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稚带着大丰收的喜悦，重返天光之下。她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


    午后的阳光透过灰黄的云层，懒洋洋地洒在泥泞的街道上，却驱不散这村庄骨子里透出的阴冷。远处隐约传来庆典前的喧闹筹备声，更反衬出监狱周边区域的死寂。


    而路边熟悉的身影却蓦地闯入了她的视线边缘——梨花。


    只见梨花从阴影中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衣衫褴褛，但那双眼睛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完全被恐惧吞噬。


    “你怎么在这。”阮稚带着几分好奇


    梨花笑笑，看了眼阮稚出来的地方，说道“我可以认为你和高达成为同盟了吗？”


    阮稚挑眉闭口不言。


    “好吧。”梨花耸了耸肩“我——我是想来看高达的。”


    梨花看她饶有兴趣，将她这些天的事说来。“那天你走后没多久，乌鸦他也走了。只剩下我和高达。高达，他需要另一个耗子，我也需要他。昨天他说要出来找线索和食物，结果被巡逻队抓了个正着。”


    阮稚心中了然，但更多的心思却放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孩上。


    阮稚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那你现在找我是？”


    “如果你愿意和他同盟，那我也可以”梨花毫不怯场的自荐，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我认为，我的头脑比他更好用。”


    “呵，”阮稚轻笑一声，“你和我都清楚，高达的价值不在他的智力。”


    梨花飞快地接话，眼神灼灼“我明白，但是你需要另一个同伴帮你搜集更多的信息不是吗？”


    “我看的出来。其实你从最初就有组队的念头，但那时候乌鸦视你为下位者。高达随时会将你视为敌人。我对你来说有点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耗子走了，只有你能救高达。你需要他做一些事情。高达虽然是一把好刀，需要一个不会伤到持刀人的柄。我可以成为那个柄，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确保这把刀永远指向该指的方向。”


    阮稚望着她的眼睛也被她话里的决绝触动。“说说看，你能做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梨花坐直了身躯“我看见了你身上的徽章，那是伯爵府的。我想完成一些你不便亲自出府的处理的事情。作为交换，我希望我希望在必要时刻，你能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或者至少是情报共享。”


    阮稚被这女孩的异想天开逗笑了。


    梨花见阮稚要走，知道这只是她的谈判手段，但还是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吓到了，她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等等，”


    阮稚听见她的脚步声，还是新手，聪明但是太嫩。她得意的对着梨花扬起嘴角“说说吧。”


    梨花被她这一笑迷了眼，她是见过阮稚的脸的。回过神，她索性坦白“这个世界的病毒，而非单纯的病毒传播。”


    这个信息让阮稚心中一动，梨花提供的信息让她联想到贝拉。


    梨花仔细观察着阮稚的表情，继续抛出筹码，“而且，阮姐，你是否考虑过既然这个世界存在相对正常的人，为何‘祭品’始终锁定我们这些外来者？”


    她话没说全，但阮稚已经懂了。


    阮稚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看起来很瘦弱，却不可小觑。


    最后认真思考着，仿佛随口一说“高达不是被人抓住的。是被你推给那些人的吧。”


    梨花表情一僵，脸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望着阮稚。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瞳孔微微缩紧。


    先前刻意营造的坦诚和热切褪得一干二净，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随即，阮稚的语气恢复了笑意，甚至带着一点随意，好像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指控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话。她看着梨花，话锋陡转“你想跟我进伯爵府吗？”


    突如其来的转折令处于高度防御中的梨花。猛地抬头，眼睛中的防备还没褪去，就被狂喜覆盖。她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露出毫不掩饰的欲望和野心“想！”


    阮稚轻哼“去商场买一张契约，签了契约你情报全部共享给我。”


    “另外，我带你进伯爵府，但能不能留下来靠你自己。”


    梨花快步跟上，姿态恭敬，却不再掩饰那份跃跃欲试的兴奋。


    【是否对目标‘梨花’使用‘协作契约’？【契约】建立临时羁绊，契约期间，对方无法产生主动危害你的念头。】


    “是。”


    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从阮稚掌心闪过，没入梨花体内。梨花只觉得身上微微一暖，对阮稚的信任和依赖感莫名地加深了一层，仿佛听从她的安排是眼下最正确，最安全的选择。


    然而，看着梨花这近乎完美的像一场精心排练的顺从，阮稚有些好奇。她这算不算驱虎吞狼？


    但聪明人总是好用的“走吧。”阮稚转身，示意梨花跟上。


    阮稚领着梨花刚踏入伯爵府那阴凉寂静的前厅，老管家如同早已等候多时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一根巨大的廊柱阴影后转出。他雪白的手套交叠在身前，目光先是极快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过阮稚身后略显局促的梨花，随即定格在阮稚身上。


    “你回来得正好。”他的声音干涩“伯爵大人方才问起你。此刻正在东侧小书房，让你即刻过去。”


    伯爵问起？即刻过去？


    “是，管家先生。”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梨花，对管家道：“这是我的妹妹，她执意要送我回来。”


    管家深陷的眼睛再次扫过梨花，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就让她在你房间等吧，你现在先去见过伯爵再说。”


    阮稚知道这已是默许，不得不感叹人只有有点用处，才能让人对你有所纵容。她对梨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旁边的女仆，转身朝着东侧小书房的方向走去。不同于昨天的忐忑，如今她已经有了些底气。


    就在阮稚踏入书房时，梨花正与管家同行。


    “你懂草药？”他的声音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不…不敢说懂…”梨花慌忙摆手，显得更加慌乱，“只是…只是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认得一些，记得一些零碎的话我，我多嘴了，请大人恕罪，”她再次低下头，一副后悔多言的样子。


    管家沉默了片刻。伯爵夫人有孕在身，是府内头等大事，任何细微的不安因素都需要被排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眼前这个女孩，举止慌张大条看起来比那些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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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府的倒是叫人安心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梨…梨花。”


    “之前说，你是阮稚的妹妹？”


    “是…是的。亲妹妹。”


    一个懂点草药常识，看起来没什么心机却又观察仔细的丫头，放在夫人院子里——重要的是阮稚还蛮得伯爵心意的，若是成了，那阮稚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放着自己妹妹在府中，总比在外好多了。


    “夫人院里近日确需添人手。”管家终于开口，“既然阮稚带你进来，你又略知一二，便先去夫人院里做些洒扫庭院，侍弄花草的轻省活计。记住，少看，少问，只管做事。若有半分差池”


    “不会的，绝不会的，”梨花立刻抬起头，脸上绽放出混合着惊喜和惶恐的表情，忙不迭地保证，“谢谢大人，我一定尽心尽力，绝不多看一眼，绝不多说一句，谢谢大人，”


    梨花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和剧烈的心跳，朝着与阮稚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


    另一边


    书房的门虚掩着。阮稚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伯爵那把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和烦躁的嘶哑声音：“进来。”


    她推门而入。如同昨天一样，伯爵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深陷在窗边一张宽大的天鹅绒扶手椅里，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


    窗外透进来的昏沉光线，显得格外阴郁。


    阮稚严格恪守着仆役的本分，走到房间中央，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垂首敛目：“大人，您找我？”


    伯爵没有立刻说话。


    阮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唯一露出的眼睛正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再是马车里单纯的审视，而是更麻烦的探究。


    他忽然动了动，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光滑的天鹅绒面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阮稚依言缓缓抬头，但目光依旧谦卑地垂着，不与他对视。


    “看着我。”伯爵的声音冷了几分，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


    阮稚不得不将视线稍稍上移，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滚着莫名情绪的眼睛。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阮稚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哼”伯爵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重新靠回椅背，那股迫人的压力似乎稍稍减退了少许。但他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忽然抬起那只戴着巨大宝石戒指的手，朝着阮稚勾了勾手指：“过来些。站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吗？”


    “不敢，”她顺从的说道“只是怕冒犯了大人。”


    她向前挪了两小步，距离他更近了，甚至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睡袍上精致的刺绣纹理。


    他再次打量她，目光几乎实质般地扫过她的脸颊，脖颈，肩膀，以及颤动的睫毛。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起来。


    阮稚几乎能想象那冰冷戒指碰到皮肤的感觉。


    就在空气要凝固的时候，伯爵盯着她低垂的头顶，看了几秒，忽然像是失去了兴趣。他挥了挥手，语气重新变得不耐烦


    “够了。出去吧。看着就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