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念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每一口都味如爵蜡。


    爸爸妈妈不知道去哪里散步健身了，只留下林一念和弟弟在家吃晚饭。因为面对的是弟弟，她便没做什么伪装来掩盖自己的失神。


    方才写了两小时数学卷子，本以为集中注意力在题目上，就能缓解心跳强烈的存在感。可事实上，无论做什么，震耳欲聋的心脏跳动声一直如影随形。


    林一念又将一口白米饭机械地塞入口中，眼神呆滞，行动缓慢地咀嚼起来。


    弟弟今晚不知道抬头偷偷瞄了林一念几次，见她已经纯吃白米饭快半碗，这才没忍住开口：“姐姐，这些菜很难吃吗？要不然我给你热血包吧。”


    林一念轻眨几下眼，这才让一整晚都保持着暗红的眼睛恢复神智。


    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面无表情咽下米饭，这才说：“不用，不想喝。”


    “噢。”弟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抱着碗安静吃起来。


    林一念趁弟弟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这才悄悄抬起一边手，捂在心口上。


    掌心被心脏砸得发麻，呼吸也差点没跟上节奏。


    林一念微不可察叹气，搁下筷子。


    “我吃饱了，你自己慢慢吃。”


    “噢。”


    林一念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脚也踩着椅子上。抱着膝盖，迟迟不敢伸手去看手机。


    林她不是自欺欺人的人，自己也早在这一次激荡中清醒。她不否认，自己确实喜欢林江枫。


    什么时候的事呢？


    林一念发着呆，侧着头望向窗外的那棵树。


    但自己竟会在林江枫的花式调戏中，误认为对方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


    想到这，红晕满上耳根，腮帮子闷闷不乐鼓起。


    抬起手捂在后脖颈上边，明明她本应是冰凉的，现在却隐隐能感知到一些滚烫。


    这算是血族界的医学奇迹吗？


    林一念心中暗暗嘲讽。


    -我觉得吧，我一直这样对你，我自己都觉得虚伪。


    这是林江枫在林一念说出要去写作业之后，发来的。


    隔了一个多小时，迟迟不见林一念回复，林江枫也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你要骂我什么就骂吧，我准备好了。


    林一念盯着林江枫的信息，又静了须臾，这才屈尊抬起手指。


    -想好怎么说了吗？


    -你说，我看着。


    -我……


    很久都给不出下文。


    -好玩吗？


    林江枫回得很快。


    -一点都不好玩。


    连发好几个爆哭的表情包。


    -一句话，让我两个小时写不完卷子。


    -好玩吗？


    林一念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这个啊，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看到这句话，不知怎的，林一念眼眶微红。这么一下来，她眼睛算是彻底红了大半，像只愤愤地兔子。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真的不会在意。


    -你这样显得我很斤斤计较一样，明明是你有问题在先。


    -结果受到影响的只有我。


    -我的问题，我斤斤计较了好吧，我开不起玩笑了好吧。


    -不是不是，是我太过分了。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又是爆哭的表情包。


    林一念很长时间都没再回复，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江枫挠了挠后脑勺，心急如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林一念说。


    林一念迷迷糊糊上了床，用被子捂着脸。


    这好像是她惯用的防御姿势，心情不好时总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躲在一个角落里，试图让自己短暂地逃避外界，让自己冷静下来。


    又或许于心不忍，根本狠不下心去冷暴力林江枫。


    偷偷摸摸地从被子里探出手，摸索枕边的手机拉进被窝里。


    入目便是林江枫发来的小作文，不算很长，却能看出他满怀诚意。


    【最开始是我先莫名其妙主动靠近你，又是帮你这帮你那，还在网络上三番五次挑起话题找你聊天。我其实本来只是出于对你的好奇，很想接近你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吸血鬼。其实我也没发现，自己会聊着聊着感情就上来了……】


    【按我的生活习惯，应该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过完这个寒假，然后继续去学校安静一个人呆着。但是跟你聊久了就发现，好像生活变得不一样了，没有像之前那样枯燥无味，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


    【我明明是第一次和女生聊那么多，竟然还总是你被怀疑手法熟练，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很多人对我的评价都是这样，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我真的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谁，也没带着不真诚跟ng女生暧昧过。刚开始你也不相信我，但我也一直在向你解释。慢慢的，我竟然没发现你已经开始相信我了，而我还是认为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渣男，还在跟你开着自认为无所谓的玩笑。我也没想到，无意间的一句话会让你生气。】


    【对不起，是我说话太过分了。但你能不能把你的想法也告诉我？起码让我知道应该怎么哄你，虽然没有哄过女孩子，可你不要一个人生闷气好不好？】


    林一念有些为之动容。


    聊着聊着感情就上来了？是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因害怕而紧绷着畏缩的情绪仅松动一秒，又很快躲回自己的防御壳中。


    哪怕林江枫自己也承认那句只是玩笑，但无论怎样，那句话化作名为“自作多情”的刀子，埋在林一念心口，只要想起，就会难受。


    她心口有太多与之类似的刀子，它们拥有同样的名字，共同埋藏在这里，便也无关真假了。


    林一念揉揉发酸的眼睛。


    -我要睡觉，明天再说。


    林江枫看了眼时间，是晚上八点多，比平时早了不是一星半点。纠结片刻，只好弱弱问一句。


    -睡这么早吗？


    林一念没有回答，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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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睡醒再说。


    发完，也不看林江枫回了什么。丢下手机，就真的用手臂压着眼睛睡过去了。


    睡没睡着林一念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意识虽然模糊，但心跳声仍然清晰有力。


    半夜两点，林一念忽然醒来，缓缓睁开眼。意识朦胧又困倦，却被烦心事搅得一时半会入不了睡。


    抬手摸摸胸口，心脏的异动已经消停下来。夜里很安静，比几个小时前静谧不少，静得让林一念有些不太适应，甚至有些空落落的。


    摸起手机，又看见林江枫半夜不睡觉写的一篇小作文。


    【我也没想到，我的一句话能给你带来那么大的杀伤力。不知道明天你醒了，我们还能不能回到原点做朋友，亦或是再无交集。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是不是应该交卷了，又或者需要重写，但是我现在真的连提笔的勇气都没了。】


    【说真的，其实我挺喜欢和你聊天的。但现如今，我感觉我打扰了你的生活，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我也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圣人，我也是有属于我自己的私心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骗你，也一点都不想伤害你。虽然我有点解释不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我在这方面真的很无能为力啊。】


    【或者是我不够普通，要是我足够普通，你就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我就应该躲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普普通通过完这三年，但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我不主动找你搭话，不主动帮你，不去关心你，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不肯跟我说，但是不管你有多难过，你也不应该一个人承担这种结果，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跟我说。】


    【你说你睡了，我放下手机也想睡，但是我根本睡不着。我胡思乱想了很多很多，我想，我们迟早会毕业，然后迟早分开成为陌生人，但是我希望能晚一点，再晚一点，这样就能多和你聊聊天，因为……我真的舍不得了……】


    【本来当初找你聊天只是为了打发一些时间，满足我心中的好奇心。但是我没想到，我会聊的那么上头，或许是我早就厌倦了我以前的生活。跟你聊天，我也觉得我的生活不一样了，不会像之前一样枯燥无味。】


    【其实你说我渣我并不生气，只是我那时的语气有些奇怪，让你误解了。但是我没想到，你会为了证实我是渣男而去寻求答案，我当时就以为你对我都信任很微不足道，但是是我错了，你对我的信任没想到有这么强烈，从始至终都在相信我的话，我现在想想真的好愧疚……】


    【不知道这是不是青春的遗憾，或者说这是青春的必经之路，感谢你出现在我质朴的青春之中，在我质朴的生活中增添光彩。如果缘分未尽的话，希望你醒来我们还是我们，如果已经没有缘分了，那我只能带着我的执念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之后希望你以后能天天开心、无忧无虑。】


    林一念看完，更加睡不着了。


    反手切换页面，打开了备忘录，指尖一下一下缓慢落在发着弱光的屏幕上，写下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