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分明只是痛而已，那娇颤短促的气息却听得他心神摇曳，浮想联翩。


    萧承烨慌忙松开力道，声音里透着一丝隐晦的喑哑，“孤弄疼你了？”


    姜知窈桃花眸中水汽氤氲，偏又摇头，“也还好，太子哥哥已经很温柔了，比我哥哥还温柔。”


    一番对比听得萧承烨心中愉悦，不管少女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是让他高兴到了，他帮少女重新套上鞋袜，之后打算拿起另一瓶药膏帮姜知窈涂抹脖子。


    姜知窈嫌弃极了，太子的手才刚碰了她的脚，又要摸她脖子。


    她身子微微后仰，捂着脖子道，“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不敢再劳烦太子哥哥了……”


    少女语气委婉，但萧承烨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后，还是明白过来，也不拆穿，只是笑笑，暗道这小姑娘娇气，他都没嫌弃，她倒嫌脏了。


    萧承烨转到铜盆前净手，用帕子擦拭干净，“你行走不便，宫宴那里就不必去了，孤会同母后说一声，你就在这好好休息。”


    他转身要走，少女忙伸手勾住他的衣袖，“太子哥哥……”


    她眨着无辜的双眸，“你是不是要宣布云婉表姐做你的太子妃了？”


    今日之前，萧承烨确实有这个打算，他想私下里同李皇后表明心意，让李皇后打消立姜知窈为太子妃的念头，这样他还能帮施云婉争取一丝余地，也不会直接伤了姜知窈这位相府千金的脸面。


    但眼下，他觉得这事可以缓缓。


    “孤如今还不想成婚，此事莫要再提。”


    姜知窈眸底闪过戏谑，看来这所谓的天作之合不过尔尔，一点小误会就能叫她们彼此猜忌。


    不过想想也是，双方皆是骄傲之人，一个是储君高高在上，一个卑微却有傲气，有了误会，估摸着都想等对方先低头认错。


    那就不能怪她趁虚而入了。


    姜知窈可不认为自己是卑劣小人，更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天道站在施云婉那边，所以施云婉做的一切都是正派的，施云婉即善良，施云婉即正义，任何与她作对的皆是坏人。


    可姜知窈也只是想生存，想更好地往上爬而已。


    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她不追求权势地位，难道还要找下九流的男人作践自己吗？


    若说这就是她的命，姜知窈才不信，也绝不可能认命，屈居什么天道之女之下。


    反正都要争，那就各凭本事。


    萧承烨与墨九离开后，沉月贴着墙根溜进来，见自家小姐正对着铜镜往脖子上涂抹药膏，赶紧过去帮忙，看到那浅淡的红痕时，还抱怨定北侯下手重。


    虽说当年确实是她家小姐做了负心人，可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好歹小姐也曾给过定北侯好脸色，这男人怎么就不知足呢。


    “就算是虚情假意，谢侯爷那也得了天大的便宜，他不想想，为何小姐只骗他，不去骗别人？肯同他虚情假意一番，他都该偷着乐了。”


    作为姜知窈的贴身大丫鬟，沉月只会无脑追随自家小姐。


    姜知窈十分认同，“就是。”


    主仆俩嘀咕间，姜知窈视线扫到一旁的书架上，此处偏殿是供人暂时歇脚的，书架上也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书。


    不知为何，姜知窈就觉得那里有东西，在沉月搀扶下，她缓步过去，在一堆杂书中，精准抽出一本话本子。


    一看书封，她整个人为之一颤。


    居然就是她在京城遍寻不见的那本《宠后之路》。


    姜知窈迫不及待翻到最后一页，梦里她看到过自己的结局，但话本的主角不是她，她死了，并不是这个话本最终的结局，她要看看最后施云婉同何人在一起，登上高位之人是不是太子萧承烨。


    然而她只翻到了几页空白，什么都没有，再往前翻，最后一行字描写的内容，赫然就是姜小姐在几个男人的逼迫下，不甘自刎而亡。


    再后来……定北王谢观澜率领二十万大军，造反了。


    姜知窈瞳孔猛的一颤。


    定北王？谢观澜后面不仅会升王爵，还造反了？


    那最后究竟是谁坐上了皇位？


    姜知窈再想看下去，话本内容却戛然而止，她又飞快往前翻。


    梦里她所见的画面实在有限，只有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情节，而施云婉与其他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施云婉又是如何让那些男人死心塌地的，她知之甚少。


    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知道的越少就越被动，不把施云婉身边的狗腿子逐一找出来，她恐怕早晚还会陷入那个噩梦般的结局里。


    看完过后，姜知窈的内心又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话本里上至王孙贵胄，下至街头乞丐，只要施云婉需要，都可以成为施云婉的帮衬，至于帮助施云婉的理由，那就更可笑了。


    因为她善。


    姜知窈一字不漏地看完里面所写的内容后，气到直接将话本撕成两半，随意丢在书架上，想了想，又把话本捡回来藏入沉月怀里。


    “咱们不歇息了，走，去御花园。”


    姜知窈是铁了心要对抗到底，眼下她伤了脚，又被太子当众抱走，风头正盛，可得抓紧这耀武扬威的机会，顺带去李皇后跟前露个脸，同时也为试探天道，看看这次还会不会犯病。


    她一到，李皇后忙让宫人过去搀扶，下首的位置还给她留着，旁边就坐着萧承烨。


    二人目光对视，萧承烨问，“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


    末了，他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又道，“你扭伤了脚踝，不宜多走动。”


    “多谢太子哥哥关心。”姜知窈扬唇浅笑，落落大方，偏那声太子哥哥，唤得格外甜腻缠绵。


    李皇后暧昧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落在姜知窈的脚踝上，问她扭伤的脚可抹过药油了。


    姜知窈如实承认，但没有直说是萧承烨帮的忙。


    李皇后已经心领神会，看来方才二人在偏殿，关系进展不错。


    萧承烨白皙俊秀的脸上悄然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红，随即身旁掠起一股香风，少女飘逸的衣袂贴着他的肩头滑落。


    萧承烨望着自己的肩微微出神，思绪又拉回偏殿内，想起少女娇怯动人的脸庞，被他握在掌心的莹白小脚，还有那娇柔缠绵的……太子哥哥。


    明明也没做什么。


    可为何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姜知窈完全没有察觉似的，乖巧跪坐在他身旁，二人几乎并肩挨着。


    底下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眼前这一幕都是俊男美女，出奇的养眼般配，李皇后更是连连点头，眼角眉梢全是满意的笑。


    底下却有几人沉着脸。


    谢观澜径直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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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皇后的面子都不想给，之后是萧逾白与施云婉，他二人没有胆量一走了之，但从施云婉苍白的脸色中不难看出，她此刻正在隐忍自己的情绪。


    若在私下里，她或许会冲过去分开二人，可如今是在皇后的宫宴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连与萧承烨并肩的资格都没有。


    姜知窈借着与萧承烨交谈之际，眼尾余光扫过施云婉，几乎是下一瞬间，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果然，只要她和太子亲近到一定程度，引发了施云婉的不满，她就会遭到天道压制，若不想死她就得立刻离开。


    在姜知窈捂住心口后，一道挺拔如竹的淡青色身影快步上前，“窈窈，是心疾又发作了？”


    姜知窈不想轻易放弃这次机会，怕姜明鹤带走自己，便下意识去拉身旁的萧承烨，“太子哥哥，你……可以陪陪我吗？”


    少女眸含期盼，满是对他的依赖。


    那种下意识的亲近依赖，刺痛了姜明鹤的双眼。


    从前，窈窈只会对他这个兄长产生依赖，也会在身子不适时投入他的怀抱，可现在，窈窈居然冲着另一个男人喊哥哥，还央求那个男人陪她？


    “窈窈莫要胡闹，太子殿下不通医术，陪着你也不能为你缓解疼痛，还是让哥哥带你回家。”


    在他胳膊将要环上腰身时，姜知窈拒绝了他。


    她在感受这几次心疾发作的变化，这次虽然也疼，但好像没有前几回那般难以忍受。


    可按理说，施云婉此刻定然嫉恨到不行，可怎么自己的心疾却发作得并不明显，还是说，所谓的生机，在萧承烨身上？


    “已经不疼了，哥哥不必担心。”


    在她面前，姜明鹤总是放下身段的那一方，以至于姜知窈从未认真在意过对方的眼神变化，也忽略了此刻，她视作兄长的男人，眸底暗藏汹涌。


    姜明鹤瞥了眼萧承烨，默默收回企图搀扶妹妹的手，席面间却忽然爆发出萧逾白惊慌的叫喊，“云婉！”


    随后是萧妙珠关切的声音，“婉婉！”


    先前她试探过了，施云婉虽然和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好闺蜜长得一模一样，但施云婉并非穿越者。


    可谁让她长得和自己的好闺蜜一样，是以萧妙珠对她，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


    萧承烨听到惊呼，几乎是立刻转过视线，就见那抹单薄纤细的白色身影在日光下晃了晃，径直晕了过去。


    施云婉这几日在相府受尽折磨，又是高热又是绝食，身体根本支撑不住。


    萧逾白快步过去要将人抱起来，萧承烨却抢在他前头将人揽入怀中，“快请太医！”


    姜知窈的手原本还拉扯着萧承烨的衣袖，因为对方毫无预兆冲出去，连带着她的身子也被扯了一下，倒在对方先前跪坐的蒲团上。


    “……”


    姜明鹤瞅准时机，毫不迟疑把妹妹横抱起来，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两个男人各自抱着珍视之人，一个往太医院赶去，一个准备出宫回府，视线在半空交汇的刹那，姜明鹤毫不掩饰眼底的冷意。


    萧承烨怔了怔，看了眼怀里的施云婉，又看向对面的姜知窈，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方才好似有股力量推动着他，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冲出去的？


    而且不妙的是，刚刚为了施云婉，他……甩开了姜知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