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老于，华少郎面上轻松的表情一收，愁眉深锁。他手底下的兵也都一个个的透着麻木的绝望。


    他们都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大几，三十不到。身上的死气，却仿佛八.九十，已经阅尽千帆，活够了，不愿再挣扎，听天由命。


    应冰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般死气沉沉的气息了，叫人难过。幸福小镇无论老幼，都活的朝气勃勃，每天兴高采烈的。


    “我们要走了。”华少郎站起身，“加个ID，以后常联系。”


    时宇：“……”


    华少郎：“怎么了？”


    时宇尴尬道：“我没光脑。”


    这话任谁听了都是拒绝的意思。


    华少郎的目光从沈青的手腕上滑过，笑容消失，嗓音干涩，“好，我知道了。”


    时宇急得抓耳挠腮：“少郎，我真的没有光脑。”


    “你说没就没吧！不稀罕！”有人不屑的冷笑了声，为自家长官打抱不平，他们这些人污染值都超过了百分之五十，遇到点事就容易情绪不稳，脾气急躁。


    他们心里已将时宇等人当成了科技新贵的雇佣军。大污染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科技大爆发。觉醒的哨兵过多，已不仅仅是从军这一条路，也有很多被私人雇佣，或者自己组成冒险者小队。


    要是跟对了人，雇佣军可比他们这些当兵的过的还要好。短短时间的接触，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彼此的差距。而且他们在八区，已经属于老兵了。这里的“老”通常和“污染值”挂钩。大污染过后，向导是濒危物种，哨兵却跟雨后春笋般，没什么值得稀罕的。“老”了，不中用了，就要做好随时被舍弃的准备。


    老宇就是污染值达到九十以上，一直瞒着没说，就等着这次经过污染区，自爆。


    幸好被殷歌月及时发现了。


    原本提议让殷歌月去联邦军校报到前历练一下也是老于的主意。


    大伙儿没想那么多，岂料他心里是这个打算。


    华少郎重逢昔日旧友的兴奋被现实击碎，情绪低落，“没事。不过你们这样也太招摇了，容易招人眼。现在大家都不好过，污染区内杀人越货也是常有的事。兄弟，注意安全！”他跟当年一样，朝着他的肩头锤了两下。


    时宇被捶的心酸，又不想被误会，着急的撸开袖子，“我是真没光脑，不骗你。要不，你把你的ID号给我。”


    华少郎见时宇真的急了，心里也明白自己误会他了，心思一转，问道：“时宇，你和应雪还有联系吗？”


    时宇：“应雪还活着？”


    “你不知道？她最近和三区杭总长的次子闹离婚，闹得满城风雨。网上都是他们的新闻。你们搞科研的，是封闭式管理，不和外界联系？”华少郎自顾自说道：“我还想着，以你和应雪的交情，能不能请她救救老于……”顿了下，“算了，当我没说。”


    他说完就走，其余人也纷纷调转方向，跟上。


    “等等！”应冰忽然叫住他，又追了几步，跑出血藤的保护范围，被灰雾冲了下，不舒服的甩了甩头，又退回去，“华参谋长！”


    时宇还以为应冰因为应雪的事应激了，拉住她，“我跟她早没关系了！”


    应冰瞪他，压低声音，“回头再收拾你！”又道：“是青姐的意思。”


    时宇怔了下，心脏激动的跳个不停，念头一动，想得就有些多。刚才和华少郎一番交谈，他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污染值很高，他想帮他，可他无能为力。他又不能道德绑架青姐或者云希。他不是蠢货。


    “有事？”华少郎早没了叙旧的心思，急着离开。远远的回话，并未走近。


    时宇生怕好友错过这个机会，焦急的冲进灰雾，抓着他的胳膊就将他往回拽，“好事！”


    华少郎被他拽的踉跄。


    他手下的兵都露出不满的表情，只是都戴了头罩，看不清表情。


    殷歌月快步跟上，心急火燎，“小舅！”


    华少郎站定：“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时宇：“……”


    所有人都看他，青姐没说话，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应冰不知道他这么激动是想干什么，一时也没开口。


    时宇暗道难道我会错意了？尴尬的脚趾头抠地，“三区的总长不是姓崔吗？”


    华少郎：“……”


    属下不耐烦的挪动脚步，看样子是想打人了。


    华少郎脾气很好的解释，“三区的老传统了，大污染期间，崔总长的被底下人反了，现在的总长姓杭。以前是三区的作战部部长。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


    应冰：“华参谋长，请问，你那个姓于的战友是什么等级？”


    华少郎：“A。”虽感到不耐烦，但还是回答了。


    应冰：“哦。”


    华少郎看看她，又看看在场的其他人。


    时宇盯着应冰，强忍着没敢去看沈青。哨兵都敏锐，他不想表现出这里一切都是青姐做主的痕迹。


    华少郎确认他们没事了，点点头，抬步再次离开。


    “……华参谋长！”应冰又叫。


    华少郎额上青筋直跳，回身，强忍怒气，“你最好……”


    应冰：“我们这里刚好有个孩子是A级向导，也许她可以帮你。”


    她也不想这样的，主要青姐给她下任务时就这样啊，大概是在思考，中间有停顿。


    华少郎觉得自己肯定幻听了，“你说什么？”


    应冰：“我说……”


    这下子时宇像是得到了圣旨，一把将华少郎拽住，往回拉，激动道：“我们可以帮你，我们这有A.级向导。”


    他带着人就要往青姐那边走。应冰瞪大了眼，猛地将华少郎一扯，转了个方向。


    与此同时，云希施施然起身，“您好。”


    时宇：“……”我该死，差点犯了大错！


    华少郎看向云希，感到很奇怪。之前一照面，他将所有人都扫入眼底，多留意了几眼沈青，因为实在太好看了，没忍住。但云希就挨着她坐，他竟然全程忽视了她。


    仿佛瞎了，此刻才恢复视觉。


    在她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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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说话时，身上属于向导的平静安宁的温柔力量自动散发。对污染值上涨的哨兵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不用任何外来科技手段确认，他们这些人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


    他还没从惊愕中恢复。


    殷歌月等不及，蹿上前几步，“你说你是A.级向导？”


    他身上有股强大的威慑之力，因为激动，不自觉散开。


    云希微微蹙眉，有些回避。


    小野的白猿忽地一下子跳了出来，半空中被小野伸手一捞，抓进怀里，笑容很憨，“你身上的攻击性太强了，小猿误会了。”


    殷歌月又看向小野手里的精神体，本能后仰。


    很强大，殷歌月的直觉告诉他。


    “对阁下恭敬些，”华少郎自少年身后捏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低头后退。


    随即摘了头盔，虚握成拳，贴近心脏的位置，微微躬身行礼。


    两方经过短暂的交谈后。华少郎等人怀着一种做梦的心情将老于从车上抬了出来。


    隔音效果很好的车厢，因为后门的打开，发出激烈的碰撞声，还有高频的叫声。


    污染值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老于，已经开始畸化，身上出现了深海鱼类的特征，像是人和鱼组合的怪物，粘腻而恶心，高频的叫声刺激的人头脑发昏。华少郎的属下都有不同程度的污染度上升。


    云希垂在身侧裙摆的手握紧，手心都是汗。


    一股沉稳的力量安抚了她。


    她的表情变得神圣而放松。


    老于被五花大绑的困在重金属担架上，光抬他出来的人都需要召唤出精神体强化力量，这也是为了防止他挣脱。


    华少郎不安的看向云希。后者朝他点了下头，向老于走去。


    华少郎站在老于身侧，紧张的额上暴汗。A.级向导的珍贵程度，众所周知。他已经做了决定，若是老于暴起伤人，他就只能下狠手，了结了他。


    除了殷歌月，他相信不会有一个人怪他。


    众人都没在意的时候，沈青起身，进了房车。


    她在幸福小镇一直积蓄力量，修炼了很久，神魂力量一直卡在筑基大圆满的瓶颈，分魂都修出来了，修为也没寸进一步。


    她的S级精神体，没有清除污染物的能力，却可以在普通人或者哨兵的精神海停留时，促使他们精神值上涨，具体数值因个人天赋不同而各不相同。而时宇的一动不动，应冰等人升到B级顶格后再无动静，也让她意识到，她精神体的能力也受血藤力量的限制。除了极端情况，精神体会以牺牲她生命为代价完成自我奉献。


    **


    云希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很玄妙的状态，她心里明明害怕的要死，对A.级哨兵等级压制的恐惧，对污染物的厌憎恶心，都让她本能的想逃。她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精神遭受了伤害。但是她又被某个温暖的力量拥抱着，她清楚的知道那是青姐，于是她也不那么害怕了，身体渐渐放松，仿佛将自己交了出去。


    然后她看着自己的手搭上了那人的额头。如果那还算是人的额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