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天降鬼脸

作品:《别抢我卦金

    “他们很少人能想到,对普通的平头老百姓而言的来之不易,对某些人来说就只是动动手指张张嘴的事,连想要正义都很困难,多少人含冤沉雪?算不清的。”


    沉重的话题让车内的气氛陷入短暂的僵滞中,须臾,陈斯辙掀了唇:“但总有清远雅正的,一窝人里不会只有坏的。蓝莓很容易烂,但你买一盒蓝莓回来,不至于每个都是烂的,这对水货商贩或超市来说是自砸招牌的事情。”


    仿若是觉得新奇,闻黛在安全带之下扭了扭身,她侧对着他,桃花眼想撑得圆溜似的,语气调侃:“诶?陈斯辙,没想到你还挺正能量的哈,不愧是理想主义律师。”


    理想主义的陈律师没理她。


    有句话就这么被闻黛藏在喉咙里——想成为理想主义,人生大约不能有太多“穷途末路”。


    最后去餐厅的人多了个闻黛。


    她跟在陈斯辙身后仿佛一只鹦鹉,左跟跟右绕绕地环着陈斯辙进行半环轨迹运动——会前进的那种。


    “钱艳姐在家给我弄了饭吃了,我总不能把那些菜撂那儿不管吧?”


    “她在家等你吃饭?”


    “不是啊,她就是做好饭就走,她还要去殡仪馆呢,可没时间在家等着我吃。”


    “那不就行了?你回去面对的是冷菜,需要热着吃;既然都得热着吃,晚上再吃也是一样的。还有,她又要当钟点工又要给你做饭……你黄世仁啊?”骤然停住了脚步的陈斯辙后背被某物砸了一下。


    他掉头瞟了眼,是没刹住脚的闻黛,她的作案工具是她的脑袋。


    不一定伤到了敌但自损了八百的闻黛,正在凄惨地揉着自己的鼻头,发酸的鼻子让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地出场,她咕哝道:“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啊……”


    站在她跟前的陈斯辙往左侧挪了一步,按过电梯上行键的手收回来,他朝着正紧闭着门的电梯偏了偏脸,哂笑道:“因为我不像你,不至于一头撞上去。”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哽了下喉咙的闻黛转移话题:“我才不是黄世仁。是钱艳姐,她可能认为她欠了我很多吧,反正现在就好像在把自己当保姆。”


    齿背停留的字符令闻黛难以启齿,她舔了几下唇,难为情地开了口:“就好像,在伺候我一样。我打算今晚跟她好好谈谈。”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站在里面的人不疾不徐地走出来,再进去的人仅有他们两个。


    陈斯辙再次按了楼层,而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酒精棉片擦拭手指,他微低着下颌,慢条斯理道:“对付她,我不建议你用柔和的语言和行为,强硬地表示拒绝,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


    一段话说到了闻黛的心坎上,其实她也有所察觉。正如昨日钱桐出事离世那般,她的柔和没起作用,倒是说话像敲人闷棍的陈斯辙把钱艳给说动。


    陈斯辙敏锐地察知身侧人俶尔的低迷,他掠了一眼去埋着脑袋的人身上,在电梯门敞开时出手将人提溜着带出去,“想到钱桐了?”


    些许卡在心口的沉重的浊气从鼻腔里出去,闻黛点了头,机械地迈着两条腿跟着他走,怆然道:“明明早就知道他会离开……明明也只认识了几年。不去想的时候,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想到心里就堵得慌。”


    从钱桐到她的父母,俱是如此。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我还活着,我就不能为了已经离开的人停下。与其让自己难过一天,还不如开心一天,想到了会难过就干脆不想,尽量不去想。”


    她垂着上眼睑,话不像是说给正在与服务员交涉的陈斯辙听的,倒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声音越发地低。


    但陈斯辙偏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拎着她的胳膊,不大不小的力气牵引着她跟从他,在某一单独的小隔间落了座。


    他坐去了她对面,桌上的菜单被细长的手指翻开,眼睛是没看她的,但言论是交予她的:“该难过的时候就难过,难过的情绪压抑着,反而容易反扑,强行遗忘难过而换来的开心是真的开心吗?我不知道你,这要你自己问你自己。”


    后背依靠的是软座的靠背,闻黛稍微扭了一扭脖子,低垂的视线落去了窗外的世界,城市里的人流往来不休,在马路上的车或向左或向右,或向前或向后。


    幸在陈斯辙没有逼问她的意思,他握着菜单磕了磕桌面造出声响,在她茫然昂头时,对过的男人和她对视着,抬了下下巴道:“看菜单。”


    饿着的肚子的确亟待填补,闻黛重新打起精神去看菜单,在看见菜品的标价以后她觉得自己喝西北风也未尝不可。


    喉咙咽动了两下,闻黛咬着下唇,想起钱艳对她说过的话——外面的菜价格不便宜。


    “……我觉得我好像也不是很饿。”虚浮无力的一句。


    “我买单。”毫不犹豫的一声。


    如果她真是那种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其他人请客的人就好了,但她不是。


    闻黛在脑子里敲着算盘,计量着自己究竟还有多少钱属于可消费部分,给陈斯辙的律师费指定少不了,赖父和陈文康以及李成建那边也是,崔琳和钱艳肯给自己当人证,她也该有些表示。


    最后闻黛点了份蔬菜沙拉。


    在向服务员报菜时,陈斯辙注来的目光烫在脸上,然而闻黛着实是不敢看他。


    想AA的算盘都打在脸上了。


    好在陈斯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菜上桌以后,他将部分咸点以及甜品推到了她面前,言简意赅:“吃。”


    不想多付钱的闻黛把到自己面前的餐品又推了回去,“我减肥,我吃沙拉就行了。”


    陈斯辙似乎真的开始思考她这一理由的真实性,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坦荡地逡巡,俄而眉头一攒,“你的梦想是变成白骨精?”


    好悬就把后槽牙给磕碎了的闻黛皮笑肉不笑。


    睁眼瞎的陈斯辙并没有看出她的不爽,或者是假装没看出,他兀自道:


    “吃吧,不需要觉得欠我的,我还不至于连顿饭都跟人计较。路上偶遇饿着肚子的乞丐,如果我手里有食物我也会提供给他,当然,我会提前让他签署吃下后出现任何反应我都概不负责的免责协议。没有说你是乞丐的意思。”


    末尾的那句补充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闻黛动了餐叉,她决定把这些餐点当成陈斯辙对自己进行人格侮辱的补偿。


    陈司机担负上送她回家的职责。


    拧开门把手再将其扣上,闻黛兀自换上鞋,一抬头,面对到的是接进了阳光的房间。


    屋子里没人,和以往独居时的感受模糊地重叠,把头转动,瞥见了沙发上整齐叠好的被单和傍侧的包袋,又有所不同。


    桌上的菜放在菜罩子里,菜罩子大约也是钱艳买的,闻黛通常用不上这东西。


    荤素俱全的菜,较之于在窝棚区钱艳做给自己和钱桐吃的东西,如同一脚蹬天一脚踏地。


    闻黛从下午熬到了入夜,洗过澡她就即刻将衣服洗了,多亏这个好习惯,否则她估计钱艳会把洗衣服的事务也包揽。


    桌上的菜热过以后又恢复了香,闻黛坐在桌前,旁侧是刚回来的红着眼眶的钱艳,她把面前的盛有饭菜的碗向钱艳推了推,“不要饿着自己,多少吃一些吧,明天要出力去处理的事情应该也还有不少吧。”


    几声吐息淆杂抽泣,钱艳举起来的手屈指蹭着眼泪,不大的开放式餐厅里响荡着她清嗓子的咳声,长久的轻叹换来的不是释然。


    她微微歪了头,另一只手无力地去握筷子,气若游丝:“嗳,我明白的。”


    最可怕的哪里是停下来,是想停,却还要往前走。


    纵然闻黛看出了钱艳当前的状态不佳,但该论的还需论,她注去钱艳脸上的视线有些肃色,“钱艳姐,还有件事我觉得我需要跟你谈谈。”


    迎上了那双捩转目光朝自己望来的泪眼,闻黛按抑着心中有的触动,郑重道:“你不要把自己当成我的保姆。当初帮你,我没有指望你回报我,就只是我想帮,所以帮了;即使你想回报我,我也希望不是这种方式。”


    “比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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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顾我,我更希望看见你照顾好自己。钱艳姐,你应该找到自己的方向,然后向前走,活下去。茫然地在原地转着圈,或者无目的地兜弯子,都是很难往前走的,只会想坐下来歇一会儿,周而复始,最终获得的不如心中积累的负面情绪多。”


    钱艳的眼泪涌出,她把手搭在额头上,头朝前伸着靠住支起来的手掌,筷子还捏在手里,翘起来。


    她哽咽道:“妹子,我觉得对不起你……”


    遽然杀出来的语句截断了钱艳的话:“你对不起的是自己。”


    其实喉咙底下还有许多话想对她说。眄睐着钱艳当下困在苦痛与悲伤中的模样,闻黛的唇撩了又合上,她低垂眼睫,后背放开支撑力,靠在椅背上。


    “先吃饭吧。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一步登天,我不强求你,你也不要强求自己。但是,不要再拿自己当我的保姆,你不需要伺候我。”


    “……”


    春天在悄然中离开,夏来得突然,在燥热占领空气时,闻黛却接住了希望。


    前段时间,钱艳和崔琳都收到了让她们去录口供的电话,毕竟视频证据仅仅只是表明有她们这两个人,检察院和持正厅还需在现场观察她们的行为反应。


    据赶回来的钱艳所言,何少阳也被传召了过去,看起来状态奇差,已是皮包上了骨头的程度。


    李成建发来的信息还待在手机屏幕上。


    【你的案子,我亲自和他们交涉过了。有□□和最高检会联合监督,目前的专项调查组已经审查过证据,证据复杂度不高,指向也足够清晰。这个案子是很明显的徇私枉法的错案,涉案的原办案人员和嫌疑人都已经被刑拘管控,宣传部门也进行了舆论控制……】


    是较长的一段话,然而闻黛只对里面的一段话清晰——


    【最快秋天,最慢冬天,会正式开庭】


    连前面的“我预计”都被闻黛的眼睛自动忽略。


    因为赖父早两天发来过和李成建类似的信息,双重的预计,闻黛合理判定为肯定。


    捧着手机的闻黛冷不丁“咯咯”地傻笑出声,无意识翘起来的唇角兜着的笑意越发灼然。


    古怪地朝副驾驶处瞥了一瞥,陈斯辙抽动唇角,微抬下巴鄙夷道:“你知道你这种笑很容易让人怀疑你被鬼上身了么?”


    稀奇的,闻黛没有呛声回去,她好心情地把手机放回大腿上,指尖敲点着手机壳,眉目中是盈盈笑意。


    “哼,你是不会懂我的。不过湾城还不错诶,沿海的公路很有感觉,从小吃街下来就是海,好清新的地方。”她趴去了窗边,车窗没降下,车外的温度她不想感受。


    司机小陈就只是掸了一眼落去她身上,抿动了两下的唇没张开,但平白给人一种浮着笑的感受。


    可惜沿海的清新景色没陪伴闻黛太久,这回的单主住在深山中的别墅群里,傍山而建的别墅俱是拼层别墅——横向分割的那种。


    通往别墅群的路没了海,改作并不高的但起伏的山峦线,路旁的草即使是在夏季也仍然透着股荒气,挨着路的还有几辆废旧的车,车身就只是铁皮般,瘪着的有好几块,轮胎是没了气的,车窗玻璃是碎了的。


    若不是知道自己此行是要去替单主处理事情,闻黛还要以为自己这是要去什么凶案现场或荒山老坟里送死。


    上山的柏油路和周边的森森绿树一搭配,衬出了恐怖。太阳没从云后出来,淡薄的光大半被树所蔽挡。


    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前一阵好心情的闻黛叹起了气,她小声嘀咕着:“这种环境和气氛还真是让人习惯不了啊。”


    从十几岁第一次能目睹灵体听见声音开始,这么些年的时间,闻黛其实仍旧是没有习惯,她坚定地认为这种东西无法习惯。但恐惧可以消磨,恐惧的反应也可以改变。


    倏地,倒挂的一张五官扁平的脸出现在闻黛眼前——紧紧地贴覆在车窗上,几乎一整个眼球都要暴露,鼻子里仿佛没有鼻骨,嘴同样如此,让闻黛不住地猜想,这人生前肯定没有骨性嘴凸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