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再次睁眼，眼前的一切已经天翻地覆。


    周围极其宽敞，空气里还带着特别清淡好闻的香薰味。


    啪嚓，手上的水晶杯猝然坠地，迸裂成碎片，香槟在地上咕嘟咕嘟冒泡泡。


    裴宴蹲下来，手指颤抖地戳了戳玻璃碎片，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手腕上还戴着块价格不菲的表。


    裴宴吓了一跳，瑟缩一瞬间，落地窗倒映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剪裁考究的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还有那张冰块脸。


    几个呼吸之间，他确认自己成为江总。


    震惊过后便是狂喜。


    裴宴按捺住心中蓬勃的喜悦，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在两百平的办公室里撒欢狂奔。


    总裁办公室空间宽敞，从南走到北居然要用跑的，他从东到西到处摸摸碰碰，十几分钟，奖杯、摆件、桌面和文件都粘上了他的指纹。


    他一脸得意，坐在总裁专属座椅上，右手比比画画，装作指点江山。


    突然嗓子眼发干，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拿起手边的手机，发给江照临眼高于顶的秘书——


    【给朕买杯奶茶送上来，要芋泥波波，三分糖少冰】


    发送前一秒，裴宴突然良心发现，这样似乎不太好，感觉好罪恶。


    为什么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指挥别人呢？


    片刻，他安慰自己，他是伟大善良的无产阶级，做不来资本主义颐指气使的样子，他删掉重写：


    【那个……周秘书您好，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您帮忙买杯奶茶？口味随便，我不挑的，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


    觉得太卑微，又改成：


    【周秘书，请买杯奶茶，三分糖少冰。谢谢】


    电梯到达16层，门刚打开，小小空间的一众人鱼贯离去，江照临和俞圆被裹挟着一起离开电梯。


    江照临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额头青筋直跳，裴宴居然不接？


    余光里，江照临瞥见电梯旁站着老刘和他的秘书。


    江照临隐约听见“庆功宴”几个字。


    “庆功宴流程江总确认了吗？”人事主管刘楠道。


    秘书低头查看手机：“江总没回复。”突然，她小声惊呼道：“回了，他让我给他买杯奶茶？还要三分糖少冰的。”


    电梯旁，江照临猛地攥紧手机，差点给他气笑了，裴宴这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他这家伙这辈子没喝过奶茶吗？这么馋吗？馋的话不能自己买吗？让我A大毕业的秘书给你买？


    裴宴果然不靠谱，他会毁了我的事业，江照临目光森冷，下颌线紧绷。他必须尽快见到裴宴，然后想办法解决一切，确保不出错。


    “嗡嗡——”


    江照临拿起手机，是手机来电，来电显示是他的号码。


    他呼吸两声，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听。


    “喂！”裴宴开口。


    “裴宴。”江照临刻意放慢语速。


    “您是江总？”裴宴的呼吸声突然变轻，四个字被咬得又黏又软，尾音还讨好似的往上翘了翘。


    江照临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有一天能这么狗腿，他“嗯”了一声，鼻腔里挤出的单音节结着冰，“我在16楼茶水间，你现在过来。”


    说完，江照临挂断电话。


    他坐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水瓶。倏忽间，江照临想，万一裴宴不听话，故意不过来怎么办。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现在可是“总裁”，万一拿乔摆谱？


    电梯上下几个来回，等了许久，也不见裴宴的影子。


    江照临忖度，刚才的语气是不是过于居高临下了，毕竟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要不要再打个电话，怀柔一下。


    下一秒，屏幕猝然亮起，又是裴宴的电话。


    “江总，电梯卡在哪里呀？我按不上16层。”裴宴的声音活力满满，又略带疑惑，呼吸也有些粗重。


    手机背景音窸窸窣窣，惹人心烦，无法想象27层会出现这么吵闹的声音。


    江照临叹口气，柔着声音说：“可以用指纹，就在最下边。也可以用密码，密码是……。”


    “好！我现在就下来。”电话那头传来元气十足的声音。


    门被裴宴打开又锁上，茶水间是平时员工休息的地方，宽敞舒适，摆放很有设计感。


    尤其是一旁的水果糖高脚椅区域，是马卡龙色系，Q软可爱，还有一股淡淡的桃子香。


    这也是裴宴最熟悉的地方，他的八卦都是在这里听到的。


    裴宴抬眼望去，江总正坐在沙发中央，跷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又倨傲。


    一身随意的格子衬衫，硬是穿出了高定西装的冷峻感。


    江照临是谁呀？


    哪可是盛世传媒最年轻的总裁，冷血无情的资本家！离婚三次的桃色新闻！董事长的亲侄子！


    江照临的八卦养活了公司一半的吃瓜小分队，什么版本的瓜都有，一是说他是商业奇才，手腕凌厉，一己之力扛起公司半壁江山。


    二是说他私生活不太检点。据传，他离婚三次，金丝雀无数，表面一丝不苟，实则斯文败类。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他能爬得这么快，纯粹是因为董事长是他亲舅舅。


    还有一种过激的传闻，江照临能升这么快，和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分不开。


    这点裴宴不是很相信，他是个纯直男，不能理解有男人为了工作牺牲这么大。


    裴宴暗暗激动，自己居然能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八卦中心。


    江照临甚至在他的身体里，用他的脸。


    男人脊背笔直，肩线凌厉，连最普通的棉质衬衫都被撑出了锋利的轮廓。


    明明是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这居然是用他的脸，他的身体做出来的，他居然有这样的天赋。


    裴宴暗自为自己点赞。


    江照临也在打量对方，裴宴似乎不太习惯这身衣服，总是乱晃，手攥着衬衫袖子边沿，但他故意站得挺直，看上去十分僵硬。


    江照临微不可察地叹息，抬了抬下巴：“坐吧。”


    裴宴立刻乖乖坐下，却只敢挨着沙发边缘，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别紧张，我们对对信息，毕竟可能一时半会儿换不回来。”江照临温和道。


    “嗯！”裴宴点头。


    见他这副模样，江照临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你对着流星许愿，想坐我的位置。”


    异常笃定的语气。


    裴宴顿时低下头，无意识扣着西裤，被戳破心思的他耳尖泛着一点红。


    下一秒，他抬头，眸中有些好奇的神色：“江总你也许愿了吗？许的什么愿望？”


    江照临暂时没回答他。他心中就此确定，是流星导致两人身体互换，那如何换回去呢？继续许愿可以吗？


    他闭眼，心里默默许愿。再次睁眼，迎面又是自己那张脸，一切如常。


    江照临无奈往沙发上一靠，说出早就打好的腹稿：“不重要了，听着，在换回来之前，你得假装是我，我得假装是你。”


    裴宴点头答应。


    “公司Q2的目标提前完成，还搞定了一个营收很高的单子，所以今晚要开一场庆功宴。你今晚要去参加这场宴会。”江照临道。


    “等下。”裴宴小声道：“Q2是什么？”


    江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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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唇角一僵，随即回答：“第二季度。”


    江照临见裴宴完全明白这段话，他又继续道：“庆功宴的流程，老刘或者周秘书已经发给你了，手机给我一下。”


    “你看，老刘给你发的流程，很不错，就按照这个流程来。庆功宴上，你的作用就是说一些场面话，发奖金，然后微笑喝酒，明白了吗？”江照临指尖轻点屏幕，展示给裴宴看。


    裴宴半天没吭声，嘴角抿成一道紧绷的线，脸色也古里古怪。


    江照临揉了揉太阳穴，道：“是我哪里说得不清晰吗？”


    裴宴撇嘴，眉头微蹙，“我不碰烟酒，没办法帮你。而且我现在肚子很疼。”


    江照临的手自然而然地探向他的腹部，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想起下午任性地喝了一杯冰镇香槟。


    医生在前几天的叮嘱言犹在耳。


    江照临叹了口气。


    半晌后，他声音不自觉温柔许多：“这里吗？胃药吃了吗？多少喝点，他们不敢灌你喝酒，你撑撑场面就行。”


    小腹传来陌生的触感，裴宴有些不习惯，他微微向远处挪。


    裴宴道：“能不去吗？就说我生病。”


    “反正我是总裁。”裴宴小声嘟囔。


    江照临笑意弥漫开来，眸色一闪而过的凌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不行，必须去。”


    裴宴暴躁地扯松领带：“那没办法，反正我不会喝酒。”


    江照临继续微笑：“那我现在就去人事部离职。”


    裴宴：“……你敢？！”


    江照临耸肩：“反正被开除的是‘你’，又不是我。”


    裴宴气得想揍人，但看着自己的脸，又下不去手。


    他心中愤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我也离职好了。”裴宴突然反应过来，痞气十足道。


    江照临依旧从容，表情淡定。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拿出裴宴的手机，指纹解锁，点开一条信息。


    信息冗长的数字清晰得刺眼。


    【尊敬的裴宴先生，您信托基金本月分红1,250,000元已到账，余额8,758,945.21】


    “个十百千……八百万的余额，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实习生。”江照临叹道。


    裴宴呼吸微滞，明显急躁，扑上去道：“谁让你看的，这是我的手机，你太不尊重人了，还给我。”


    一连串数字在裴宴眼中几乎是催命符，他的语气愈发失控：“你有病吧，随便看人手机，还翻人信息。”


    江照临一晃，把手机护在怀里，很轻易推开裴宴，并且嘴角冷冷勾出一丝计谋得逞的愉悦。


    江照临手指尖在数字上悬着。


    刚看到信息的时候，江照临也是呼吸一滞，他数了三遍才确认数额。


    他不由得陷入深深地怀疑，这个摆烂的小实习生，靠着信托基金月入百万。他拼命一年，收入还比不上别人的零花钱。


    裴宴盯着江照临紧握手机的手，表情很凶，像是草原上猎豹准备撕咬对手时，蓄势待发的凶残。


    但江照临又怎么会怕，他换成居高临下的视线，淡漠开口：“现在我是裴宴。你忘了吗？这是你许的愿。”


    顿了顿，江照临声音很轻，“这钱，我可以花吧。”


    “不行！这不是我的钱。”裴宴眉棱拱起，手掌抓在江照临手臂上，他还没放弃抢回手机。


    江照临道：“我可以不花。”


    他站起来，目射寒芒，指关节搭在沙发边缘，吊灯在他头顶摇晃，光影明灭。


    他俯身靠近小实习生，阴影笼罩，声音带着诱哄也有威胁：“今晚好好表现，别让我太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