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传媒27层，总裁办公室。


    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江照临抵着一份摊开的蓝色文件夹，便签上写着：请示实习生转正意见。


    江照临翻开纸页，考勤评分与部门评估映入眼帘。


    他的目光一路向下，直到考勤表倒数第一栏。


    他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疑惑。


    那是一行鲜红刺目的评语：


    早会睡觉（屡次）


    顶撞主管（态度恶劣）


    接待重要客户，将咖啡泼洒客户全身，严重损害公司形象与客户关系！


    百分制评分，这位实习生只得了56分。


    附着的实习生证件照里，年轻人眉峰锐利，栗色卷发桀骜不驯，嘴角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弧度。


    姓名栏写着，裴宴。


    江照临眉峰不易察觉地蹙紧，他简直无法理解。


    “才二十出头，早会睡觉？怎么睡得着的？还敢顶撞主管？”


    “网上那些‘00后整顿职场’的段子看多了？”


    江照临忆及自己当年实习，那可是卷生卷死，凌晨三点还在为一份PPT绞尽脑汁，只为能在晨会上多争取一丝认可。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江照临再无半分犹豫，龙飞凤舞地批下最终裁决：


    “综合评分不合格，不予转正。按公司流程处理。”


    墨迹未干，天色已暗。


    江照临给自己倒了杯酒。水晶杯壁很薄，低温的香槟入口，清凉爽口。


    他仰身靠在真皮沙发上，轻抿杯沿，甘甜中带着辛辣的刺激。


    余光瞥向靠近休息室的全身镜，白炽灯光下，他本就白皙的面容仿佛染上一层圣光，透着矜贵的莹润。眸光流转间既有上位者的凌厉，又藏着几分倦色。


    凉酒入胃，腹部猝不及防刺痛，江照临垂目蹙眉，捂住小腹。


    “注意一下，生活方式要尽快改善，忌辛辣、油腻，戒烟戒酒，忌浓茶、咖啡、碳酸饮料。”


    医生的话似在耳边，江总叹了口气，眼底如静水深潭。


    窗外，夜空沉寂，云层稀薄。


    不多时，天边闪过一道狭长的白光。


    流星？江照临想起晨间新闻的预报。


    “据国家天文台最新观测，一颗异常流星正在以极快速度接近地球，该流星似乎蕴含未知能量，专家为其命名为‘银河浮羽’。下面连线本台驻天文台记者……”


    这是江照临生平第一次目睹流星。


    也许是疼痛带来的脆弱，也许是积压太久的疲惫需要出口，他望着那束急速逼近、几乎要刺破玻璃的刺目光芒，闭上了眼睛。


    十年职场沉浮，无数个伏案的深夜……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念头未落，轰！！！


    强光炸裂！玻璃窗疯狂嗡鸣震颤！白昼般的刺目光芒蛮横地吞噬了整个视野。


    江照临皱眉，光芒越来越近，竟像是直冲他而来。


    一阵剧痛袭来，扭曲了他的魂魄。


    恍惚间，江照临看到镜面般的碎片里，一个栗色卷发的年轻人也闭着双眼，虔诚许愿。


    ——


    风轻轻吹拂，江照临只觉发梢被掀开，身体突然变得轻盈。


    耳边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最装的还是江总，字里行间就咱不行，话里话外就他牛逼。”


    “他们说江照临是董事长的亲侄子，靠着关系才晋升这么快的。”


    “这些领导只会画饼和PUA，你看过那个电影没。向上哄好，向下唬住，管理就是对齐颗粒度。”


    “横批，我上我也行。”


    “对对对，江总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要我说，裴总您才该坐那个位置！”


    陌生男人的声音刺破浑浊，将江照临从迷蒙的黑雾中叫醒，他猛地睁眼，头疼欲裂。


    视线聚焦，一张过分年轻的脸撞进眼帘，眉梢有着未褪的学生气，胸前挂着盛世实习胸牌。


    “你是？”江照临愣住，这不是他的声音。


    他的声线低哑，而这个嗓音有种清亮的少年感。


    他本能警觉，抬头环顾四周，不算陌生，是盛世传媒的顶楼天台，周围夜灯明灭闪烁，人声杂乱。


    可他刚刚明明在总裁办公室。


    “你装起来了是吧。好好好，我陪你演。”俞圆好笑地瞧着他，以为在玩什么角色扮演，配合道：“你是裴总，我是你最忠心的下属俞圆啊。”


    裴总？俞圆？


    江照临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穿搭很休闲，格子衬衫牛仔裤，一双沾了点灰的耐克运动鞋。


    这不是他的身体！


    终于，江照临注意到胸前的实习挂牌：【盛世传媒，市场部实习生裴宴】


    他大脑空白好几秒，不可置信地抬头，向眼前唯一的熟人确认。


    “我是裴宴？”


    俞圆眼睛亮晶晶道：“不不不，您现在是裴总。”


    眼前这人说得颠三倒四，但是江照临一贯敏锐，很快就猜到，他莫名其妙变成了裴宴。


    江照临一瞬间天旋地转，这么离谱的事情竟真能发生。


    难道是流星？


    眼下这情形，除了愿望成真再没别的解释。


    江照临暗自懊恼。早知道能实现愿望，不如直接许愿成为首富。


    俞圆仍在调侃：“其实我觉得你说得对，江总他除了脸和身份，确实一无是处，江不如裴。”


    江照临将俞圆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


    不难猜，俞圆和裴宴正在天台吐槽他，并且借着流星幻想取代他。


    而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实习生显然没意识到，他的同伴已经换了个芯子，换的还是他们正在吐槽的人。


    冰冷的怒意涌上心头。


    江照临眯起眼，带着上位者的凌厉威压，透过裴宴那双写满叛逆的眸子，似笑非笑。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说得好，你被开除了。现在，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吧。”


    俞圆：“……”


    死一般的寂静。


    俞圆笑容彻底僵住，血色“唰”地褪去：“裴宴……你……”


    有那么几秒，俞圆真的被吓住了。


    眼前这人站姿笔挺，语气笃定，眼神沉静锐利得可怕。


    周身还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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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照临则漫不经心，欣赏着对方瞬间惨白的脸。


    几秒后，他才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将那骇人的威压倏然一收。


    他学着记忆中裴宴照片里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嘴角勾起一个略显痞气的笑。


    “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走了走了，下去吧。”


    他伸手，不甚熟练地拍了拍俞圆的肩膀。


    俞圆这才猛地喘过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声音都带着哭腔：“靠！裴宴你特么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江照临敷衍地应着，跟着惊魂未定的俞圆走向电梯口。


    巨大的冲击过后，理智开始艰难回笼。江照临强迫自己冷静，飞速分析现状：


    首先，交换对象为什么是裴宴？一个刺头实习生。


    其次，互换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如何换回？


    最后，以裴宴那能把咖啡泼客户身上、目无尊长的莽撞性格……那今晚的庆功宴？明天的周会？


    江照临眼前一黑，简直不敢想象那个惹祸精会捅出什么篓子！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已有几人。


    摁电梯的时候，江照临雕塑一般站在电梯中心，却一动不动。


    “摁电梯啊。”江照临指挥道。


    俞圆异样地瞥他一眼，莫名其妙地伸过手按上16层，“你离得近，你为什么不按？”


    江照临动作凝滞，意识到什么。他侧头垂眸，学着俞圆，笔直的身体变得散漫，鸦羽般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暗涌。


    再睁眼时，一双眼平静而纯粹，带着清澈的愚蠢：“不好意思，没注意。”


    员工电梯几乎场场爆满，江照临侧身，给新进来的人让位置，动作间，他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电梯镜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写着“不服管教”的面孔，栗色蓬松卷发透着股叛逆劲。


    但是细看下来，镜中人五官精致，轮廓分明，微扬的嘴角噙着几分痞气，唇边酒窝伴随着笑意出现。


    这张脸年轻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肌肤光洁紧致，眼尾寻不出一丝细纹。


    江照临不动声色地绷直脊背，镜中立即映出优越的肩线，衬衫里的胸肌呼之欲出。


    当电梯微微晃动时，江照临能清晰地感受到腰腹间紧实的肌肉，指尖不着痕迹地掠过，腹肌的轮廓若隐若现。


    江照临眉毛轻挑，镜中鲜活的脸同样回以一抹恣意的笑。


    江照临平日懒得锻炼，有限的时间都用来和同事内卷，没日没夜见客户改方案。


    故而他偏瘦，也没有肌肉，又随着年龄增长，早年间不顾身体的熬夜，使得身体问题逐渐爆发，这半年间，进了三次医院。


    互换身体后，江照临能明显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轻盈舒展、健康蓬勃的生命力。


    他还收获了不用锻炼就得到的八块腹肌。


    江照临扫过周围，没人注意他，他仓促抹了一把，硬邦邦的，甚是满意。


    稍加思索，江照临决定先见裴宴一面，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这是裴宴的手机，指纹解锁就能打开。


    他直接打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