来总部了？”


    江简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像是生怕她误解他的意思。


    “我在算法组实习，金经理安排我来参加晚上的投资人晚宴。”


    “算法组？”


    江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算法组的实习生为什么要来投资人的晚宴？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抑制住了揉她脑袋的冲动，只是轻轻冲她点了点头：“有问题随时找我。”


    然后对Debbie微微颔首：“你们继续。”


    说完，他带着助理，步伐稳健地穿过实习生队伍让开的通道，径直走向电梯厅。擦肩而过的时候，江与微的袖口被气流轻轻掀起，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指。


    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抓握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握住。


    直到江简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展厅里几乎凝固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Debbie清了清嗓子：“咳咳！刚才那位，就是我们集团的江总助，可以说是集团真正的二把手，Kael总不在的时候，集团大小事务基本都由江助决断。大家以后如果在总部遇到，一定要保持尊重。”


    她这样介绍完，实习生队伍的议论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卧槽！二把手！”


    “为什么一个助理却是二把手？”


    “因为他是Kael总最信任的搭档。”Debbie神秘一笑：“这些年，离间他们的肮脏手段，老员工见得可多了。但结果两个人还是——情比金坚。”


    她说完，就带着队伍接着往下走。江与微跟在队伍最后，清晰地听到了关于她的议论。


    “她摘墨镜那一下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用我的脑袋担保！！热搜上那个就是她！！！”


    江与微听着，庆幸自己打完招呼就重新戴上了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