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阿妹搀着马淑珍，笑得一脸和煦。


    “没事，你们的妈妈胳膊有些疼，我帮她按摩按摩。已经按摩好了，你们看，活动自如。”


    陈阿妹一边说，一边拿着马淑珍的胳膊活动。


    三个孩子澄澈的眼神从陈阿妹脸上挪走，落到马淑珍脸上。


    马淑珍立马扯出勉强的笑容，“没、没错，你们阿姑帮我活动胳膊呢。真舒服……”


    “行了，你们快去洗澡吧，阿姑也该回去了，盼盼她们还在家等着呢。”


    “阿姑再见！”陈大宝带着两个妹妹冲陈阿妹挥手。


    陈阿妹笑着挥手回应。


    等到三个孩子转身又回了家，她脸上的笑容这才骤然敛去。


    她跨坐上摩托车，冷眼看马淑珍，“什么该说、该做，什么不该说、不该做，你心里清楚。


    “叔伯婶娘们帮找孩子辛苦，明天你熬几锅绿豆海带糖水请大家喝。”


    马淑珍绷着嘴，在心里嘟囔心疼钱。


    白糖那么贵，要熬够那么多人喝的绿豆海带糖水，得用多少斤糖？


    “听见没有！”陈阿妹低声冷喝。


    马淑珍吓一跳，“听、听见了。”


    陈阿妹将钥匙插入钥匙孔，站起来踩脚踏启动杆前，又道：“我不管你想不想维系村里的人情，我哥和大宝他们在这个村里住着，你就得搞好邻里亲戚关系。”


    马淑珍又装死不出声。


    陈阿妹没理她，踩响摩托车发动机后，冷冷瞥她一眼。


    “不想我插手管你家的事，就长点脑子，我也没工夫老是烧钱往这边跑！”


    说完，拧下油门。


    摩托车‘笃笃笃’驶进黑夜，远去。


    马淑珍又在家门口站了好久，揉揉疼痛的肩膀、膝盖窝，等到身后院子里没动静了，这才转身回家。


    她没去看几个孩子，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一直浮现陈阿妹说的那番话‘他们是人，有自己的想法、情绪……’。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人？


    可……家长不都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啊。


    陈阿妹小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她和陈阿妹的区别是，她在被打了之后会改，陈阿妹在被打的时候会反抗……


    反抗……


    马淑珍心乱得厉害，几乎一个晚上没睡。


    翌日，鸡啼。


    各家各户的烟囱陆续飘出炊烟。


    盼盼翻身到床边上。


    距离掉下床只差0.1毫米。


    就在她做梦蹬自行车的时候，身体的失重感让她倏然惊醒。


    她赶在整个人摔下床前，用双手牢牢扒住了床沿。


    一脸懵站起来，挠挠头。


    意识逐渐回笼。


    她立马穿上拖鞋，哒哒哒跑出去。


    抬手正想敲陈阿妹的房门。


    “嘘~别敲！”厨房那边传来陈阿妹制止的声音。


    “妈妈！”盼盼惊喜回头，朝陈阿妹跑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阿妹笑着揽过她的肩，“昨晚回来的啊，我还叫你起来上了个厕所，你忘了？”


    盼盼露出狐疑的表情，“有吗？”


    “当然了，你尿完在厕所蹲着就睡了，还是你外婆把你牵回房间的。”


    闻言，盼盼的小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不对……好像，又有那么点印象。


    陈阿妹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打断她的回忆，“快去刷牙洗脸吧，趁一帆一鸣没睡醒，赶紧吃完早饭。等吃完早饭，我就送你去学校。”


    说到去学校，盼盼眼里立马多了几分亮光。


    她哒哒哒朝卫生间跑去。


    挤牙膏刷牙、洗脸。


    不到一分钟，就满脸水珠跑到厨房。


    正准备往碗里打鸡蛋的陈阿妹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嘻嘻~”盼盼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嘻什么嘻，回去重刷！”


    盼盼敛去笑脸，肩膀也随着嘴角耷拉下来。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卫生间走去。


    进入卫生间不到三十秒，卫生间里就传出了她欢快的哼歌声。


    这次她老老实实把牙刷得干干净净。


    也把小脸擦得白里透红。


    陈阿妹趁她洗漱的功夫，也把鸡蛋粥做好了。


    鸡蛋打进碗里，舀入刚出锅的粥。


    用筷子迅速一搅，滚烫的热粥立马把鸡蛋烫熟。


    最后再往鸡蛋粥里加少许盐提味，加少许猪油提鲜。


    这样做的生滚鸡蛋粥完全没有蛋腥味，咸香适宜，盼盼每次吃完都想把碗壁上的残留都舔干净。


    不是没吃饱，就是单纯想看到碗被自己一点点舔干净。


    对于盼盼来说，生滚鸡蛋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烫了。


    往常也就算了，烫可以等等再喝。


    可是她今天要上学啊！


    一会儿迟到了怎么办？


    她只能鼓起腮帮子，对着勺子呼呼吹气。


    没等她把鸡蛋粥喝完，天没亮就出门去割长草的陈老太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回来了。


    自从家里买了猪仔，陈老太天天早上都是天不亮就背着背篓出门。


    然后赶在一帆一鸣醒之前回来。


    陈阿妹说过她几次，让她不要起那么早去割猪草。


    她说：“人老了，觉少。我起来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走走。”


    还说：“吃猪草的猪长得快，还省糠，能省点是点。省出来的钱，给盼盼天桦读书用。”


    腿长在她身上，她坚持要出门割猪草，陈阿妹也不能把她绑在家里。


    若是把家里的门从里头锁住，她就趁着中午大家伙都睡觉的功夫，偷偷跑出去割猪草。


    与其让她中午顶着烈日出门，还不如让她早上凉快的时候去。


    就这样，陈阿妹没再阻拦她。


    “外婆~快来吃早饭！”盼盼冲陈老太喊。


    满脸是汗的陈老太露出笑容，一边将沉甸甸的背篓取下，一边道：“你先吃，外婆不急。


    “外婆先把这些猪草切出来，一会儿挑去煮糠喂猪。”


    盼盼着急去学校，继续呼呼吹热粥。


    陈阿妹回房看两个小胖墩醒了没有。


    陈老太找来小马扎、砍刀和木头桩做的砧板，坐在门口剁起了猪草。


    陈老太手脚麻利，很快就将一筐猪草剁成差不多大小。


    她将剁过的猪草全部收拢回背篓里，正准备去洗手，两个小胖墩醒了。


    她洗了手就忙去抱孩子。


    站在两个小胖墩身后的陈阿妹说：“你先吃早饭，吃完再看他们。”


    陈老太：“你吃过没有？”


    “我等送盼盼去学校回来再吃，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