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曼娘

    宋令仪并不知朝堂上正因回鹘突厥联合七十二部落集合了二十万兵马,正挥刀直指居庸关,从而忙得焦头烂额。


    只是在喝完汤药后,让喜商拿了几本书来给她解闷。


    要说问得最多的话,当属她失去的这四年中和秦殊的相处点滴,只是每次她问的时候,喜商的眼神总会泛着一言难尽的怪异,好似她不应该那么问。


    宋令仪对此的解释是,她骤然失去了四年的记忆,心中总归不安居多。


    听说人想要恢复记忆,就得要多接触一下过往的场景和人。


    随着一轮圆月悬空高挂,宋令仪才放下看到一半的游记,揉了揉酸胀疲累的眉心,“夫君往日里很忙吗?”


    正用雕花银长簪拨弄火芯的喜商动作微怔,后回,“将军平日里是忙。”


    抚正梨花青玉步摇的宋令仪起身就往外走,语气中带着不悦,“就算在忙,难道连陪我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让厨房那边准备几道他爱吃的菜,等下随我一起过去。”


    “然。”喜商一时之间拿不准,她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若为假,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了。


    若为真,她在做出那些事后,居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自称将军夫人,不可谓不厚脸皮。


    攻下虞城后就忙得脚不沾地的秦殊洗完澡,正准备熬夜处理公务时,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响,“谁?”


    “夫君,是我,曼娘。”宋令仪没等来他的允许,就先从婆子手中接过食盒,手撑在门边轻轻一推走了进来。


    “我听婆子说你还没吃晚饭,就算在忙也不能忘了吃饭。我让婆子准备了你爱吃的山煮羊和绣吹羊,现在天冷,打炉子喝羊汤最是舒服不过。”踏进屋内的宋令仪言笑晏晏地来到螺青紫檀木圆桌边,打开乌木食盒从里取出四菜一汤。


    又见冬日里洗完头,擦都没擦的模样,嗔怪的从木施上取下毛巾,“虽说屋内烧了地龙,你洗完头后也得把头发揾干才行。”


    她的举止,神态都自然得像是相处许久的老夫老妻,不见一丝扭捏破绽。


    双手抱臂,半倚在屏风旁的秦殊冷眼旁观着她动作,扯了扯嘴角,“宋曼娘,有意思吗?”


    放下毛巾,正用空瓷碗舀了一勺汤,准备给他垫下胃的宋令仪眉心拧起,担忧地放下手中汤碗,伸出手就要去探额间是不是烧糊涂了,“是曼娘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夫君生气吗?”


    “我什么意思,我应该要问你究竟想做什么才对。”腮帮子咬紧的秦殊一把攫住她探向额间的手腕,用力一转将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


    高大的身躯像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横在她面前,压得宋令仪喘不过气来,也让她的谎言像跳梁小丑般拙劣。


    屏风旁突起的图案顶着后背,让宋令仪感到不适地扬起头,手腕还被男人攥握在掌心,眉心不悦地微微拧起表达着她的不适,“夫君,你弄疼我了。”


    “闭嘴,谁允许你喊本将军夫君的。”漆黑的瞳孔中翻滚着无尽戾气的秦殊听着她,毫无负担地喊着自己夫君,怒火在胸腔中翻滚,伸出的手张开五指扼住她纤细脖颈,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将她掐死。


    她怎么能失去记忆,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喊他夫君!


    任由男人掐住脖子的宋令仪并不反抗,而是仰起头让自己呼吸尽量顺畅些,“抱歉,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要是我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宋令仪噙出一抹苦笑,随即缓缓闭上眼地把脖子往他掌心靠近。


    她什么都没有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室内只剩下烛火跳跃后,偶尔炸开的火花声。


    骨指僵硬的秦殊能感觉到,掌心下的那截脖子有多纤细,脆弱,只要他一个用力,就能彻底把她脖子扭断。


    感受到脖间收缩感越发强烈,呼吸逐渐困难的宋令仪睫毛轻颤了颤,长睫欲掀不掀,唯有喉间溢出悔意,“只是,我也许会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不听父母的话随你私奔。”


    “以至于我在想,若是我没有随你私奔,我们是不是不会走不到这一步。同床异梦,至亲至疏是夫妻。”一颗泪珠突兀地从眼间滑落,偏生她唇角带着笑的,慨然赴死且不悔,只是错恨自己信了他的承诺。


    唇线紧紧绷着的秦殊对上她的眼泪,有过片刻的恍惚。


    要是她真的失忆了,且记忆正停留在相约私奔的前一天。


    那么对她来说,现在的他们就是私奔成功,而自己在她眼中,就是亲手毁掉诺言的混蛋。


    想到这个可能,掐着她脖子的秦殊像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铁青着脸,指着门外,额间青筋根根跳动,“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在踏进我的书房半步。”


    脖间禁锢得以松开的宋令仪没走,而是从他身后抱住他,滚烫的泪珠打湿他的后背,“就算我真的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你也要告诉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好不好。”


    “你忘了,你说过永远不会对我有秘密的。”


    秦殊记忆中的宋令仪永远都是清冷得像枝头梨花,悬在高空求而不得的半轮清月,好似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在她心底泛起丝毫波澜。


    他又何尝见过她对自己如此主动,甚至是挽留他。


    哪怕知道她就是在装模作样,心中仍是不可控的泛起涟漪。


    喉结滚动的秦殊掰开她的手指,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地扯着她手腕就将人扔出去,又对着院里的护卫厉声道:“在没有本将军的命令前,谁都不允许她靠近此地半步。”


    并未进去的喜商见她被将军给赶了出去,忙上前将人搀扶。


    她并不意外她被赶出来,要是她真能留下才叫意外。


    脖间绷带沁出殷红的宋令仪垂下眼睑,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轻颤的自言自语,“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他那么厌我恶我恨我?”


    “是我在外面偷人了,还是得知他的心游离了,从而仗杀了他的外室子女。”她会问这些,自然是因为她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喜商摇头,“婢子是后面才调来伺候夫人的。”


    宋令仪抬头望着天空高悬的月亮,似叹似诉又带着浓浓自嘲,“总不能是七年之痒到了吧。”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连她本人都认为到了好笑的程度。


    知道内情的喜商只是沉默,毕竟眼前的夫人是那位祁太师的夫人,又不是将军的夫人。


    等回到屋内,洗漱完毕后的宋令仪不见半分睡意,而是躺在床上,侧过脸望着床边垂下的流苏穗子。


    短短两天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经历城破,被俘,俘虏自己的还是本应该死在三年前的竹马,亦是她情窦初开想要私定终身的少年。


    现来夫君已经知道她失踪一事了,就是不知何时会派人来接她。


    至于所谓的失忆,不过是无稽之谈。


    从她白日里醒来后,她就知道她活下来了。


    活下来只是最低的生存标准,她要的不单纯只是活下来。


    她要活着回到祁家,继续当她风光无限的祁家主母,而不是同阶下囚般寸步难行。


    她不确定他在心软一次后是否会心软第二次,更不确定他会将政敌的女人留在身边。


    若那个可怜的女人失忆了,并将他错认成自己的丈夫呢?


    原先高悬于空的月亮不知被打哪儿飘来的乌云遮住,整个大地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连冬日里最爱张牙舞爪的狂风也在今夜罕见地闭上了嘴巴。


    垂至床底的芍药双层帷幕突然被一只骨指修长,指腹布满老茧的手撩开,从乌云里冒出头的月光,正好不偏不倚地照出床上睡着的女人。


    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床边,影子伸出手放在陷入睡眠,从而毫无所觉的女人的脖间。


    她的脖子可真细啊,细得只要他手指稍稍用力,就像是捏死一只鸡一样简单。


    弯下腰的秦殊感受着掌心的体温,耳边是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嗤笑一声后手指逐渐收紧。


    很快,原本在睡梦中的女人感受到了什么,身体挣扎着隐约要有醒过来的迹象。


    随后那小幅度的挣扎慢慢停止了,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女人朱唇半张,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瞬间令男人僵住了手,连原先积攒起来的勇气都随之烟消云散。


    清冷的月色从窗棱边钻进来,盈盈铺满一室。


    直到确定对方真的离开了,先前被掐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的宋令仪才敢睁开眼的坐起身来,一只手护住脖子,一只手掀开帷幕,大半个身体探出床边,喉咙因呼吸产生的刺疼而在确认着自己还活着。


    宋令仪没有怀疑,要不是自己及时叫出他的名字,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扭断她脖子。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她必须尽快离开,否则她说不定哪日就会被他掐死了。


    虞城在经历一开始城破,庶民携带家眷行李往外逃,一些留在城内的庶民来不及跑,就在家中等死的时候,发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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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叛军并没有屠城也没有派人挨家挨户收刮钱财。


    静悄悄得,像是根本没有叛军来攻城过。


    很快,就有饿不住的人走了出来,发现街道很干净,一些破旧的房屋还被修补好了,还有不少和他一样外出走动的人,只是大家都是震惊的,愕然的。


    站在高墙上的齐信的脸被风吹得左扯右摆,手中刀扇也不扇了,要不是为了所谓风度都想缩脖埋进衣领,“我说,大冬天站在这里吹冷风,你不觉得是件很蠢的事吗。”


    秦殊乜了他一眼,“在蠢也没有像你大冬天还拿着把扇子蠢。”


    齐信当即大怒,抄起手中刀扇就朝他脸上拍去,“秦拂衣,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你师兄!”


    秦殊只是抬脚往旁上一挪,就让他扑了个空,眉眼冷峻地望着城中逐渐出来活动的百姓,“你说,那群贪生怕死的国蛆现在是不是怕得想要死。”


    把刀扇往腰间一别的齐信抬手整理儒巾,目露嘲讽,“要是蛮夷真打进来,那伙人无外乎割地赔偿,说不定还想要俯首称臣上供,只要能保住他屁股底下的皇位,叫他喊匈奴当爹他都愿意。”


    “做人没有骨气到这种地步,纵观史书除了燕国皇室,还真找不出如他们这样毫无血性,降颜屈体,苟且偷生之辈。”


    “畜生有什么礼义廉耻,他们在意的只有怎么想尽办法收割民脂民膏好喂得自己肚满肥肠。”秦殊伸手轻摁眉心,“粮草运过去吗。”


    齐信嘴角抽了抽,“人家都灭了你家满门,你还上赶着送粮草帮他守住边关。”


    “唇亡齿寒,何况百姓是无辜的。”若真让匈奴回鹘攻破居庸关,失去了那么一道天险的燕国就同那炖得酥软脱骨,入口即化的三脚羊,全被蛮夷吃进肚。


    需知蛮夷打仗从不带粮食,因为他们将燕国百姓当成口粮。


    “行了,在这里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吹得脸皮都皱了。”深知燕国无耻,匈奴更罪恶滔天的齐信裹紧大氅,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南方的冬天很少会下雪,也不知道北方今年的雪又堆了几米厚。


    秦殊刚从城墙上下来,远远地看见一团如火焰燃烧的少女向他扑来,眉心一跳地往旁边避开。


    扑了个空的少女恼怒得直跺脚不满,双手叉腰气恼道:“阿殊,你怎么又不接住我。”


    “为何要接。”秦殊剑眉蹙起,带着无奈,“你怎么来了,你父亲知道你过来不。”


    许素霓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樱唇,笑得狡黠,“我是背着阿父偷偷过来的,你可不能告诉阿父我在这里。”


    “阿殊,你都不知道我阿父有多过分,也不知道我在家里吃饭碍着谁的眼了,一个两个都想着快点把我嫁出去。这不,我就跑你这边躲清净来了。”少女眉眼张扬明艳,大气爽朗,似一团燃烧的火焰总会轻而易举的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冷得直打哆嗦的齐信快要挂不住风度的催促起来,“我说外面那么的冷,就算你们要打情骂俏能不能回到府邸里先,南方的天真冷得要人命。”


    “什么打情骂俏,我可是一直把阿殊当成朋友看的。”许素霓佯装生怒地取下腰间挂着的鞭子,“你要是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手上的鞭子抽你。


    “别别别,我就说两句而已,你用得着上手吗。”齐信立马躲到秦殊身后,叹息得直摇头,“拂衣,你看看她,哪儿有半点女人样。”


    “齐迎风!我怎么不是女人了,我不是女人,难道你是女人不成。”


    秦殊不理会他们一见面就吵的性子,厉声呵斥,“行了,还是先回去吧,这天灰蒙蒙的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许素霓这才不满地把鞭子别到腰间,“我过来的时候买了几只羊,等下我们正好吃羊肉涮锅。”


    齐信整理着弄歪的儒巾,嘴欠道:“难得你这一次不是空手来了,简直和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你在不闭嘴,等下没有你的份!”许素霓气急得瞪他,就差没有直接上手揍人了,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


    诚如秦殊所说的一样,在他们快要回到原先城主的府邸,现在的落脚地后,天空就开始往下飘起密密麻麻的雨丝。


    说是下雨,那雨水却像冰冷的细针无孔不入地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冷得人全身直打寒颤。


    朦朦雨雾中,秦殊看见有人撑着一把墨绿青竹油纸伞向他走来。


    那抹绿色在黑灰白三色的严寒冬日里,如同春日枝头上冒出的第一片绿芽。


    虽不张扬,却令人误以为春天提前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