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口、谎言！”


    “你们，都、该、死！”都该和以前的那些家伙一样，扒皮抽骨，全部下地狱！


    怒意翻滚，雨势加剧，温度骤降，漫天的水滴，夹杂着颗颗黄豆大小的冰渣子，滚滚落下，砸得南音和戚砚两人，格外地狼狈。


    庄园的夫妇俩，恍若失了理智，迅速逼近，招招狠辣。


    而怀中的小女孩，毕竟还是个脆弱的孩子，不一会儿就被波及了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冰冷，神色恹恹。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竭力挣扎着，试图挣脱南音的束缚，跑去她全心信赖又日夜相处的父母身边去。


    这倒显得南音怎么行动都有些捉襟见肘...


    放她回去？当然是不可能的！


    将小女孩留在她的手里，才能争取最大的谈判权，假若一时心软或者一不留神让她溜了，才是他们最大的败笔。


    好在戚砚也不是吃干饭的，正面就迎上了他们俩，横扫的长枪，一下止住了扑过来的动作。


    “坏、人！”


    南音一直以来的阻拦，也惹恼了鲜少与他人接触的小女孩，她见挣扎无用，结巴地叫囔了两个字后，索性张开了嘴巴，一口往下咬了下去！


    她倒是下了狠劲，可惜正值换牙的年纪，隔着布料，只是黏黏糊糊地留了一小片的哈喇子，和几道极浅的轻印子。


    闹腾的小孩，总是有些难处理...


    直接打晕，更是相当于在人家父母的面前欺负孩子，也不利于后续的谈判...南音伸手，掐住了小女孩的脸颊，微微抬起，制止了她无用的咬人动作。


    小女孩怒瞪着南音，眼神里透露着些许凶狠，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血珠滑过右脸的伤口，衬得她的肤色有些苍白。


    忽略心里闪过的一丝怜悯，南音说：“小孩，乖一点。”


    “刚刚要不是我出手，你可就不仅仅是，脸上划拉一道了！”


    “呸！”


    唾沫混着雨水，以小女孩的力道，虚虚地坠在了半空，没有一点杀伤力。


    眼见着另一边还在打斗，南音没管她的态度，指尖微移，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小女孩的脖子，高声道：


    “我想——”


    “你们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宝贝受伤吧？现在能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吗？”


    当时隔着一层油画，还没办法确认南音他们是否会对自己的孩子造成伤害，现在当匕首真的抵在甜甜的脖子时，他们——


    忌惮了。


    风声和雨声，都没有盖住南音的声音，夫妇俩骤然听闻，不约而同的僵住了身体，转过了脑袋，停驻了视线。


    从油画出来刹那吞吐着狂风的鹦鹉啾啾，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伤害到小女孩，调转了风向，扑腾着翅膀就飞了过来，靠着鸟喙，啄了又啄。


    无足轻重的伤痛。


    反倒是戚砚，借机撂倒了两具尸体，一脚踩踏上了男尸的胸膛，锋锐的枪刃，对准了他的脖颈：“谈，或者死？”


    “啊！啊！啊！”


    他神情依旧凶狠，张大着嘴巴吼叫着，却说不出来任何一个清晰的字眼，全部都是无意义又含糊的呼喊。


    特事局小队在无路可走时，还有最后的办法——殊死一搏，解决掉诡域里所有的诡怪，包括缔造诡域的大BOSS，也能逃脱离开。


    但现在南音想要和他们聊一聊，他也不是不能给予相应的时间，万一呢...能安稳一些，总好过真刀真枪的见血...


    “卑、劣的...”


    甜甜的母亲还想继续怒骂，染血的腥红眸子，终是在看到孩子脖颈处的匕首时，躁动着的热血瞬时凉了下来，同时也恢复了一丝的理智，她咬牙切齿的开了口：


    “放了、甜甜...我允许、你们、离开...”


    “啊！啊啊！”


    躺在地上的男尸闻言，张嘴吼着，猛地挣扎了几下，又被戚砚一下子踹回了原地。


    “现在看来，似乎她的父亲，并不同意？”几下反抗，南音顿时便明白了男尸的意思，这所谓的一家三口，似乎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感情亲厚？


    又或者说...


    诡气真的已经侵蚀了男尸魂体的意识？正在剥夺他身为人类的情感？顺便也剥夺了他对妻子、对孩子的爱意？


    也许，最开始剥夺的，是他的语言能力...


    “不！”面对着南音的反驳，女尸矢口否认，“他、同意的，把、孩子、给我！”


    “是吗？那刚刚伤人的是谁？护人的，又是谁？甜甜的小脸上，这条疤，现在还在流着血呢...还有这雨，都把人淋湿了，这要是生病了，也不知道...还养不养的回来...又是谁会心疼？”


    当着这俩诡怪的面，南音当即表演了一波茶言茶语，借机也为自己谋了谋福利，好像正拿刀抵着甜甜脖子的...不是她一样...


    “你、到底、想、怎样！”


    被这一来二去刺激的母亲，情绪隐隐又有快失控的趋势，但天上飘落的雨滴，在翻涌着的黑色雾气里，逐渐开始变小，直至——


    停下。


    “我说，你们该是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吧？而甜甜，她还好好地活着，当真要让她，和你们在这里困一辈子？”


    “看着自己的父母，变成冷血冷情的行尸，肆意屠杀着和她一样的人类？还是活在被你们粉饰过的伊甸园里，一生都孤零零的，当个无亲无故、无朋无友的独行者，终生都走不出这一亩三分地，直到死亡？”


    “或许都等不到她老死，只需哪日，你们的意识被彻底地污染，再也认不出当初的宝贝女儿，轻轻一根手指，都能像碾死蚂蚁一样——”


    “碾死她。”


    “你、胡说！你们、坏人！坏人！滚、滚出我家！”


    南音的话，掷地有声，那两只诡怪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小女孩却哭嚎着，开始不要命地挣扎了起来，差一点，匕首就要划开她脖子处的血管，幸亏南音及时挪了几寸，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低喝道：“安静些！”


    “甜甜宝贝，不哭啾！”小鹦鹉屁颠屁颠地就飞了过来，一边出声安慰，一边还要分神啄南音几下，似是帮她报仇。


    虽没太大杀伤力，但着实恼人，好在南音周身的妖力一直未曾撤开，倒是不怎么疼痛。


    至于另外几人，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良久未动，期间戚砚还曾扭头看了她一眼，惊讶于她能说出这些话。


    那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确实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耽误一生...


    活人在诡域里，是活不长久的。要么选择被同化，要么被里面的诡怪杀死。她能够在里面活这么久，大概率是她父母给予的保护，但...


    诡域里的污染无处不在，更何况这是个以精神污染为主的诡域，身为缔造者的夫妇俩，接触到的污染最多最浓，对人类的血肉会愈加渴望，迟早有一天，会彻底丧失了神志，到那时...


    以爱编织的牢笼，也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甚至会，献祭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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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甜、甜...”呢喃地张了张口，女尸腥红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落到了躺在地上、双手抓着长枪枪刃的丈夫身上，两行血泪，倏然从眼眶滑落。


    最开始，他还不是这样的。


    拼接的身体虽然不美观，也不灵活，但也可以活动，她丈夫的嘴巴，还能张口说话。他们夫妻两人，凭借着分尸惨死时的怨恨与愤怒、以及对年龄尚幼的孩子的担忧与爱意，硬生生的，将所有上门的人类，屠杀了个干净。


    农场的外面，依旧是散不去的灰雾；农场的里面，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炼狱...


    他们不想、也不敢，让甜甜一个人离开家，于是费劲心力吸收着灰雾里的东西，和那些死去的怨魂，为甜甜打造了一个“伊甸园”。


    只是，再也不让她出去。


    破碎的尸骨埋入了地下，田地也伪造成了当初的面貌，透过窗户，一切都很寻常，但实则，那群鼠类还在虎视眈眈，地里面长的也是尸体。


    吸收了太多的怨魂和怨气，她的丈夫，渐渐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性情也变得格外怪异，好像身体里有另外的人存在，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甜甜，回神后又痛苦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而她，心里同样长出了一只恶魔。


    甜甜要是也死了就好了...她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重新成为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真的会吗？


    她和她的丈夫，还能算作是夫妻吗？他们甚至连交流都少得可怜...反倒是甜甜，每天会去房间里，看着他们的尸体发呆...


    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


    心底蓬生的爱意，究竟是真情涌动，还是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那是她最爱的孩子...


    她不能...伤害她...


    “拿孩子、作威胁的人，凭什么、可信？”女尸的言语仍然结巴，但她，已然在动摇了。


    应该是在这一刻，对孩子的爱，战胜了她对人类的仇恨。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政府在外面已经建立了基地，我们都是官方的人。而你的孩子，和她的小鹦鹉，恐怕已经签订了契约，小小年纪，就是一个契兽师，再在官方的扶持照应下，她会过得很好，也会平安长大。”


    狐疑的目光扫过，落在了还持枪对着男尸的戚砚身上。


    对方眼皮微掀，冷静地开了口：“特事局第七小队，前来四季农场，是为了寻找粮食，以及可供耕种的土地。以官方的名义担保，基地接纳每一位遵纪守法、努力求生的人类。对于失孤儿童，也有优待政策，官方会扶养其至成年，也就是十八周岁。”


    剩下的那点担忧，似乎也没了...


    定定地看了哭泣着的甜甜几秒，女尸涌出血泪的眼眶里，又闪过了几点晶莹，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奇怪又苦涩的笑容：


    “离开、这里，带着、她。”


    “呜哇哇！不、妈、妈！我、不要...”


    凄厉又绝望的呼喊，几乎要戳破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僵硬的左手想要伸出抱住甜甜，最终收了回来。抹了抹眼角的血泪后，女尸骤然换上了一副冰冷的表情，乌黑的发丝蔓延，不一会儿就将男尸捆成了一个茧。


    再之后——


    充耳不闻孩子的哭喊，她毅然决然的转身，拉扯着他，径直走进了黑暗里。


    甜甜，你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


    和爸妈一样，在怨念与血腥中挣扎，最终沦为...杀戮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