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变暗，昏黄的色调笼罩着面前的古色古香的阁楼。


    木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倒映在墙上，阮稚甩头看身后无人，脚步迅速走进书房。


    来到下午坐的位置前，拿起那份报告。


    视线在第三个死者的身份上驻留。


    小桃和她说的只是一位普通妇人，为何这歌姬的身份要被隐瞒呢？


    阮稚摸索着袖口，拿出一根发簪和一张没寄出去的信。


    对着月光依稀能看见【“六载未见，望君安好”】。


    翻过来，正面是乐谱，在纸张右下角有着锦绣二字。


    阮稚摩挲着纸张，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她紧贴的窗台瞄了眼，等人走过，从门缝溜了出去。


    回到屋中，她重新坐到了梳妆台前。


    屋内的烛光被门开合的风，吹得晃动。


    “夫人，我拿来了艾草。”


    小桃脚步轻快，走到她跟前，看见那根木簪大惊失色。


    “小姐，你快收起来，姑爷等下过来，要生气的。”


    阮稚蹙眉，睫毛下垂，遮住眼眸中的疑惑。


    这个木簪是情郎的？小桃和原主丈夫都知道这人是谁？


    阮稚捏着木簪随口一问“你说我和你姑爷成婚多少年了。”


    “六，六年。”


    阮稚背对着小桃，眨巴眨巴眼，这样说来，原身和情郎分开后，就嫁给了陈仲衡？


    阮稚反复扣着指甲，处处都是疑点，为什么那三个人会死？为什么她今晚会死？原主的情郎和她的死亡有关系吗？


    等等，阮稚灵光一动。


    【系统，第三个死者是锦绣阁的歌姬吗？】


    【系统无法回答。】


    阮稚也不沮丧，看着铜镜中的小桃，换了个方式又问了一遍。


    “小桃，你帮我把这木簪还给他吧。”


    小桃手中动作一愣，“小姐，这要怎么还。”


    “要烧给他吗？”


    ——情郎死了？


    ——哇去


    这下换阮稚愣住了，她试探的问道“你放到锦绣阁吧。”


    小桃表情更是难看“小姐，你忘记锦绣阁被封起来了吗？”


    瞧着被吓到的小桃，阮稚故作恍惚的模样给糊弄过去。


    问题不但没解决，反而越来越多。阮稚有点丧气。


    瞧着屋外晦暗的天色，小声询问起系统【我要是不住在宅子里，还会死吗？】


    【会，这属于剧情中的一段，无论你去哪都会遇到。】


    她咬着下唇，被掩饰的很好的焦虑，随着时间临近终于浮到水面上来【那我的死亡不是改变不了吗】


    系统语气平淡【情节不能改变，结局能改】


    看着阮稚不安姿态，系统顿了顿补充道【结局已经在改变了】


    阮稚听懂了，她和原主的差别在于见到的那几位男人，是谁改变了她的结局？


    装点好妆容，她怀着心事和众人走了出去，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来，人也越来越多。


    等到有人撞到她，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集会上。


    集会上人山人海，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放声尖叫的小孩在人群中穿梭着，时不时就能听到被撞路人的骂声。


    阮稚捂着斜插在耳朵后，几朵新摘的还带着夜露的粉白杏花，她目光被路边璀璨的花灯吸引。


    而在那旁正有一群同样风雅的公子哥走来。谈笑风生，举止优雅，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们见到阮稚时不时转头和同伴说上几句。


    陈仲衡将阮稚挡在身后。“那是黄侍郎家的？”


    阮稚被陈仲衡挡住了路一不小心碰到了王衍之，王衍之不着痕迹扶住了她，听到陈仲衡的话的皱眉，摇动的扇子停下了。


    最先发火的是在人群中屡次被蹭的张凌，他冷眼看着路那么宽偏偏死了心的往他们身边挤得人，再看被他们围在中间女子，张凌转头就朝着挤过来的人，怒骂道“再凑过来，小爷把你们手给砍了。”


    ——哈哈哈妹宝太漂亮的，全都往她身边靠


    ——小将军都被摸了好几把了


    被李怀瑾推着走出人群，阮稚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带着她走到人稍微少点的小摊。


    “怎么了？”阮稚杏眼倒映着张凌的影子，带着一丝懵，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张凌平复下火气，说道“没事的，人太多了。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这里的人少些，没多少人敢围绕在她身边。


    夏天天热，张凌找了个卖凉茶的摊子，买了杯凉茶递给她。


    阮稚捧着茶，扯着陈仲衡的衣袖，来到一个面具小摊前。摊子上摆着各种形状的动物，小猫，小狗，小熊，浓重鲜明的颜色，叫阮稚很是喜欢。给陈仲衡挑了个兔子面具。


    “你快也给我拿一个”


    面对着阮稚的目光，陈仲衡在琳琅满目的面具中挑到了一只小狐狸的面具，阮稚觉得虽然不是喜欢的小猫，但狐狸也不差。


    将面具带上，她照着铜镜，整理鬓边的头发。转个身，臭美的摆了几个造型，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身旁男人的肩，让陈仲衡看看她。


    “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转过身来的是个陌生面容，阮稚连忙道歉。


    男人没理会她的道歉，面具下的眼睛反而直直看着她，像勾人心魂的怨鬼，半晌他靠近她问道“我和你丈夫很像吗？”


    这奇怪的话，阮稚吞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了步。觉得这男人精神却好像不正常。“是，是有一点”


    阮稚皮肤上的汗毛都起来了，就在她准备跑的时候。


    而他好像也只是看了她，然后又走了。


    她松了口气，她把面具放下，四处望着，却没看见陈仲衡人影。


    阮稚咬着下唇泛白，没有安全感，现在她看谁都像是凶案嫌疑人，就连面前小摊摊主都觉得不怀好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阮稚吓得尖叫埋头向前跑。


    身后的面具人，赶快将小兔面具抬起“别怕，是我”


    她回头，瞧着是王衍之。


    锤了王衍之一拳，紧拽着胸口，只觉得心口痛，“你要吓死我了。”


    阮稚瞪着他，缓了会神“其他人呢？”


    王衍之晃了晃面具，阮稚刚觉得那个面具像是陈仲衡的，就听王衍之说“他们说要给你买烟花，去找摊子了。”


    阮稚嘟哝着，“怎么三个人都去买烟花了”


    王衍之笑笑“我们先去逛吧。”


    两人并排走着，阮稚刚刚从惊吓的情绪中缓过来，却也对集市提不起什么兴趣。


    瞧着地上的落花，用脚碾了碾。


    “要吃吗？”


    阮稚抬头，王衍之正微微俯身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在夜市灯笼交错下，显得愈发深邃立体。他嘴里似乎叼着什么，薄唇无意识地轻压着。肌肤在暖光下泛着光泽，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她张大了眼睛，满脑子都是，好漂亮。


    王衍之看着阮稚那双含水的眸子，靠的更近了，“不吃吗？”


    阮稚脸颊微热，低头假装专注看面具“不，不好吧”


    王衍之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的前俯后仰，肩膀都在耸动“你好呆呀。”


    “我说吃馄饨，你在想什么”


    阮稚这才恍然闻到空气中的香气，瞧着在原地笑的不停的王衍之，无语的朝前走去了。


    街边馄饨店，还有不少人。她坐在旁边，馄饨冒着热气，舀起来吹着。


    身后路人闲聊，吸引她的主意。


    “听说锦绣阁要拆了，那地方晦气，六年前死了不少人。”


    “可不是？当年抄家时，血从门缝里流出来……”


    “最近死的那个歌姬，以前就是锦绣阁的。”


    调羹掉落，碗中的汤汁溅起。终于有个线索串起来了。


    “被吓到了？”


    王衍之替她擦着手中汤汁。


    “没”


    阮稚兴奋道“王衍之兄，我想去锦绣阁看看。”


    两人进入一个相对狭窄的灯谜回廊或小桥。人潮推挤。阮稚觉得呼吸困难，忽然一个踉跄。


    不同于之前，这次王衍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肢，瞬间将她带向自己怀中。


    他周身萦绕着清苦的草木佩香，却奇异地被一股仿佛从她肌肤里透出来的气息盖过。


    怀中那粉白的花瓣沉沉压着乌黑的头发，几乎要坠落，又颤巍巍地贴着她小巧的耳廓，将那片莹白的皮肤灼得透出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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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衍之几乎是下意识低头，想看看那是花的颜色，还是她本来的颜色。


    阮稚察觉到身后有气流拂过，微微偏头。


    她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手臂肌肉的紧绷。


    王衍之扶起她就迅速松手，扶站稳，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当心。”


    阮稚不自在点头。


    可刚刚那一摔跤，几乎将鞋袜打湿。她本想就这样走，王衍之率先已经看见了，他差遣人去买鞋。


    月光照在水面，她坐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杏花树下，脚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如星光点点。


    她回头看着王衍之正背对着湖面。


    他听到水声停下，侧头问道“洗好了吗？”


    阮稚胡乱点着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应了一遍。


    阮稚擦着自己的脚，手帕不吸水，就着风晾了晾。


    背后，一道视线黏了上来。在月光下脚尖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脚趾圆润如贝珠，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迫近。


    她抬头，呆呆的看着，“君子不是说非礼勿视吗？”


    ——哦豁，不会吧


    ——他们要呜呼了吗


    ——好可爱，好想吃掉


    王衍之没有应答，阮稚受不了他的视线，重新转回自己的脚上，将脚缩回裙摆的阴影里。


    然而，一只滚烫的大手比她更快！


    酥痒，从脚尖传来“你干嘛！”


    就他们两个的关系来说，这个举动太越轨了。


    男人眼睫低垂，浓密的阴影覆在眼下，只留下一点幽深的、引人探寻的弧度。


    他捏着阮稚脚踝时突然用力，在皮肤上留下指印，笑着问“陈仲衡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阮稚一愣，想将脚抽回来没抽动。他指腹的薄茧不同，他整个手掌心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陈仲衡把你照顾得不尽心。”


    “这关陈仲衡什么事，是你见色起意。”


    男人哼笑，似乎是笑她天真。


    男人滚烫的温度落在脚背。


    一颗未干的水珠顺着纤细的脚踝缓缓滑落，划过细腻如脂的肌肤，留下一道微凉的湿痕，最终没入微微蜷起的足心。


    她一脚踹着男人的胸口，抢过他手中的鞋。


    阮稚恼羞成怒的看着低头给她穿鞋的男人，想到这里就她一个人，她又不知道路，还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嫌疑人，一时又怕又慌。


    背后声音响起“往前走。”


    阮稚冷哼一声，重重踩着地，大步的朝前走去。


    锦绣阁就在湖边的三二百米处，却和外边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的荒凉。


    阮稚瞧着这栋破旧的楼宇，仿佛能想象它之前的繁华。


    “嘿，你们怎么在这。”张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王衍之瞥了眼阮稚，说到“她说想来看看。”


    张凌看着阮稚，“你不觉的害怕吗？那个死掉的妇人，先前就是这里的歌姬哦。”


    “这两天，有人说听到这里在唱歌呢。”


    阮稚瞧小孩的目光，看着张凌，知道他在吓唬她，故意拍拍他的肩哄他“没事的，没事的，这是骗小孩的，小将军不要怕。”


    张凌愣了愣，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几缕略长的黑发不羁地垂落额前，耳边金色的耳环闪耀，他要上前说些什么被王衍之隔开了。“说就好好说，凑那么近干嘛”


    阮稚懒得管他们，瞥见从楼中下来的两人，睁大眼睛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李怀瑾，抚了抚衣袖上的落灰，望见阮稚似乎没料到她在这。


    与他并肩的陈仲衡，先一步说道“外面人太多了，我们还想从这里绕过去找你。”


    阮稚点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又问陈仲衡“我的烟花呢？”


    陈仲衡和王衍之对视了眼，从衣袖中掏了出来，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阮稚没见过这个东西，静静看着他们点火。


    璀璨的烟火在空中绽放，一瞬即逝的亮光闪过，留下的就只有漆黑一片的夜空与空虚。


    阮稚将鬓边的杏花，丢掉。她觉得无聊，不管是王衍之也好，陈仲衡也好，锦绣阁，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有那些背着他的算计都很无聊。


    但她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