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作品:《凤栖梧》 “所以,”温蘅嗫嚅道,“你其实是七皇子与圣女的孩子。”
而七皇子一直冒充火神,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祝潜一直说自己是火神的后代,似乎也没有说谎。
“可是,这与你的复仇又有什么关系?七皇子是自己失约了,与大禮无涉,话说他到底去哪了?”
祝潜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一声示意她安静。
“别着急,故事还没讲完呢。”
“其实最先发现圣女怀孕的,是服侍圣女的嬷嬷。圣女不通人事,在七皇子的教引下,只知道与神的结合是至高无上的欢愉,却不知道这欢愉背后的苦果是什么。而且承担这一切苦果的,只有她。
嬷嬷严厉逼问她这个野种从何而来,圣女坚称这是火神与她爱的结晶。是的,她对此深信不疑。嬷嬷知道,神火观内能接近圣女的只有自己,如果圣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他人苟合,那么她自己也难辞其咎。于是她认同了圣女的说法,大呼神迹,并上报了钦天监。
钦天监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们派人大肆搜查了神火观里里外外,也盘查了在圣女有孕前后时间里来往过观里的人员,但是没有任何收获。如此大规模的搜查下,自然有人曾对殿里的神像产生怀疑。但是挪开神像一看,底座居然是平的,并没有什么可以通往外处的洞口。
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人们从原来的鄙夷戏谑转为喜笑颜开,纷纷传颂神迹的来临,预示着大禮受神庇佑,必将国祚绵长。于是神子,便在一片祥和的祝愿声中诞生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温蘅,问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听着挺完美的?”
他的蓝眼睛幽幽泛着光,仿佛一簇蓝色的火焰。温蘅曾听匠人说过,蓝色的火其实比红色的火温度更高,但因为颜色的关系,常常被人忽略,反而更易将人灼伤。
他抿唇一笑,笑意悠长又神秘莫测,“那你要不要听一下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
温蘅愣怔的片刻,祝潜已经自顾自接着往下说了。
“神火观的常侍嬷嬷,都是无家无业、无儿无女之人,只有这种人,才能了无牵挂地侍奉圣女和火神。侍奉最后一任圣女的简嬷嬷就是这种人,她也确实做到了心无旁骛,所以才能顺利地从教养嬷嬷晋升成为常侍嬷嬷,成为接触圣女的唯一一人。尤其圣女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她私心里将她视作亲生女儿一般,所以对待圣女、对待观务,更是和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慎之又慎。
当她发现圣女有孕之时,简直如同塌天大祸。什么神子,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娇女,被歹人诱骗,从而珠胎暗结。什么神迹,她也不信,她只知道自己安身立命的差事可能就此鸡飞蛋打,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要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基业?她决定把他揪出来,而且绝对不放过他。
对圣女的疑惑,简嬷嬷扯谎说她只是最近吃多了胖了些,然后不动声色地加紧了对圣女的监视。在她的处处留心之下,她终于发现火神殿内时常夜半传来窃窃私语,但是从无见人出入。
换了其他人,可能真当作神仙显灵了。但是简嬷嬷经过生活的磋磨,早就不信神仙鬼怪了。要是真有神仙,为什么不在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出现,却只在欺骗小姑娘的时候现身呢?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殿内人声寂灭,等到圣女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又向殿内吹了迷香,确保圣女睡熟了,才进入殿内搜查。
简嬷嬷心细如发,还快就发现神像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她挪开神像,发现了地道。她钻入地道,发现了另一端的出口。如果此时她向朝廷举报这个隐秘的地道,这个故事就是另一个结局了。但是简嬷嬷不想伤害自己的娇女,不想伤害自己的差事,更不想便宜那个不知名的登徒子,尤其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约定了要私奔,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来惩罚他们。
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前,简嬷嬷借口火神殿多时未打扫,将圣女移居后殿后厢房,然后自己亲自打扫。趁着独自打扫的时候,她向洞里灌入大量泥浆,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封上了。
那些泥浆,她只用掉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她在约定的时间守在另一头,等到一个男人出现,进入洞口,估计他已经向前进了一段,然后将其全部灌入。泥浆很快冷却凝固,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地底下也许传来了呼叫声,也许没有。但是她知道,今日起,一段故事彻底沉入地底了。
她心满意足地回到神火观,眼见着圣女伤心了一段时日,眼见着她的肚子渐渐大到已经瞒不住了,才装作刚刚发现她的孕事。她假意严厉逼问,然后又很快接受了圣女的说辞。在钦天监来搜查之前,她还将洞口处粉饰了一番,一点痕迹也看不出。
新生命即将诞生,她很满意,无儿无女的她不止有了全身心依赖她的女儿,还将有个小外孙。这个小外孙,还将顶着神子的身份,享受无上荣光,她当然也是与有荣焉。
唯一的意外是,圣女在生产的时候难产去世。她失去了一个至亲,固然伤心,可是新生命给了她继续新生活的动力。
先帝可不是顺仁,神像、道观、信仰不过都是他凝聚人心的道具,他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将神子视作祥瑞,实际上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这孩子不过是圣女不知检点的私生子。他从未来看望过他,只将他扔给嬷嬷抚养。只要他活着就好,至于他是否吃饱穿暖,是否被其他孩子骂作野种,是否被人越过宫墙扔石头,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会在乎呢?
简嬷嬷一心一意抚养神子长大,将他抚养成自己新的家人。可是随着神子渐渐长大,她时常在他身上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那个男人跳入洞中的身影,像烙印一般印在她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
尤其他的一只蓝眼睛,年纪越大越显,幽幽蓝光之后仿佛总是藏着一只幽灵。所以她让他戴上眼罩,不可让人轻窥天机。只要发现我没戴眼罩,吃巴掌都是轻的,更多的时候是一盆冷水,一顿毒打。
可是她还是渐渐陷入癫狂,总是嚷着冤魂索命,没有人知道她口中的冤魂究竟是谁,以为是她在入宫前在家乡犯下的事,如今年老了终于想起来了。
是的,她老了,老到可以忏悔自己生前的罪过了。她将自己的罪过全数写在信上,在弥留前交给了我。”
“后面的事,有些是你知道的。我重修了神火观,改制天师观,废除了圣女制度。还有些,是你不知道的。”
祝潜放下茶杯,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神像。
“我掘开地道,发现了父亲的遗体。当他发现自己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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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逃出生天,最后的时刻,他咬破手指,在衣袍上用血书写下来龙去脉。然后,我将他的遗体,塑进了这座火神像。”
祝潜仰天大笑,笑声如癫如狂。
“他死在了大禮,我就让大禮将他当作至高无上的神明,日日朝拜,告慰他在天之灵!而这个罪魁祸首!”他一脚踏上神像脚边的跪俑,“只配在我父亲脚边日日夜夜悔罪不已,千人踩万人踏,也赎不了她的罪!”
在他的笑声中,温蘅忍不住向后瑟缩了一下。祝潜猛地停住笑,抓住她的手,阴恻恻地看着她,“太后有告诉你我和她相认的信物是什么吗?”他倏忽近前,一双眼睛近在咫尺,“就是这只蓝眼睛。”
“为什么火神像的眼睛是蓝色的?其实这是东女国人的特征。火神信仰源自东女,于是神像自然也采用了东女国人的特征。只是东女国长期与外族通婚,拥有纯正蓝眼的人已十分稀少。而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母亲还赞美过他的眼睛比天空还要湛蓝,比海洋还要深邃。
但这么一双应该属于蓝天碧海的眼睛,却因为大禮,而深埋于地下。
是大禮惨无人道的圣女制度,是愚蠢狂热的敬神信仰,害死了我的爹娘。这么无知狂妄的政权,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让它覆灭,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所以,你要帮东女复国是骗太后的?你为我批的命格也是骗人的?”
祝潜眯起眼睛,看向神像,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极其满意的作品。
“太后想复国东女,我想大禮灭国,我们前期想要搅乱大禮朝堂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是最终的目标略有不同。同一条路上的盟友,不小心走上了不同的岔路,怎么能叫做骗呢?”
温蘅继续问道:“那大力支持我当宰相也是你与太后的合谋?”
“嗯哼。”祝潜点点头,“太后让你当宰相,可能还有点出于间接害死你父亲的愧疚。而我,只觉得,与其各个击破,不如立起一个大靶子,将所有人的希望都集中在靶子上,然后将靶子一举击溃,大禮的希望没了,人心浮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温蘅的身体摇摇欲坠,勉强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救我?”
祝潜看看她,忽然笑道:“因为我后悔了啊。如今朝堂掌于韦后之手,照她这么折腾下去,大禮亡国只是迟早的事,我又何必急于一时,还得搭上你的一条命。毕竟你也是我从小带大的嘛,可是我心血的结晶哟。”
茶水凉了,他放下茶杯,起身抹平长袍上的褶皱,整理好衣襟。
温蘅看出他要走,问道:“你要去哪?”
“反正不留在此处。”他朝殿外走去,边走边说,“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该杀的人也都杀光了。”
温蘅往前追了几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祝潜突又回转身来,摸摸她的头,笑道:“小阿蘅,得知你快死的时候,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温蘅愣愣地看着他,默默摇头。
“我突然想到,人生匆匆几十年,爱,也不过匆匆数年。恨,也一样。似乎不必太执着。”他顿了顿,又说,“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他哈哈一笑,旋踵即走。
温蘅听到他的声音渐渐远去:“你的命格我没有骗你,你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