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正房的窗户里，还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林婉清正坐在灯下，给儿子缝一件小小的棉袄。


    孩子睡得很香，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她看着孩子，又看了看旁边，正拿着一张图纸，看得入神的李大成。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虽然，她和李大成之间，没有那一纸婚书，没有那一场明媒正娶的婚礼。


    在别人眼里，她还是那个，不清不楚的“嫂子”。


    可她不在乎。


    只要能每天，看着他们父子俩，平平安安的。


    她就心满意足了。


    “媳妇儿。”


    李大成放下手里的图纸，走到了她的身边，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


    “当家的。”林婉清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上，飞起了一抹红霞。


    “想什么呢？”李大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那股子，让他心安的馨香。


    “没……没想什么。”


    “还没想什么？你看你，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李大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媳妇儿，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委屈不委屈？”


    “委屈？”林婉清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委屈。能跟着你，能给你生个儿子，我这辈子，就没觉得，这么踏实过。”


    她说的是真心话。


    李大成听了，心里头，又暖，又酸。


    他知道，林婉清是个传统的女人。


    名分，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她嘴上说不委屈，可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媳妇儿，”李大成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


    “委屈你了。”


    “这些日子，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但是，你放心。”


    “我李大成，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今天，就跟你交个底。”


    “等过几天，我就去，把咱们俩的事儿，给办了。”


    “什么？办了？”林婉清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当家的，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大成看着她，笑了，“我李大成，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可是……”林婉清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可是，咱们俩这关系……街道办，能批吗？院里的人，会怎么看咱们？”


    她心里，又喜，又怕。


    喜的是，李大成，终于要给自己一个名分了。


    怕的是，这个时代，对他们这种“叔嫂通婚”的，伦理上的，巨大压力。


    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李大成，被人戳脊梁骨。


    “街道办？”李大成不屑地笑了笑，“他们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李大成娶媳妇儿？”


    “至于院里的人？”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他们谁要是敢在背后，嚼舌根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他现在，有这个底气，说这个话。


    “可是……我……”林婉清还是有点犹豫。


    她心里头，那个“伦理”的坎儿，还是过不去。


    李大成看出了她的顾虑。


    他知道，要想让她，安安心心地，嫁给自己。


    就必须得，把这个最大的障碍，给扫清了。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信。


    这是前段时间，林婉清的妹妹林婉柔，从老家寄来的。


    “媳妇儿，你看看这个。”


    林婉清疑惑地，接了过来。


    她打开信，看着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就瞪得，越来越大。


    那封信，是她妹妹写的。


    信里说，她前几天，回了一趟李大成那个名义上的大哥，李大锤的老家。


    她从村里的老人那里，打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李大锤，根本就不是李大成的亲哥哥。


    甚至，连李大成，都不是他爹妈亲生的。


    李大成的爹妈，当年逃难，路过李大锤他们村，生下李大成后，就死了。


    是李大锤的爹妈，看孩子可怜，才把他给抱了回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而李大锤，是他爹妈，跟村里一个寡妇，生的私生子。


    后来，他爹妈死了，李大锤的亲妈，就把李大锤，给接走了。


    所以，从血缘上，李大成和李大锤，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从法律上，李大成，甚至都不是李家的孩子。


    他，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孤儿。


    “这……这……”林婉清看着信上的内容，整个人，都傻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所以，媳妇儿，”李大成看着她，柔声说道，“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嫂子’。我，也从来都不是你的‘小叔子’。”


    “咱们俩之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你嫁给我，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林婉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一把，就扑进了李大成的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那哭声里，有震惊，有委屈，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喜悦。


    压在她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了。


    李大成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胸膛。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女人，将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了。


    他低头，吻住了她那张，梨花带雨的，美丽的脸。


    这一夜，春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