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带着一个宫女来了摘星阁。


    苏盼月正百无聊赖，愁着没人说话，惊喜地发现这俩人她都认识。


    小太近叫寿喜，是福公公的干儿子，经常在御前跑腿干活，而宫女居然是卢婷玉，那位户部侍郎家的千金。


    她跟着寿喜公公进来的时候看起来低眉顺目，似乎已经适应了宫女身份。


    待到看清床上斜靠着的是苏盼月时，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指着她问：


    “你你你，怎么是你？”


    苏盼月不解地看向她问：“我怎么了？”


    寿喜公公拦住了卢婷玉的无礼行为，转头恭敬地同苏盼月说：“苏姑娘，我二人是陛下派来伺候您养伤的，这段时间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这下苏盼月也有些受宠若惊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陛下居然派了两个人来照顾她。


    她连忙说：“公公不必客气，我腿脚不便，要多多劳烦你们了。”


    说着还冲卢婷玉眨了眨眼睛，即使是公公很多事情也多有不便，她还是要靠这位大小姐多一点儿。


    苏盼月从来不介意并且很擅长哄别人高兴，尤其是这种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


    午膳端了上来，虽然同御膳比是差了不少，但是也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宫女该有的份例。


    苏盼月不能下床，又不习惯让旁人喂，干脆让寿喜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上，可以自己坐在床上吃。


    她已经两顿没吃了，此时吃得叫一个津津有味，全然不像需要受伤修养之人。


    寿喜跟卢婷玉站在一旁看她吃，等着随时给她夹菜倒水。


    苏盼月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说道：“我自己可以的，你们也去吃饭吧，有事我再喊你们。”


    卢婷玉已经转身要走了，寿喜还在犹豫。


    苏盼月冲他笑笑：“去吧去吧，顺便把那些吃食也分了，别浪费了。”


    卢婷玉脚步一顿，又转头回来提了食盒，还多看了她一眼，这才出去。


    苏盼月其实并不在意旁人怎么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卢婷玉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不过刚及笄，正是爱玩爱吃的年纪，就被家里人送进宫里，应当也不好过。


    吃饱喝足，苏盼月喊人将东西收了下去，靠在床边跟卢婷玉聊天：


    “玉儿啊，你吃饱了吗？我怎么感觉你比刚进宫那日瘦了。”


    卢婷玉坐在桌边喝水，有些没好气地答：“我不叫玉儿，我的表字是静恬。”


    至于瘦，从小姐到宫女，不仅吃食变差了，还要整日做活，再加上她心中烦闷，确实瘦了一圈。


    苏盼月有些惊奇地问：“你还有表字呢？真好听，你父亲给你起的？”


    也许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卢婷玉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苏盼月不死心地继续找话题：“你这几日都在陛下身边伺候吗？”


    这次卢婷玉直接白了她一眼，似乎很是不爽。


    苏盼月秒懂，立刻安慰道：“没事的玉儿，你不要怀疑自己，是有的人太喜怒无常了，不好伺候也是正常的，别太难过。”


    卢婷玉突然提高音量：“第一，我说了我不叫玉儿；第二，我这几日根本就没机会见到陛下，你满意了吗？”


    苏盼月愣了一瞬，不知她为何突然发作，但是看见她转过去的后脑勺和微微扬起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摸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给你，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有意的。”


    卢婷玉没有回头，犹豫的小手从后背伸出来，抓住苏盼月递来的手帕擦眼泪，擦了半晌没有动静。


    苏盼月说：“想哭就哭吧，不丢人的，偷偷跟你说，我昨天以为自己要死了，哭得眼睛都肿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她的话，卢婷玉一抽一抽的肩膀更加明显，发出浅浅的呜咽声。


    苏盼月没有再说话，安静地躺在床上翻着话本子。


    这些话本子是她方才让寿喜替自己找回来的，她本来不报什么希望，毕竟在宫里是不让看这些的，只有宫女私底下偷偷看，只要小心些不被发现便是，没想到寿喜这么快就给她找了回来。


    大概一刻钟左右，卢婷玉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转过头来看见苏盼月正自顾自看书，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问：“你这人怎么这样？”


    苏盼月头都不抬地问：“怎么了？”


    卢婷玉脸涨得通红：“你，你怎么不安慰我？”


    苏盼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作为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女，她太清楚人是不需要安慰的，只需要好好发泄出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于是只说了一句：“哭完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活着最重要。”


    卢婷玉愣了一下，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手帕我会洗干净还你的。”


    苏盼月不在意地摆摆手，随手递给她一卷话本子。


    “我刚看完，俊秀书生俏寡妇，嘿嘿，给你也看看。”


    卢婷玉疑惑地接过来，随手翻开看了两页，就红着脸猛得合了起来：“你，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苏盼月拿起被她扔回来的书，里面不过是有些男女亲吻的插图，旁的也没有什么了。


    “卢大小姐，您不会没看过话本子吧？”


    卢婷玉挺了挺胸膛：“我从小学的是四书五经、女德女训，哪里会看这些污秽之书。”


    苏盼月撇了撇嘴，勾起一个坏笑，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手里正在看的这本，讲的是风流宫女和八个男侍卫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这八个男人各有所长，而她最爱的，当然是最长的那位，御前统领李侍卫。”


    “李侍卫身高九尺，魁梧健硕，不仅人长得俊秀，还有八块腹肌，身材极佳，最令她恋恋不舍的，还属那傲人挺立的物什，每每两人在御花园私会之时，都能让她飘飘欲仙，欲罢不能。”


    卢婷玉震惊地瞪大眼睛，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苏盼月，你别说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那我不念了，你自己看。”苏盼月笑着答应道。


    两人闹作一团。


    殊不知，门外一身玄衣龙纹锦袍的男人正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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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屋内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寿喜站在一旁，头都快低到看不见了，感受着面前君王的肃杀气场，脑门上冷汗淋漓。


    终于他开口了：“谁让你给她找的话本？”


    寿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是奴才的错，苏姑娘说有些无聊，奴才才去找了几本……奴才知错，求陛下责罚。”


    谢兰舟定定看了他一眼，问：“从哪儿找的？”


    寿喜战战兢兢回答：“都是先前没收的小宫女的，放在司社局，奴才随手取了几本。”


    “带朕过去。”


    *


    司设局内宫人跪了一地。


    司设局的太监总管笑得很是僵硬：“奴才参见陛下。”


    实在是他也没想到陛下有一天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毕竟这司设局主要是负责监管宫人的大小事务，存放没收上来的一些大小物件，算是宫里最不起眼的地儿了。


    谢兰舟一个眼神，寿喜忙上前问：“司设局没收宫人的闲书都放在哪儿了？”


    太监总管冷汗都要落下来了，“陛下这边请。”


    一个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花花绿绿的话本子，谢兰舟随手抽出一本，封面上赫然写着霸道侍卫爱上我。


    他脸色冷峻，缓缓开口：“把这架子上有关侍卫的，统统烧了。”


    太监总管躬身问：“是，陛下，那其余的？”


    谢兰舟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那太监总管又拉住了寿喜，小声问：“公公，您可否提点一下，陛下这是何意？”


    寿喜思索片刻，问了一句：“你这儿可有关于那位的话本子？”说着抬手指了指天。


    “关于陛下的？那也收过一些民间编排的，也要烧了吗？”太监总管的声音更低了。


    寿喜摇摇头：“留着，我晚点儿来取，其余的，按陛下吩咐做就是了。”


    “哎好，多谢寿喜公公提点。”太监总管弯腰目送他离开。


    谢兰舟回了勤政殿，坐在龙椅上单手支着额头，眉心微微蹙起。


    福公公进来禀报：“陛下，太后娘娘那边好像在找人，今日召集了大批宫女去慈宁宫。”


    谢兰舟抬眸，声音无波无澜：“以何理由？”


    福公公：“据闻是身体不适，想要寻一些宫女抄写佛经祈福，陛下，您要不要去看看？”


    谢兰舟拍了拍手，一个暗卫很快出现在殿内。


    “参见陛下。”


    “如何？”


    “属下查到，睿王已经派人前去燕国使臣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具体意欲何为，尚且未知。”


    谢兰舟仍旧单手支着额头，轻嗤一声：“无非是求合作，合作不成，便先下手为强。”


    暗卫抱拳：“属下定找到睿王通敌的证据！”


    谢兰舟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去吧，只是这样未免太便宜朕的好弟弟了。”


    他摆摆手，暗卫悄无声息退下。


    福公公担忧道：“陛下就这般放任睿王殿下行动？”


    谢兰舟摇摇头，起身道：“走吧，去慈宁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