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作品:《折夏枝

    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车才从云海回到岭南,她只是觉得大概过了很久很久。


    她下了车,步行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回到家,可推门目之所及,却是一片狼藉。


    家里明显被人砸抄过,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东西。


    院子里的葡萄藤被人连根拔起。


    藤编座椅被踩到变形。


    电视机翻倒在地上,屏幕已经有明显的裂痕。


    ……


    家里的角角落落,曾经都是张慧芳精心保护的,现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


    许夏至呆愣了半晌。


    等她想明白摆在眼前的事实时,她决定尽其所能,把能恢复的都按照原来模样摆正回去。


    扫地,清理垃圾,把扬翻出来的衣物被褥收回衣橱……


    她一边收拾,脑海里却不停的浮现妈妈的身影。


    妈妈从大棚里回来,放下东西,穿上围裙,开始给她做饭。炝锅的香味就在厨房飘出来,可现在……再也闻不到那种熟悉的味道。


    下午没事儿的时候,妈妈就坐在院子里洗衣服,一大盆衣服,一大盆水,一遍一遍的搓。张慧芳总是把许夏至的校服洗到发白,曾经许夏至还为此和妈妈吵过架。


    不算大的家被张慧芳收拾的井井有条,不仅干净整洁,还很有精气神儿,与现如今狼藉一片的景象大相径庭。


    许夏至干着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下来,滴在水泥地上,变成了一个个深色的、雨点一样的印记。


    她弯着腰努力的、尽其所能的,把他们都恢复原样。


    正当此时,两个男人溜进了许夏至家里。


    一个男人从背后一把抓住许夏至的胳膊,把她两个手臂交叠在一起,钳制住。


    许夏至惊慌失措地吓得大喊。


    另一个男人捞起许夏至的两条腿塞进一个麻袋,同时把一块肮脏不堪带着臭味的布,团攥成球堵在许夏至的嘴里。


    两人抬着许夏至,把她扔在门口停着的一辆面包车后备箱里,开着车扬长而去。


    许夏至努力的发声在后备箱关上的那一刻,彻底败下阵来。


    她从刚刚的惊慌中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安静的躺在一堆杂物里,由于套在麻袋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自己从此后会怎么样,太多太多事情她决定不了。


    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这样也好,世间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可闭上眼,浮现出张慧芳和许志峰的样子。


    她不能就这样死掉!


    她开始竖起耳朵,尝试从车子行进的细节中捕捉有用的信息。车开了多久?拐了几个弯?是平坦的公路还是颠簸的小路?周围有没有其他车辆的声音?任何一点信息,都可能是一线生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上午发生的一切。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心底滋生: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吗?


    路景川……他会发现自己不见了,找到这里来吗?


    车还在行驶,仿佛驶向无边的黑暗深渊。


    路景川到了许夏至家里时,眼前是一片狼藉。但院子里的扫帚、摆放整齐的坏掉的藤椅又处处透着许夏至回来过的痕迹。


    他的心猛地一沉,既然回来过,那现在是离开了,还是还在岭南?可据他已知的许志峰家的情况,并没有来往密切的亲戚了。


    路景川冷静下来,开始在院子里仔细查看,目光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被踩踏的泥土、散落的杂物……直到他走进屋内,看到了那个静静躺在狼藉中的、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他认得那是许夏至的书包。而书包在这里,人却不见了。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书包周围,没有挣扎拖拽的痕迹。


    他目光转向门外,有两道清晰可辨的轮胎压痕,与许家门庭冷落的景象时分不协调。那轮胎痕迹,是常见的那种小型面包车或货车的宽纹轮胎。痕迹从门口延伸出去,指向村外那条坑洼的土路。


    这时他已经基本断定,许夏至被人带走了。


    他回到车里,冷静下来捋了捋思绪,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通电话,打给了贺琳,交代她先联系刑侦支队的陈队,尽快调取村口和附近国道、省道所有监控,立刻设卡盘查。再打给一个叫“老黑”,他消息灵通、专做灰色地带信息生意。


    第二通电话,路景川亲自打给一个神秘号码。这个号码没有存储名字,显然不常用。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对方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路景川交代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低沉的男声传来:“收到。破解信道信息完成后随时给你发送信息。”电话随即被挂断,没有多余一个字。


    打完电话,路景川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努力思考着怎么才能找到许夏至。


    路景川这两条的所作所为,不符合他以往的行事风格。点到为止,做事从不逾越,是他一贯的原则。而他为许夏至所做的事情,明显已经超纲。


    他不过答应了周老太太好好安置许志峰的家人,安置不是营救,他给许夏至找好了住处,再给她一笔钱,已经尽到了本分,如今她走失了,并不在他负责的范畴内,没必要让他如此大费周章大动干戈。


    可他就是想这么做、要这么做,因为,他很担心那个小姑娘的安危。


    他闭了闭眼,眼前浮现的便是在医院见到许夏至趴在空空的病床上哭的样子。


    他有些烦躁,推开车门,再次走向那片狼藉的院子。


    这一次,他更加仔细的查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沿着轮胎印仔细勘查,测量轮距,观察花纹磨损。混乱的脚印、散落的杂物……任何一点可能构成线索的异常,他都不放过。


    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轮胎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凹陷上。


    他蹲下身,用指尖小心地拨开浮土。


    泥土里,半截被车轮碾得扁平、沾满泥污的蓝色塑料壳露了出来。


    是那种廉价、街边随处可见的一次性打火机残骸,还很新,绝非许家原有的垃圾。


    路景川小心翼翼用纸巾包起这半截打火机。他细看了看,猜测这极可能是绑匪在等待或下车时无意掉落的。


    他迅速回到车上,将这关键物证的照片连同更精确的轮胎印数据,一并发送给出去。


    接着便让司机发动车子,沿着土路上那两道车轮痕迹,疾驰而去。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路景川蹙着眉看向窗外。


    与此同时,后备箱内,许夏至在黑暗与恶臭中,努力分辨着每一次转弯的颠簸方向,她不断告诉自己,她要活下去。


    路景川暂时没收到任何消息。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蓝色打火机上。


    这种打火机太常见了,街头巷尾的小卖部、甚至一些劣质饭馆都会随手赠送或低价出售。但同时它的指向性也很强,绑匪很可能在行动前就在附近蹲守或停留过。


    路景川再次拿起手机,将打火机残骸的清晰特写照片,尤其是上面模糊不清的、可能被泥污掩盖的微小商标或字样区域,发了出去。


    并编辑了一段文字信息:“重点查这个打火机可能的来源渠道。附近小卖部、汽修店、路边摊,任何可能售卖或使用这种廉价火机的地方。”


    很快,他收到一条消息:“目标车辆的轨迹分析初步完成。基于岭南镇柳东土路出口、村口监控缺失点推算,结合附近乡道、县道车流模型,车辆行驶的路线大概率为,沿柳东土路向东北方向行驶约5公里,于路口右拐上县道X107。但随后方向不明。X107沿途监控稀疏,正在尝试接入民用及交通卡口备用系统扫描。‘老张汽修’路口有民用监控,已获取,正在分析。”


    “老张汽修。”路景川告知司机签完。


    司机吓了一跳,路景川极少大声说话。他立刻调转方向盘,朝着导航显示的“老张汽修”的方向加速驶去。


    *


    此时,后备箱里的许夏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麻袋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嘴里那块散发着腐臭味道的破布,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却又因为被堵着嘴而无法呕吐,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路上颠颠簸簸,身体都重重地撞在冰冷坚硬的车厢壁和不知名的杂物上。


    除了引擎声,偶尔能听到对面车辆驶过的呼啸声,但不多,说明可能不是在主干道上。


    刚才似乎经过了一段特别颠簸的路面,轮胎压过碎石的声音很清晰,接着车身猛地右拐,她整个人被甩向一侧,然后路面似乎平稳了一些。拐弯之后,引擎的噪音似乎小了一点?还是她的错觉?


    她努力记住每一次转弯的方向和颠簸的程度。


    除了嘴里破布令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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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的味道、麻袋本身的霉味,她还闻到了车厢里越来越浓的汽油味、机油味,还有一种类似烧糊的橡胶味,这味道在她被扔进来时好像没那么重,许夏至推测大概率是车子出了问题。想到这里,她便打气十二分精神,这是她能逃出去的机会。


    *


    路景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老张汽修”路口。


    这是一个三岔口,汽修铺子就在路旁,招牌破旧,门前空地停着几辆待修的农用车,油污遍地。


    这时,路景川又收到了一条信息:“目标车辆分析锁定为一辆银色五菱之光面包车,车牌被泥污严重遮挡,仅能模糊辨认尾号可能为‘7’或‘1’。目标车辆于约27分钟前出现在‘老张汽修’路口监控中,右拐驶入X107县道,向西北方向行驶。副驾驶戴深色棒球帽,两人面部模糊。车辆右前轮似乎有轻微异常抖动。”


    路景川立刻停车,大步走向汽修铺。一个满手油污、五十多岁的老师傅正蹲在一辆拖拉机旁。


    “师傅,打听个事。”路景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大概半小时前,有没有看到一辆银色面包车,五菱之光,车牌有点脏,右前轮好像有点问题,有没有类似车辆在这里停过或者经过?车上的人戴着个帽子。”


    老师傅抬起头,打量了路景川一眼,抹了把汗:“银色面包?五菱?……哦!有有有!”


    他抬身又指着路口,“就刚才没多久,那车开得飞快,差点撞到我放在路边的千斤顶。就在那儿停了一下,司机还下来骂骂咧咧的,嫌我东西挡道,凶得很!车上好像有个戴帽子的,在路边树坑那儿撒了泡尿。”


    “您看清车牌了吗?或者司机长相?”路景川追问。


    “车牌?脏得很,看不清。脸?帽子压得低,没看清,就记得那司机下巴好像有道疤,挺显眼的。”老师傅摇摇头,“那车往那边去了。”


    他指了指X107县道的西北方向。


    路景川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信息:“目标车辆车牌尾号‘7’可能性更高。基于X107西北方向路网及交通流量,高概率目的地指向废弃的‘红星砖瓦厂’或更远的‘黑石沟’采石场旧区。已优先调取沿途可能监控点。”


    *


    车子行进途中,许夏至感觉到车身猛地一震,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轮胎打滑的声音,车子剧烈地晃动了几下,然后……引擎轰鸣一声,便熄火了。


    “操!”驾驶室传来司机狠砸方向盘的声音,“真他妈趴窝了!”


    “妈的!快看看怎么回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副驾驶的声音也充满了气急败坏。


    车,停了。


    许夏至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果然没猜错,车子确实有问题,她的机会来了。


    她突然想起,刚刚颠簸中,她的碰到了边缘锋利的一个硬物,似乎是个工具箱,于是,她猛地蜷缩起双腿,用膝盖狠狠顶撞那个在她感知的工具箱角。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撞了几次,粗糙的麻袋纤维发出“嗤啦”声,成功被许夏至撕裂开。


    麻袋的束缚松动了。


    许夏至小幅度的挪动钻出麻袋,又将胳膊手腕处的麻绳磨断,成功地将双手挣脱出来。


    她立刻扯掉嘴里那块散发着恶臭的破布。


    她大口呼吸着混杂着浓重汽油味和尘土味的空气。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驱散了窒息感,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驾驶室外的脚步声和咒骂声越来越近,显然绑匪在检查故障。


    许夏至顾不上手腕被勒出的深深红痕和撞击时磕碰到的伤口带来的刺痛,开始摸索着,搜寻利器,以备不时之需。


    她记得刚才顶撞工具箱角时,有东西松动掉落。


    突然,她指尖触碰到一块边缘锐利的金属碎片,像是工具箱上断裂的薄铁片。


    她如获至宝,紧紧攥在手里。


    同时,开始用那块锋利的铁片狠狠划割着脚腕上的麻绳,她没有更多的时间解开复杂的绳结,只能使尽全是力气来回锯割麻绳。


    “妈的,好像是皮带断了!”司机沙哑的声音就在车尾附近响起,伴随着他用脚踢轮胎泄愤的声音。


    “操!那怎么办?这破地方!”副驾驶粗嘎的声音充满了焦躁,“后备箱里那丫头片子不会醒了吧?妈的,去看看!”


    脚步声朝着后备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