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延迟，四福晋进门的时候就更晚了，苏静瑜不免露出震惊的表情。


    黄格格见她跟自己得知消息时一样的表情，心里松快了不少，勉强露出笑容解释，“翊坤宫的贵妃娘娘身子不大好，皇上没心思选秀，说要把今年的选秀推到明年开春。”


    翊坤宫里住的是大名鼎鼎的年贵妃，历史都承认的专宠。既是娘娘，地位又远在她们之上，只能用尊称。


    苏静瑜道：“四福晋……”


    黄格格利索道：“等四福晋嫁进来，富察氏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生了！”


    苏静瑜恍然大悟，能让黄格格如此着急上火的，除了四阿哥就是富察格格。


    她在心里琢磨着，或许在黄格格心里，富察格格都得排在四阿哥前头。


    富察格格那个性格，真生下庶长子，能得瑟到不把四福晋放在眼里。而黄格格本意也不是替没过门的四福晋着想，纯粹是不想看到富察格格将来得意。


    这段时间，苏格格得宠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谁得宠，谁就是富察格格的眼中钉。


    富察格格记恨上自己的事情，苏静瑜一清二楚。


    估计不止她自己清楚，后院其他人也知晓了，不然今日黄格格不会跑过来和自己说这件事。


    虽然黄格格也没指望苏静瑜能做什么，但富察格格是她们共同的敌人，与她说话没那么多顾忌。


    “我进宫前，额娘特地交代过我，女人生孩子是舍掉半条命求老天爷心软。老天爷可怜你，就让你平安生下，要是不可怜你，则一尸两命……”


    黄格格抬头看了眼天，很是诚惶诚恐，“不知道富察氏的命怎么样？”


    苏静瑜垂眸，语气平淡又认真，“你睡糊涂了，这是四爷的孩子。”


    黄格格一个激灵回过神，牵扯到富察氏，自己就跟昏了头一样，没一点脑子。


    她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希望福晋是个好相处的人。”


    四阿哥成婚后，后院就由嫡福晋接管。她们吃喝拉撒，也都要在四福晋眼皮子底下。天长日久，谁没有犯错儿的时候，她可不希望四福晋是个较真严苛的性子。


    苏静瑜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历史上四阿哥的嫡福晋是出自满洲大族的沙济富察氏，与苏静瑜现在的同事富察格格不同宗同族，半点亲戚关系都沾不上。


    有了这样尊贵的富察氏嫡福晋，四阿哥再抬举富察格格，那不是打四福晋的脸吗？


    还有一点。


    等四福晋进门后，不论是做给后院众人看，还是出自内心，都不会抬举和自己姓氏一样的侍妾格格，让四阿哥内宅成为‘富察氏’的天下。


    富察格格在后院的地位和宠爱，会随着四福晋的到来逐渐消失。那时候的她，对自己便不是威胁了。


    只是有一点，既然自己都能穿越来了，四福晋的人选是不是富察氏也成了未知。


    不管嫡福晋是谁，苏静瑜都盼着她是一个明事理的领导，即使达不到孝贤皇后那种人品高度，也不要汲汲营营后院一亩三分地，醉心于发展堕了么事业。


    黄格格的心思显然比苏静瑜更重，“四福晋一定出自满洲勋贵，这样出身的格格眼高于顶，是看不上咱们这些包衣的。”


    说罢，她似是想起来了什么，瞪大了眼对苏静瑜道：“忘了，你连包衣都不是。”


    苏静瑜：……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两个小格格凑在一块又能决定什么，不过是互相宽慰自己，祈祷四福晋是个温和的主子，将来不会为难更不会磋磨她们。


    等黄格格走后，慧心和兰芝也一脸忧虑。


    准确的说，从苏静瑜进宫后她们一直是忧虑的，也就是这段时日四阿哥来了几次让她们有了笑容，更多的时候，她们都在默默为苏静瑜担忧着前程。


    “咱们吃好喝好，别钻牛角尖。”苏静瑜笑道。


    为了一个还没进宫，不知道性格如何的四福晋提心吊胆，好日子不过了？


    苏静瑜一边用着午膳，一边回想昨夜四阿哥的发挥。


    啧，年轻真好。


    ==


    永寿宫。


    “皇上说延迟选秀，我能怎么办？”熹妃面容憔悴，“四福晋迟迟不能进门，后院宠妾当道，偏我还不知道万岁爷的意思，到底给弘历指了哪家格格。”


    若是知晓皇上心意，她也能凭一宫主位给未来的四福晋一点安抚。


    “富察格格的肚子都三个月了，再拖到明年，真成了嫡福晋没进门就有了庶长子。”


    “说不定到时候孩子都能张嘴喊额娘了。”熹妃越说越哽咽。


    明年开春的选秀，满打满算富察格格的孩子才出生，说话又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儿。


    熹妃很少说这种夸张的话，这会儿借题发挥让底下几个嬷嬷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自从皇上把意思透给几位高位妃嫔后，熹妃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对于四福晋，她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等到这次选秀，又因翊坤宫的原因搁置了。


    “贵妃娘娘身子弱不是一日两日了，怎得就严重到了皇上都要停了选秀的地步。”


    年贵妃得宠，哪怕小阿哥是个病殃殃，也比她们生的孩子金贵，从王府后院到皇宫内廷，她早都习惯了。


    可涉及到了自家儿子的婚事，她又对年贵妃起了怨恨之心。


    凭什么，她的存在阻断了皇上对其他嫔妃的宠爱，又害得旁人儿子不能成婚。


    要不是福惠阿哥和几个哥哥差了十来岁，说不定东宫都住得，哪儿还有其他人崭露头角的机会。


    “年氏的命真好！”熹妃咬牙切齿。


    ==


    翊坤宫。


    贵妃听皇上停了选秀，要搁置到明年开春，她一愣，半晌唇角才勾起苦涩的笑容。


    “皇上，真是……”


    真是爱她，还是真是爱自己呢。


    自己身为后宫嫔妃，哪儿有决定选秀的权利，可偏偏大家伙儿都觉得，选秀是因为自己停的。


    自己看似风光，实际也一肚子苦水。前头几个孩子都没养住，膝下唯一一个阿哥才几岁，年纪与几位兄长相差甚远。


    九五之尊的位置，她年轻气盛的时候也肖想过，后来就不敢了。比起让儿子当皇帝，她更盼着她的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


    孩子身体康健，比有出息更重要。


    “我的命啊，呵呵……”她笑不出来，也哭出来，“让人把小阿哥带来。”


    听到贵妃娘娘要见儿子，乌泱泱地去了一堆宫人，全是去伺候小阿哥的。


    年贵妃对儿子事事亲力亲为，皇上对翊坤宫的小阿哥关怀备至，服侍小阿哥的宫人也比其他阿哥、公主多了一倍，宫中人人都知道翊坤宫阿哥是万岁爷最疼爱的孩子。


    年幼的小阿哥看到额娘，欢快地朝年贵妃跑来。


    “慢点，慢点。”年贵妃伸开，温柔地朝小阿哥笑，“福惠。”


    万岁爷继位那年，她早产生下的那个儿子，出生即夭折。


    因为这个缘故，福惠成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她把对所有孩子的亏欠都转化为爱，倾注在福惠身上。她希望福惠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福泽深厚、惠泽天下。


    “娘娘，御前的人来了，万岁爷问您今日身子如何，晚间处理完政事再来看您。”没多久，进来一个宫人照例说道。


    年贵妃搂着福惠阿哥，轻声道：“我知晓了。”


    “若有人来探望，一律不见，都拒了吧。”


    这些年，自己小病不断，不管是因着位份，还是后宫女人间淡薄的情意，总有人来看望自己。


    既然选秀搁置了，这些人自己也不用见了，见到又能说什么呢？


    聪明的能做到不动声色，蠢一点的对自己的嫉恨都浮现在脸上。


    陪着儿子玩了一会儿后，年贵妃露出疲色，“福惠，额娘累了，等会儿用午膳的时候额娘再陪着你好不好？”


    喉咙里滚上来的痒意，福惠忍住没在额娘跟前咳出来，他腼腆又乖巧地对年贵妃道：“儿子一会儿再来看额娘。”


    前朝重臣因为这件事，连夜递折子进宫，劝万岁爷收回成命。


    今年外头没有战事，朝中也没有让人头疼的大事，好好的选秀怎么就推迟了呢。


    户部准备了那么久，只差临门一脚的功夫，这会儿人都要疯了。


    那么多秀女，陆续往京城赶的也有，这会儿撵回家让她们等明年开春选秀，秀女们到家没歇两天脚再往京城赶。


    这不是耍猴儿吗？


    结果显而易见，皇上的决定不容置疑。


    ==


    “四哥。”五阿哥弘昼勾住四阿哥的肩膀，悄声道：“皇阿玛赐婚，你知道许给你的是谁家格格吗？”


    弘历扭头看向他。


    满洲勋贵里适龄的姑娘不少，他心里有几个猜测，但是不知道是谁。


    五阿哥弘昼看他真的转过头，笑得贱兮兮地，“四哥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弘历目光瞬间阴沉，“先生布置的文章你做完了吗？我正想找皇阿玛给我挑一挑要改进的地方。”


    五阿哥一听文章，瞬间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绷紧了身子，正色道：“四哥，弟弟与你闹着玩呢，咱们亲兄弟你真想害死我啊！”


    弘历不为所动，拔腿就要往养心殿去。


    “四哥！我的亲四哥，好哥哥！”五阿哥跟在弘历身后叫得肝肠寸断。


    两人身边的近侍早就习以为常。


    兄弟俩打小儿就是这样过来的，四阿哥稳重又可靠，五阿哥调皮欠收拾。


    李广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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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阿哥身边的太监一前一后跟着两位主子，见四阿哥有回头的迹象，带着其他人慢了脚步远远跟着。


    弘历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斜了一眼五阿哥。


    意思就是识趣儿就说，别让我问第二遍。


    五阿哥弘昼知晓自家四哥的性子，原地大喘气一会儿才开口，“皇阿玛看好索和济巴颜系钮祜禄氏，你也知道他们那一支从祖上煊赫至今，出了多少贵人。”


    “沙济富察氏也不错，男儿骁勇善战，在朝中很有名，可惜今年他们家没有适龄的格格。”


    说完，五阿哥又嘿嘿一笑，“我倒是喜欢郭络罗氏，他们家男的模样都不错，姑娘肯定也个顶个的漂亮！”


    弘历挑眉问道：“你娶福晋只要模样好看？”


    五阿哥狠狠点头，“那当然。”


    他梦想的娇妻美妾，嫡福晋当然也要越美越好。


    兄弟俩耽误了不少时间，到裕嫔宫里的时候，午膳都摆上了。


    “弘历，弘昼。”裕嫔模样清秀，三十多岁的人了，脸上却不见多少皱纹。见到两个阿哥就笑呵呵地迎上来，吩咐宫人多加点菜。


    兄弟二人先给裕嫔行了礼，才坐下用膳。


    “过两日咱们再去永寿宫陪熹额娘用膳。”五阿哥道。


    弘历略微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件事。


    裕嫔目光在两个孩子间来回打转，看四阿哥模样就知晓他与熹妃母子俩还没和解呢。


    用完午膳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又去练骑射去了，裕嫔亲自把二人送到门口，才不舍地转身，对扶着自己的宫人道：“为着一个奴才，你瞧瞧，置气到现在了。”


    裕嫔和熹妃在潜邸都不得宠，到了宫里成了一宫主位，依然要眼睁睁看着皇上独宠年贵妃。


    这些年，那些争宠的心气儿全都消磨了，只想守着自己儿子好好过日子。


    “为了一个嬷嬷和自己儿子离心，她怎么干得出来。”裕嫔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为四阿哥担忧。


    当初，四阿哥养在她膝下一段时日，她亲生的五阿哥养在熹妃那儿。对四阿哥，裕嫔是真心当半个亲儿子看待的。


    裕嫔豁达又爱笑，平日过得也舒心，很少露出忧虑的表情。即便当初知道了五阿哥不是读书那块料，她也没太多感触。


    如今，为了熹妃和四阿哥母子，反而真情实感上了。


    宫人道：“娘娘，熹妃娘娘和四阿哥只是一时的分歧，都说母子连心，他们又能有什么误会是解不了的呢。”


    裕嫔了解四阿哥脾气的同时也知道熹妃的性格，“你不懂，他们母子……唉，要我说，就把那个惹事儿的严嬷嬷打发地远远的，别让弘历这孩子再瞧见，哪有奴才在两个主子之间挑拨是非对错的道理？”


    四阿哥把严嬷嬷狠狠训了一顿，回到永寿宫，严嬷嬷又把四阿哥的话原封不动学给了熹妃，让熹妃当着裕嫔的面好生没脸。


    裕嫔自己也没想到熹妃用了那么多年的心腹是这样一个蠢不可及的人。


    别人都是盼着主子、小主子关系亲厚，严氏是巴不得熹妃四阿哥母子离心吧？


    可当着熹妃的面，她不能插手这件事，只能安慰熹妃四阿哥不满的是严嬷嬷，而不是她这个额娘。


    熹妃却觉得严嬷嬷即是自己的脸面，弘历这样羞辱严嬷嬷，就是在发泄对自己的不满。


    裕嫔还能说什么，她选择了闭嘴，只在熹妃流泪的时候，象征性地宽慰两句。


    说完四阿哥，她又想起来自家儿子，“弘昼这个性子，不知道五福晋能不能压住他。”


    在得知选秀延迟的消息前，她已经知道了五福晋的人选。


    两个月前，皇上特意来了她宫里，与她说起五阿哥的福晋，满洲镶红旗副都统家的格格。


    对于万岁爷的眼光，裕嫔是绝对信服的。这身份不高不低，配自家儿子刚刚好。


    不管阿哥的母妃是谁，儿子都是自己亲儿子，皇上挑选儿媳的时候极为用心。


    看到裕嫔高兴的模样，皇上心里很满意。不禁又想起熹妃，他们俩还没坐在一起聊聊儿子的婚事呢。


    再一想到熹妃的性格，只能作罢，吩咐裕嫔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正因如此，大喇叭的五阿哥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福晋是谁。


    “咱们阿哥，只望着福晋模样好，其他都不图。”宫女知道裕嫔宽和，愿意与她们说笑。


    裕嫔果真笑了，“哼，跟小时候一个德行，不知愁滋味的小祖宗。”


    她本来就没想儿子有多大出息，知足常乐就挺好。


    然而，裕嫔脸上的笑容没维持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宫人扑通跪下的声音。


    五阿哥的贴身宫人朝着正殿内慌张无措地祈求着。


    “娘娘，您快去看看咱们阿哥吧，万岁爷拿了藤条要抽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