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会想到画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当南音在逃亡途中，还要将那幅画取下来带走的时候，戚砚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奇怪。而当她拿着匕首抵着画威胁时，之前的怪异之处，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惑——


    她到底是怎么知晓的？


    “是声音。”一早就想好了说辞，对于戚砚问出口的质疑，南音的表情很是平静，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因为契物的原因，我对于声音格外的敏感。”


    “当时刚进房子，就察觉不对劲，听不到呼吸声。不止是那个小女孩的，也包括那只鹦鹉的...”


    “这才无意中...中了招。”


    “直到你放火后，经过楼梯的平台时，我捕捉到了一丝外泄的呼吸声，所以才有了那样的猜测。”


    “而当猜测说出口时，他们的反应，是最佳的证据。”


    难得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南音觉得有些口干，环顾了一眼略显空荡的房间，只得抿了抿唇。


    “仅仅只是因为呼吸声？或许，声音是来自于别处呢？比如什么密封的地下室？”纵使已经被说服了一些，戚砚恍若挑刺一般，又问出了其他的可能性。


    “可那幅画不一样了。”


    “第一次和你去庄园时，我就注意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油画，是温馨和美的一家三口，站在大片的油菜花田前。那时，我好像看到了画面有一瞬间的变动，狰狞可怖、满身血腥的他们站在了尸山血海前。”


    南音说着，轻笑了一声：“还以为看岔眼了，结果那天晚上，画上除了大面积的黑，就只有小女孩一个人了，而房子里，还不存在其他人的呼吸。”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声音，更多的，是南音对于气息的感知，但这一点，她是不会说出来的，便推到了细节的分析上。


    “原来如此。这些，我会如实告知闻久安，填报上交。属于你的奖励，也会更丰厚一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戚砚自然不能在南音的房间久留，手撑着桌面就站起了身。


    临出门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又道：“对了，之前说的编外人员已经申请下来了，队员应有的身份卡和物资也在制作整理了，应该这一两天就好。”


    “好。”


    惊讶于他的速度，南音对上了戚砚的视线，几息后才淡淡地应了一声。


    亲耳听到她口头上的应答，戚砚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半悬着的心也落了地，伸手覆上了房门的门把手，就看到了匆匆跑来的姜启，以及他大嗓门的叫囔：


    “老大！原来你在这里？出事了！”


    “基地里能出什么事？”


    “就我们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她的那只小鹦鹉，把育幼院给砸了！”


    砸了？就那只小鹦鹉？


    稍晚几步走出来的南音，刚好听到了姜启的最后一句，眉眼轻挑，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没有提前和他们说，那只鹦鹉是那孩子的契兽？”


    “说了！但谁也没想到一只鹦鹉有那么大的能耐啊！就以为是往智力方向发展、会张口哄人的小宠物...”拍了拍胸脯缓了缓气息，姜启又继续说：“现在育幼院那边不干了，说是我们把那么危险的一个小朋友搁那里，威胁到其他小朋友的安全了。”


    “还说，他们那里的人管不住她，让送的人...也就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言语间，姜启的目光在戚砚和南音的身上几次扫过。


    “行了，先去看看。”


    只是一晚上就闹出了这事，戚砚按了按隐隐有些作痛的脑袋，还是决定先去育幼院看看是什么情况。


    把小女孩带回来，也有一部分是南音的原因，她想了想，想到那一丝一直缠绕在她身上的诡气，就不得不去瞧一瞧了。


    “贺小姐，不是我们不配合，是这个孩子，她——”


    “我们实在管不了啊！”


    几人的脚步刚刚靠近，就听到了一个妇人十分为难的声音，她摊着双手，对着面前牵着甜甜手的贺时念，继续念叨：“你看看她，就这么一晚上，把我们这育幼院给闹得...都没有一块好地了...”


    “我这脸上的黑眼圈，看得见吧？一宿没合眼，就守着她，也守不住啊！你再看看，这屋子里，还有哪几个好物件？我这杯子、灯泡、碗筷...给她吹了摔的，就没几个能用了...”


    “我知道你们特事局的人也不容易，但不能因为她一个小孩子，就忽视院里的其他小孩子吧？她这闹腾的，其他孩子都被吓得哭嚎了一晚上，有几个还被划了几道口子、摔了几跤，现在还喊疼呢！”


    视线的余光似乎是注意到了其他人的靠近，那妇人的声音又拔高了好些，要拉着周围的人给她评评理、壮壮气势。


    “抱歉，周大姐，育幼院的损失，我会赔偿的。”贺时念微微低了低脑袋，看了一眼臭着一张小脸的甜甜，认真道了歉：“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三天两头的就要外出，还不一定能回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照顾一个孩子，能不能劳烦你们，再多多看顾一下。”


    “这不是我们看不看顾...我们就是普通人，哪里管得住她呀...”眼前的人，毕竟是特事局的人，妇人想到他们平日里出生入死的，语气跟着也弱了一些。


    “不要她管啾！”


    原本还躲在契兽空间里的小肥啾，蓦地跑了出来，扑棱着一双翅膀，就要大展“神威”——


    “啾？”


    一双爪子从后方袭来，直接揪住了它的翅膀，啾啾扭头，就见放大了无数倍的胡豆身影，以及那双牢牢禁锢住它身体的锋锐雕爪，气势顿时也萎了。


    “就是你这小东西，闹事？”因为头疼，戚砚此时的脾气算不上好，掐着两根手指就将那只聒噪的小鹦鹉拎了出来，指尖微微用力。


    “放开啾！你们这群背主的长工想干什么？”鹦鹉吃痛，当即一边叫囔着，一边挣扎着。


    “应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吧？为什么要搞破坏？”指尖的力道没有半点松开，戚砚质问，视线的余光却落在了那个小女孩甜甜的身上，她明显有些紧张，目光也死死地盯住了他的手指。


    她在害怕，他伤了它。


    但小鹦鹉却没有感知到自己主人的情绪，仍然嘴硬：“哼！甜甜宝贝不开心，要保护甜甜宝贝啾！”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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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这里，很安全。”


    小小的脑袋，理解不了安全的含义，绿豆大的眼睛眨了又眨，半饷没有吭声。


    “是你让它这么做的吗？”这时，南音也走了过来，看向了贺时念牵着的小女孩甜甜。


    目光平和淡漠，但甜甜却感觉，自己好像被看透了，对视了一阵，才扭扭捏捏地开了口：“我、想回家，要爸爸、妈妈。”


    而不是待在这里...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该怎么和她说，她爸妈早就已经死了，再也不能陪她了...


    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贺时念摸了摸甜甜头顶的发丝，软声道：“甜甜就不想交新的朋友吗？你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没有办法回来。他们把甜甜托付给了我们，是希望你在这里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能够上学，能够快快乐乐的长大...”


    “骗、人！你在、骗人！”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甜甜的情绪已经崩溃，睁开了贺时念的手，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抓挠着，想叫她闭嘴！


    明明...她是亲眼看着自己被抛弃的...


    仅管她只是个孩子，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离开他们...


    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会抛弃她呢？是因为她太弱小了吗...


    南音扶住了差点被推倒的贺时念，又一把拎住了甜甜的后衣领，说：“我和她说些话，你们先聊。”


    “放开她啾！”其他人还没反对，鹦鹉先叫囔了起来。


    不管小肥啾的意见，南音直接拽着甜甜，走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墙角，冷声道：“安静点，小家伙。”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完，南音直接伸出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说：“听着，你爸妈在你身上留了一缕气息，他们离开，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影响、甚至伤害到你。”


    “而你，现在还是个孩子，身体弱、能力弱、费粮食，跟在他们的身边也是个累赘，还是说，你也想变成他们一样的诡？六亲不认，彻底忘了他们？”


    “乖乖长大，有能力了，你才能找到他们。”


    威逼加诱哄，最后又给她画了一块大饼，南音才松开了手。甜甜大大的眼眶里蓄满了泪珠，要落不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抬手用衣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她才不要在仇人面前哭！


    见甜甜调整了心态，南音也懒得多言，抬脚就往回走。半大的孩子坠在后面，走得慢慢吞吞。


    “戚队长，这这这...您说的是很诱人，但这鹦鹉，我们真的...应付不了...”


    回去时，一行人还在商讨甜甜的去留，周大姐的神色依旧十分为难，这育幼院里都是普通孩子，怎么供得起一尊大神喔...


    “这鹦鹉我们可以暂时管理起来，你不用担心。”


    “不行！”


    眼见着那群大人要把自己的鹦鹉带走，甜甜也急了，她小跑着上前，拉住了贺时念的衣角，高声道：“我、不要在、这里！”


    “我要、加入你们！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