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谁会信她

作品:《宋穿打工人

    谢策刚挥刀劈翻一名试图从正面扑上来的伏兵,他左臂旧伤未愈,转动本就有些滞涩,如今尚未完全收回,在身体重心还微微偏移的刹那间——


    一支弩箭,从侧翼一处被流石砸塌了半边的矮墙废墟后,猝不及防地暴射而出!


    角度极其刁钻,恰恰抓住了谢策这转瞬即逝的防御空档,直取他毫无防备的左半身!


    “噗嗤——!”


    谢策身体猛地一震。


    那支弩箭深深没入了他的左上臂,鲜血瞬间浸透了他左臂的衣袖,迅速晕染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指尖,砸落在地面上。


    “参军!”周围的亲兵与就近的士兵见状,不由得骇然惊呼。


    谢策闷哼一声,脚下打了个趔趄,幸亏右手迅速以刀拄地,才没当场给脚下的血泥磕出个响头。


    他原本因为激战而泛红的脸颊,即刻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与溅上的血污混在一起,顺着坚毅的下颌线条滚落。


    身边的手下反手一刀,将那趁机扑上来的一名伏兵劈翻在地,可他连偏头看一眼谢策的空都没有,粗砺的嗓音破开厮杀声:“参军!还撑得住吗?!”


    谢策低头看了一眼血流如注的左臂,又抬眼望向周围越发恶劣的局势,以及不断倒下的弟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色。


    不能再硬拼了。


    敌人的目标极其明确,准备异常充分,战术执行得还滴水不漏。


    再这么纠缠下去的话,这批承载着全军技术希望的宝贵工匠,这些参与试射的精锐兵士,以及那些刚刚诞生的新弩机……怕是真的要尽数折在这里,全军覆没!


    那将是比一次战场失利更惨重的损失!


    “撤——!”谢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吼道,“交替掩护!往城台方向撤!丢掉所有重器械!快——!”


    命令下达的同时,也相当于承认了惨败。残存的宋军开始且战且退。


    有人不甘地丢下刚刚还视若珍宝的新弩机,有人咬紧牙关扶起受伤的同伴,一步一血印,挪得比蜗牛还慢……


    而那些伏兵,似乎也已然达到了他们最主要的战术目的——最大程度杀伤宋军有生力量,摧毁或缴获新式武器,进而打击宋军士气。


    他们并未进行不计代价的穷追猛打,只用手中的改良弩机远远地吊射,冷漠地收割了几条落在后面的生命,便如同他们突兀地出现一般,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了来时的那片山林、乱石与尚未散尽的硝烟之后,只留下一地狼藉与尸体。


    宋军撤退的路,从试射场边缘到城台闸门下,直线距离并不算长,不过百十来步。


    可这百十来步,可以说是每一步都踩在血泪上,浸透了无边的屈辱与彻骨的悲凉。


    当最后一个满身血污的士兵踉跄着扑进城台,身后那扇包铁闸门便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轰然落下,将外头的炼狱和里头的残喘,隔成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士兵们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再加上体力耗得大,一个个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般,狼狈地瘫坐着,有些甚至直接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茫然,似乎还未从那场突如其来的屠杀中真正醒过神来。


    伤员的呻吟声此起彼伏,血腥味浓得呛人,闻一口都能把隔夜饭呕出来。


    清点伤亡的结果,很快便被面色惨白的书记官报了上来:参与今日试射的工匠与精选兵士,共计一百二十余人。当场阵亡十七人,还几乎都是被弩箭一击毙命;负伤者多达三十余人,其中重伤、失去战斗能力者过半;轻伤的也好不到哪去,人人挂彩。


    李三郎肩头中箭,阿福被保护得比较好,只受了些皮外伤。


    谢策可就惨了,左臂箭伤颇深,箭簇甚至带着倒钩,取出时造成了二次伤害,失血不少,伤口需要精细缝合与严格消毒,以防溃烂化脓,后续必须即刻进行更深入的治疗与静养。


    最令人心头滴血的,是那几架刚刚试射成功、承载着全军希望的新式弩机。它们或被伏兵故意损毁、拆解,或因撤退仓促被遗弃在战场上,竟无一带回!连核心的偏心滑轮组等重要部件,也尽数失落!


    这意味着,不仅是人没了,他们整个新式武器项目的阶段性成果,也被人连根拔起。


    敌人不仅杀人,更是诛心。他们彻底掐灭了宋军刚燃起来的那点技术火苗,还有那点可怜的希望。


    失败的阴云、敌军手持己方新式武器的后怕、以及营里有“内奸”的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猜疑,在营中迅速蔓延开来,渗透进每一颗惊魂未定的心。


    短暂的死寂过后,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很快便演变成了激烈的争吵与互相指责。


    恐惧需要出口,愤怒需要目标,而眼前这显而易见的“背叛”,成了最好的宣泄口。


    “肯定是有人把咱们试弩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何止是消息!你眼睛瞎了吗?没瞧见那些金狗手里端着的弩,跟咱们李师傅他们刚刚造出来的新家伙,一模一样吗?!连扳机护圈上那道云参议特意让刻的防滑纹路都分毫不差!完整的图纸肯定早就被人偷了,他卖给了金贼!”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这他娘的是要断送咱们所有人的活路啊!!”


    “还能有谁?!能接触到完整图纸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人……”


    “休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李师傅他们为了这弩机,带着徒弟们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吃了多少苦头,手上全是烫伤裂口!他们怎么可能通敌?!你这是要寒了工匠营所有弟兄的心!”


    “那你说怎么回事?!啊?!难不成这图纸还能自己长了翅膀,飞过和尚原,飞到金贼的大营里去?!还是说云参议她……”


    “……”


    后面的话,被旁边的人猛地捂住嘴,硬生生堵了回去,但那双通红的、充满怀疑与愤怒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云岫所在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愤怒、恐惧、不信任、猜忌……这些人性最阴暗的情绪,如同无数条毒蛇,在幸存者惊魂甫定的心底蜿蜒游走,吐着信子,寻找着可以噬咬的目标。


    有人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工匠队伍,眼神里满是怀疑;有人警惕地环视着四周,仿佛身边的每一个同袍,都有可能是那个背主求荣的叛徒。


    李三郎与阿福等核心工匠,更是被几个情绪激动、刚刚失去了亲密战友的兵士,面色不善地团团围住,厉声质问,语气充满了不善与逼迫,仿佛他们已经被认定了,就是铁打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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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有闻讯赶来的军官,厉声呵斥众人保持冷静,不得扰乱军心,强调一切需等吴帅与军法官调查,可那股如同瘟疫般蔓延的猜忌与分裂的暗流,却早已汹涌澎湃得难以遏制,几乎要将这刚刚遭受重创的营垒,从内部彻底撕裂。


    云岫只觉得心乱如麻。


    谢策的伤势一下下扎在她的心上,那刺目的血色与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她无法安心坐下,匆匆交代了书记官几句善后事宜,便再也按捺不住,只想立刻赶往伤兵营,看看谢策的情况。


    同时,图纸泄露的问题也沉甸甸地压在云岫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可是她一笔一画,熬尽了心血,揉合了两个时代的知识与智慧,经过了反复推演、修改,才最终勾勒出的成果,是她在乱世中试图抓住的一点微光,是改变战局的可能,更是无数像李三郎这样的工匠,付诸汗水与希望的存在。


    谁能想到,这成果如今却成了刺向自己人胸膛的利刃!


    那种被自己人背叛、心血付诸东流,更是间接害死了那么多同袍的痛楚与自我拷问,几乎要将云岫整个人吞噬殆尽,她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内奸,扒皮抽筋,才能解心头之恨。


    云岫心中堵着这口气,刚迈出几步,甚至还没来得及走下城台的阶梯,便看见一队甲胄鲜明、神色肃杀的精锐亲兵,簇拥着一个人,正大步流星地朝着这边走来。


    来人自然是吴帅。


    吴帅自然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有突发事件。他还穿着一身简便的深色常服,外罩一件半旧的披风。


    此刻,他正走得极快,披风下摆带起猎猎风声,脸上惯常的沉稳与威严早已不见,眉头死死拧成一个死疙瘩。


    而让云岫心头骤然一紧的是——吴帅的身旁,赫然跟着谢策!


    谢策的左臂已经被军中郎中紧急处理过,用干净的麻布层层包裹,做了初步的止血与固定,但洁白的绷带上,依旧有新鲜的血迹在不断渗出,染红了一片。


    他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干裂,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吴帅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营地,扫过人心惶惶的士兵,最终,停在了云岫的身上。


    云岫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图纸是她画的,改良的思路是她提的,整个项目的核心推动者是她。能接触到完整图纸的人,在营中屈指可数。


    李三郎等工匠嫌疑固然不小,但她这个“源头”,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


    尤其是在这新弩机甫一试射成功,便立刻遭袭,还造成了如此惨重损失的局面下……


    纵使她问心无愧,坚信自己的清白。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群情汹汹、急需一个交代来平息恐惧与愤怒的时刻……纵使她有百口,又该如何辩白?


    谁能信她?谁又会信她?


    百口莫辩的恐惧让云岫的指尖冰凉一片,她停下脚步,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颤动的阴影。她强迫自己稳住微微发颤的呼吸,静待着那可能到来的质询,甚至是当场拘押。


    吴帅定定地看了她半响,没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他抬起手,对着云岫所在的方向,轻轻招了招,示意她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