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作品:《凤栖梧》 回头细看,却是铁柱。
他满身尘土,脸上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仿佛刚从坑里被刨出来。
温蘅举目四顾,只见到他和三两士兵,却不见穆斐和其余人等。
“二殿下呢?”
“救人去了!”
地动突发时,他们本想一鼓作气,趁乱冲进诏狱救人。
但周围屋宇倒塌,不少百姓被压在断梁之下,除了喊救命,别无他法。
士兵们听到呼救声,不由心生恻隐,脚步迟疑。
铁柱看向穆斐,“殿下?”
穆斐看看诏狱的大门,又看看目之所及的废墟,不远处有一只手正从缝隙伸出,无力地扒拉着地面。
他一咬牙,转头朝诏狱相反方向下令:“先救百姓!”
于是士兵持刀握剑,或作铲,或作镐,有的搬,有的挖,还有刀剑卷刃断裂的,索性扔了兵器,徒手挖掘,很快就救出几人来。
救了人,又帮忙喊大夫送医馆,或者就地包扎,不知不觉,援救穆文澜的事反被抛到脑后去了。
“有临近百姓听闻这里有人施救,求到了二殿下跟前,二殿下便带人一路救过去,又怕您担心,就让我在这里留守。”
温蘅听了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一笑,“像他会干的事。”
两人同向诏狱望去,铁柱急得挠头,“也不知怎的就从里头烧起来了,门口又被震塌了,我进不去,哎,这……”
他手边还有个水桶,里头盛着大半桶水,但对比现场火势,明显杯水车薪。
温蘅透过烟雾凝神细看,果然见诏狱大门被乱石断柱所阻,仅留一点缝隙,兔子老鼠或可从缝隙中穿过,但铁柱五大三粗,实难通行。
她在心里估量了下,突然劈手夺过水桶,将桶里的水尽数兜头浇下,又从裙摆上扯下一块湿布捂住口鼻。
铁柱只听得她说:“我进得去。”待要拦时,她已经猫腰从门口的缝隙钻了进去。
*
一踩进门里,温蘅脚底一空,几乎是滚着下台阶。
所幸台阶下有软垫,没有摔疼她。
但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台阶下的垫子不仅软,而且热。
浓烟蔽目,她伸手朝下摸索,冷不防握到一只手。她如遭雷击,迅速将手收回,立时反应过来:这不是垫子,而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倒在了离出口最近的地方。
他们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烟熏倒的。
她低声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她。
她紧了紧拳头,又伸手摸索,摸到底下人皆着厚甲,佩利剑,似乎都是狱卒,而没有囚犯。
她不觉松了口气。
火场当中烟都是往上走的。温蘅伏低身子,捂住口鼻,继续往里进。按先前探听来的消息,穆文澜应该被关押在诏狱深处。
贴着地面,她看到几乎每间牢房里都倒着人,有的已然昏迷,有的从栅栏里伸出手,无措地在地上抓爬,还有的在半昏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喊“娘”。
温蘅顾不上其他,只是一味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居然看到一间空牢房。
韦后临朝之后,大兴牢狱,只闻囚室供不应求,不想还有空置的。
温蘅心里一动,明白过来:这一间牢房,原来应该关押着祝潜。
那么穆文澜的牢房应该就在不远处。
果然隔着两三间,又有一间空牢房。
火势集中在前半部分,诏狱深处反而烟气渐小,直起身子来也能勉强呼吸。
温蘅前前后后看了又看,确定隔壁几间牢房关着的另有其人,唯不见穆文澜。
她急得原地打转,情急之下呛了几口烟,不由咳嗽起来。
突闻烟里有人喊她:“阿蘅?”
声音听着像穆文澜,却是来自半空中。
温蘅顺着声音寻去,果然是在那空牢房内,穆文澜攀在半空中,将脸靠近唯一的小窗,尽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澜姐!”温蘅眼睛一亮,“我来救你了!”
方才进门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她从地上捡了一把刀,一路带到了这里。
此时她手起刀落,一刀斩在锁链上,锁链却纹丝未动。又连劈几刀,依旧没有反应。
“我来。”
穆文澜跳回地面,咳了两声,从温蘅手里接过刀,只一刀,锁链便应声断裂。
温蘅大喜,打开门,伸手来拉她,“澜姐,快走!”
穆文澜却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低声道:“为什么来救我?你不怪我?”
她这么一问,让温蘅心里酸涩难耐。
她连祝潜,连太后都不忍心怪到底,又怎么忍心怪一个从小真心实意护着她的姐姐?
祝潜做了许多坏事,但这世道对他也不好。
而她。
“世事艰难,怎么能怪在你一个人头上?”温蘅朝她笑笑,“你一定也有许多难处。”
她的笑笼在烟里看不真切,恍惚间让穆文澜想起当初温儒对自己心疼的笑。
当初温儒心疼自己只有12岁便要肩起家国重任,如今她的女儿,依旧疼惜自己的迫不得已。
她想笑,但扯不动嘴角,只是觉得眼眶热热的。
她摇摇头,哽着嗓子,强笑道:“阿蘅,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但他们对你的爱依旧如影随形。而我的父母,”她抬头看向小窗里透进来的天光,“他们从未爱过我。”
见她突发退意,温蘅加上一只手,两只手一齐将她往外拉。
“先别说那些了,你先随我出去再说,万一再有地动,这里也保不住。”
穆文澜惨笑道:“出去做什么呢?皇祖母死了,唯一觉得我有价值的人没了。而我的母亲,她最爱的孩子是权力,是皇位,任何阻碍她拥抱权力的人,别说我,就是穆斌重生,她也会痛下杀手的。你说,我就算出去了,能去哪呢?”
她挣开温蘅的手,竟然又将门关上了。
“阿蘅,你走吧。如果我今日合该殒命于此,也许这是我最好的结局——死在故乡,死在离亲人最近的地方。”
温蘅冲上去想要重开牢门,但是力量单薄,无力动摇穆文澜的钳制。
她急得眼里泪花打转,心里万千念头闪过,蓦地心里一动,脱口道:“不,这里不是你的故乡,你不能死在这!”
穆文澜惊异地抬眼望向她。
温蘅急道:“你身上流着东女国的血,你也是东女人!记不记得小时候韦后骂过你什么?她说你眸色太浅,一点也不像她,看着瘆人,所以她不喜欢看你。我们一直以为这是她重男轻女的借口,其实,澜姐,这是因为你长得更像东女人!太后也说你更像年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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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的她!”
“澜姐,”温蘅握住她扣在门扉上的手,“你属于东女。太后说那里有大漠,有雄鹰,有万千沙海,也有无边草原,还有无穷无尽的自由。你回去东女,还可以完成太后未竟的夙愿,成就一番功业。大禮给不了你的,东女未必给不了。”
她顿了顿,又说:“现在韦后虽把持了朝政,但是边疆久远,边军未必就如臂使指一般唯她是从。你若回到边城振臂一呼,未必……”
穆文澜截断她的话头,“你这是在为大禮树敌?”
“我只要你活着。”
从小窗外吹进一阵风,将室内的浓烟吹淡了一些。
温蘅的脸在穆文澜眼前清晰起来。
她眼里泛着泪光,脸上满是脏污,紧紧咬着牙,也紧紧握着她的手。
恍惚间好似回到多年前,她还是十来岁的时候,一次在御花园里头,穆斌推温蘅下水,自己也不慎落水。
她跳入荷花池,先把温蘅捞上岸,又不情愿地去捞穆斌。但是穆斌挣扎过剧,她不仅没能把他捞起来,反而自己渐渐力竭,朝水里一点点沉下去。
听到岸上响起母后惊慌失措的喊声时,她甚至有点欣喜:原来母后也是担心自己的。
可是母后口里只喊着:“救太子!快救太子!管其他人作甚,快救太子啊!”
等她这个“其他人”被宫人捞起时,穆斌已经被母后抱在怀里。
她呛了不少水,躺在冰凉的地上,闭上眼,以避开母后怨毒的眼神。
只是她怨毒的声音依旧直刺入心。
“居然先救外人,也不先想着自己亲生弟弟,本宫真是生了个白眼狼!”
她想着,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呢。至少现在死了,外人还会念着自己是援救太子不力而死,父皇母后以后想起来,也许会记着点自己的好吧。
手上突然一阵发疼,逼得她睁开眼,对上的,就是温蘅如此刻一般的眼神。
那时候,她又想:算了,还是先活着吧,阿蘅哭起来可难哄了。
穆文澜打开门,迈出牢笼,一手握刀,一手拉住温蘅,大步朝外走,边走边说:“跟紧点。跟丢了,我可不会和小时候一样去寻你。”
她从小习武,又未吸入过多浓烟,所以行动无碍,一路畅行到门口,被乱石乱柱所阻。
进来时,温蘅仗着身材娇小,在缝隙中勉强穿行,带着不少擦伤才得以通过。但穆文澜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体格也较为强壮,想要穿行不太容易,可是光靠手中朴刀砍劈出一条通道,看来也是遥遥无期。
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缝隙外有人在喊:“殿下,是你吗?”
是铁柱。
他一见温蘅进入诏狱,急得抓耳挠腮,但不得其入,只好去喊附近的士兵帮忙。正好一小队人马施救完毕赶回集合,便在铁柱带领下尽力清理门口,以求尽快进入诏狱救人。
里外合作之下,温蘅与穆文澜很快便逃出生天。
温蘅举目四望,依旧有人潮向北门涌去。
她朝北门一指,向穆文澜道:“澜姐,你现在随着人流,正好可以混出城门。”
穆文澜正欲答话,却见铁柱望着另一个方向,低呼道:“不好,有人来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支队伍衣冠整肃,拍马而来。
观其服饰,不是他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