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被污蔑
作品:《乖,叫声哥哥》 太后头一回下旨召见,姜央不敢不从,更多的是忧虑与惶恐。
她看得出,太后对于骊妃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周国一个随时可弃的挂名公主,并没有将她当一回事,曾经对付她的所有手段,都是冲着她背后的骊妃及左殊恩去的。
她来周国这么久,太后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这一次如此大张旗鼓的谒见她,只怕没有好事。
可即便再是不愿,也没有推拒的借口,姜央只能硬着头皮换上公主服制,乘车入宫。
来接迎的宫使是一名年过四旬的女官,一脸寡相,也如太后一般眼高于顶。
一双细长的眼里毫无忌讳,挑剔的上下打量姜央两眼,带了分惹人厌烦的讥诮,也不多话,领着人直入长乐殿。
这一次,她没有跪在殿门口,而是入了正殿。
太后高坐于上首,离她依旧保持着较远的距离,仿佛她身上有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似的,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殿内华贵而奢靡,祥云瑞兽铜炉内燃着价值千金的天青香,香气有些腻人,不禁令她回想起老周皇室内如出一辙的气息。
太后依旧华冠丽服,面容掩在层层叠叠的纱帐之下,看不真切。她似不喜艳阳,长乐宫内光线昏暗,点着零零星星的膏灯。
斑驳光影下,她好似一只垂暮华丽的阴魂。
姜央垂眸静静跪坐,披着人皮的鬼她见过不少,不差这一只,人在眼前,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臣女姜央拜见太后娘娘,恭请娘娘圣安。”
“湖光公主。”太后低唤了一遍她的名号,儒雅的声音中,带着令人难耐的尖锐嘶哑,如锯齿磨擦在腐木之上。
太后好似轻笑了一声,风度优雅的说着讽刺的话,“春日宴当日未能细看,果然长得胜于你母妃。”
当日那堆轻视她容貌的话,莫不是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今日哀家亲自召你前来,想必你当知晓是为何。”
姜央俯首,“恕臣女愚钝,不知太后娘娘忙中召见臣女所为何事,还请娘娘示下。”
太后顿了顿,随即那嘲讽赤裸裸显露出来,“湖光公主真是安逸,窝在府中闭目塞听,竟不知外界传言已沸沸扬扬?”
外界传言?公主府被左殊礼围得铁桶一般,凡是对她无益的言论,自然不会传到她耳中。
见她似乎真的不知晓,太后随手一指身侧女官,“你说与她,别脏了哀家的嘴。”
女官斜睨着姜央,扬声道:“几日前,皇家祠坛闯入匪徒,湖光公主失踪于乱军之中,后又从匪徒手中所救,只怕……”
女官话未说明白,只叹了一句,“真是什么腌臜的话都有,真是为难公主此时还能镇定自若。”
姜央神色不动,淡定道:“臣女被左部军所救,军中自有人能证明臣女清白,更何况……”
太后慢悠悠打断她,“清白有何重要?如今流言传遍西京角落,你不加阻止,任由其滋生蔓延,”她忽而厉声道:“你置周国皇家颜面于何顾!”
姜央直视向太后,清凌凌的目光中带着沉稳,“太后娘娘,罪不可恕之人,非臣女这个被污清白的受害之人,而是妄图借此污蔑皇族的搬弄是非之徒,娘娘不去责怪罪魁祸首,反而质问臣女,是否责有攸归?”
“好利的一张嘴,”太后哼笑一声,“若非事情因你而起,令周皇室蒙羞,何愁身正不怕影斜,哀家追你的责,无可厚非。”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嘴巴利索,姜央很受用。她懒得再加辩驳,多说无益,太后抓着不放不过想借题发作,争辩再多也撼动不了她要惩治她的意图,于是直接问:“那太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臣女?”
太后身子微微前倾,面容自阴影中映入火光之下,姜央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
老周皇后宫之人自是长得不差,她五旬左右,保养得宜,一双细长凤眼斜斜上挑,唇瓣薄而短,眼角与唇畔带有细纹,想必年轻时是艳丽之颜,如今已见沉暮之态。
锐利的目光含着刀,“有辱皇室清誉,该当剥去公主之尊,幽禁于掖幽庭!”
竟不是赐杯鸩酒,太后未免太过仁慈了一些。
姜央幡然醒悟,骊妃还活着,太后怎会轻易除去她这个人质,自是要拿捏住在手中对付骊妃,剥去这个棘手的公主身份只是第一步。
她不能失掉这个身份,否则会变成骊妃的软肋。
姜央恭敬垂首,鼓起勇气道:“太后娘娘,臣女之位出自先皇遗命,又受周皇诏令所封,娘娘若擅自做主,是否征求过陛下的意见?”
太后沉声道:“我身为周国太后,处理后宫之事,还需事事过问陛下?”
“自是要过问!”一道清冷的女声划破殿中紧张的气氛,殿外内侍此时才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迈步闯进长乐殿,步伐快而稳健,想是匆忙赶来,也不见礼,径自越过姜央坐了下来。
太后似预料她会到来,并不惊讶,半眯着眼,指摘她的无礼之举:“皇后许久不来请安,来长乐殿愈发没了规矩。”
皇后半倚上凭几,坐的也不规整,闲适优雅中带着轻慢,言语更是犀利:“规矩是做给懂规矩的人看的。”
“皇后真是愈发肆无忌惮,这里是长乐殿!不是你宁宜殿!”
“自然,本宫的宁宜殿,可见不到关门擅自废黜公主的荒唐事。”
若说嘴利,还得是皇后娘娘,姜央不由心生佩服。
区区两句话就点燃了太后的怒火,太后愤然一拍桌案,“刘冉!”
皇后捏了捏耳朵,似将那一声刺耳的呵斥捏走,继而道:“娘娘无需对本宫大呼小叫,本宫不是来与你吵嚷的。”
太后似想发作,又硬生生收了失态,每每对着这名行事无忌的中宫皇后,太后总有几分气弱,无非是忌惮皇后背后的家族。
皇后家族刘氏,嫡系四子皆掌握周国重兵,乱世之中,武将权势自是高于她们何氏文臣,这也是为何左殊恩可拒绝扩充后宫,她刘冉又能在宫中横行无忌的缘由。
当年,她想方设法让自己嫡子娶刘氏之女,孰料此女眼盲心瞎,鬼迷日眼竟选了左殊恩那个贱婢之子。
也不知她是不是受了左殊恩的皮相蛊惑,背地里屡屡与她作对!
太后沉下脸,眼神晦暗不明,那幽光变得几分深邃,她问:“皇后此番前来,是为这个公主求情的?”
“求情?”皇后嗤笑一声,“她本无罪,何来求情?”
太后笑道:“那皇后是否能证明,湖光公主被贼人所掳后,无事发生?”她望向姜央,“你可能自证?”
自证?她未做过之事,自证又有何用?姜央镇定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捉祸首,澄清流言,如此简单之事,太后娘娘未免想的过于复杂了。”皇后道。
太后轻叹一声,又换了个说辞,“哪怕哀家信公主是清白的,然而流言已出,再是肃清,反而会落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口实。”
皇后冷笑,问:“那太后娘娘非要借此剥了她的身份?”
“一个挂名公主闹出如此丑事,世间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皇室态度。”
“那按太后所言,咱皇室凡是有冤屈的族亲,都只能自认倒霉了?”
“若真是皇室血脉,自然会想方设法解决,可一个外来子惹出这些事,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干脆。”太后看似好心的劝了一句。
皇后冷笑一声,“太后娘娘,湖光公主的身份,是在重臣面前定下来的,你擅自剥夺,可否顾虑过朝堂?”
太后也不退缩,直言:“皇后深居后宫许久,不知朝中已有许多臣子对这无所作为的挂名公主,多有置喙?”她睨着皇后,“你想将这事推到陛下手中,自是要过三司九卿,届时,又有几人支持,几人反对?”
姜央猛然想起,当日她为救骊妃在城墙上一跳,早已惹得部分朝臣不满,此事若真送到朝堂上,只怕还真应了太后这句话。
如今已不是她是否清白、是否含冤那般简单,太后不过是终于找到机会,借题发作。这事若再往深了推,朝堂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一起,只怕会发展成文臣与武将之间的博弈。
左殊恩登基不久,权柄不稳,暗中不服的臣子有不少,届时,为了平息矛盾,被这帮人一搅合,太后再将此事放大,可能真要被逼得快刀斩乱麻,直接废掉她来平稳朝堂。
“哀家有心照拂湖光公主,暗中处理总比被群臣攻之更体面,这事若到了朝堂上,反而不好收场了。若皇后执意将此事递送到前朝,哀家自然不会多加阻止。”故作姿态的嘴脸,有些恶心人。
皇后懒得与她掰扯这些弯弯道道,转而问:“娘娘,你说,本在西境的匪徒,为何能悄无声息摸到西京郊外?好巧不巧的,偏还袭击我周国的皇室祠坛?”
太后:“这是前朝之事,哀家怎会知晓。”
皇后终于好生看向太后,正色道:“齐国使臣因此事受惊,损失了两名臣子,借此逼迫我周国与他们齐国共筑长城,陛下不得已应允,而娘娘家何氏,承接了监造之职,娘娘可否为本宫解惑,一场祸事,为何得利的是齐国和何氏家族?”
太后不动声色,反问:“皇后是何意,难道想污蔑哀家暗通齐国,置周国于不义?”
皇后叹息一声,“本宫倒是想啊,可抓到的证人被你们毒杀,实在是师出无门。”
太后扬唇一笑,又听皇后道:“本宫记得,你们何氏的庶长子何宏,好像因前不久冒犯公主,被丢到了左部军前锋营?”
太后笑容一滞,皇后慢悠悠细数起来:“何氏嫡子四年前病故,嫡次子又长年缠绵病榻,其余子嗣要么是年岁小,要么脑子不大聪慧,你们何氏家主已至风蚀残年,如今只剩下一个康健的庶长子……”
皇后说话毫不客气,“你们主家这一枝青黄不接,就连领监造之职的都是你们旁系子弟,娘娘,你说你们何家……怎这般艰难啊?”
太后甩手扔下一个耳杯,玉碎声响,盖不过她愤怒的声音,“刘冉!你别太过分!”
皇后置若罔闻,反而轻快笑了起来,“娘娘眼中向来都是有家无国,如今你唯一看中的子侄在左部军中,若是哪一日出了什么变故……”
太后用姜央威胁她们,而她们手中不留点底牌,又如何跟她相斗,那个废物何宏正是何氏的软肋。
太后第一次露出了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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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逼人入穷巷,你不怕两败俱伤?”
皇后摆了摆手,“娘娘过虑了,还未到那个程度,本宫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娘娘,既已得了便宜,何必再赶尽杀绝?”
太后深喘两口,沉吟半晌,沉郁地看向姜央,她终于退了一步:“后宫之事无需牵涉到前朝,哀家可以不夺去她的公主身份,但皇后,公主若无处置,无法平息流言挽回皇室颜面。”
如今姜央这个公主身份难以废黜,于是退而求其次。
不待皇后开口,太后继续道:“捉祸首,说得轻巧,流言传了五日之久,祸首早已不知所踪,空口无凭的无法证明清白。”
太后设了这一场计,过了这些时日,想必已除掉首尾。皇后已失了先机,没好气道:“啧,怎的?身为女子,活该就被人污蔑而无法自救?太后你莫不是还要推诿?”
“皇后也不必咄咄逼人,你与哀家已彼此妥协,哀家犯不上紧咬着不放。”太后直接将话挑明,堵走了皇后的话,继续道:“哀家会昭告天下,湖光公主遭人污蔑,自请去长生观斋戒七日,以告神明冤屈。”
皇后气怒:“受了冤屈还要受罚,这是什么道理!”
“世人并不会与你讲道理,即便抓了散播言论之人,枭首示众,也无法阻止流言蔓延,反而更令民众津津乐道,自顾揣摩。”
若姜央是真正的皇家血脉,民众还不敢多加妄议,可偏她是个挂名的,天然少了那份皇族威仪。
太后顿了顿,道:“诏令由哀家所出,更显其尊,表明皇室态度。此事已不是简单的真伪与否,世人对女子要求严苛,更何况是皇室丑闻。公主更不能无所作为。自屈博取同情,以证清白,是最两得其便的方式,强硬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太后不愧是混迹后宫多年的高位者,句句直中要害,她补了一句,“若你有更好的建议,那哀家应你便是。”
事已闹大,必须用堂而皇之的手段,皇后自是明白太后所言不无道理,只恨当时疏于防备,让她趁虚而入。此时确然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只能加了条件,“必须当众处置几名散播流言之人。”
太后微微一笑,“可。”
皇后眼神暗沉沉的盯着太后,咬牙道:“长生观之内,都换上本宫的人!”
太后大度道:“随皇后安排便是。”
这一场相斗,虽然解了姜央被剥身份的困境,到底还是让太后占了上风。
姜央随着皇后走出长乐殿,方至御花园,皇后一脚踢翻路边的花盆,恨恨道:“这个老妖婆!”
姜央望着地上碎裂的两掌宽的花盆,啧啧称赞,到底是武将之女,如此悍勇!
皇后拉住姜央,安抚道:“这一遭是本宫疏忽,叫你受了委屈。”
“无妨,是我不察,让人钻了空子,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姜央安慰,“不过是去观里呆七日,算不得委屈。”
皇后抱怨起来,“都怪左殊恩和左殊礼这两个没用的男人,非要让太后……”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转而跟姜央许诺:“你放心,本宫定会将太后连根拔起!”
姜央连连点头,很是相信他们的能耐。
皇后想到左殊礼回来,可能还要怨怪于她,又没了好心情,眼神变得幽怨,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姜央,“你长得这么漂亮,性子也好,怎就便宜了那个竖子?”她忽而眼神一亮,拉着姜央的手变得灼热,亲昵道:“我刘家还有两个兄长未娶亲,也是武将,一表人才,长得不输左殊礼,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姜央错愕的看着她,皇后似觉得这个主意极好,循循善诱道:“我刘家都是亲和之人,没有那么多规矩,更何况你这模样定招我爹娘和哥哥们喜欢,况且,与跟着……那谁不同,你能以公主之尊光明正大嫁人,还不用被送去联姻,简直是一举两得。”
这条件简直好得没边,若无左殊礼在中间阻碍,但凡换作旁人都会忍不住应下。
“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了皇后,就见左殊恩不知何时行了过来。那话不知被他听进去多少,脸上常挂的淡笑反而变得愈加灿烂。
皇后并不在意,还直问左殊恩:“陛下觉得臣妾所言有没有道理?”
左殊恩不答,侧开一步,露出身后跟着的两人。
曾内侍笑意盈盈的与皇后见礼,而旁边的唤雨,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窘迫。
他好为难,这些话到底要不要如实告知主子爷?
左殊恩此时才悠然道:“皇后今日‘见义勇为’,想必又能收到一枚金饼的谢礼。”
提到金饼,皇后愈发没了好脸色,更加坚定了“夺人所好”的念头。
她扒开左殊恩行到唤雨面前,笑得气焰嚣张,低声道:“回头告诉你家主子,本宫此番所为,并非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刘家将要过门的嫂嫂。”
唤雨觉得,这话只怕才说到一半,他就会被左殊礼一脚踹出房门。
皇后真是懒得理会这兄弟两,一眼不瞧左殊恩,随手指向身后一名贴身宫婢,“将我三哥四哥从营里捉回来,让他们点上两百兵卒,亲自护送姜央去长生观。”
她邪邪一笑,“待七日期满,他们将湖光公主毫发无伤送回来后,再让他们回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