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自由，早就在无尽的流浪里消磨殆尽，他们这类人，总需要给自己寻些盼头撑下去。


    小猫在梦里看见了自己孤独前行的背影，起初是利落的短发，像个假小子，后来渐渐长到了肩头之下。


    这段路，是她熬过的两年，满是艰难与痛苦，却也让她彻底看透了人生。


    人到了这个年龄所有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全部形成，小猫与人说话越来越少，一年都没不会说几句话，很多时候被人当成哑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人交流。


    终于有一天，她好像是真的走累了。


    视角仿佛从高空俯瞰，小猫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走着走着，忽然停住，坐在了路边的石墩上。


    城镇的道路上，她茫然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空落落的。


    不知何时，石墩旁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轻轻落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是啊，她看透了人生，也真正读懂了生命。


    而彻底懂了的那一刻，小猫只剩下沉默与安静。


    人生是什么呢？


    是随时能坦然赴死，是不再为无人问津而痛苦，是心甘情愿去追寻孤独的滋味。


    小猫看到那时候的自己，体会的当时的想法。


    可此刻呢？


    她无比清楚，下一秒，她就会遇见人生里那朵明亮娇艳的花，遇见如光明般的丈夫。


    那么此刻的人生，又该是什么模样？


    没有答案，却也不再觉得慌。


    她想重新欣赏一遍下一刻最美的时光，许人生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不是热闹才叫活着，不是有盼头才叫人生。


    就像路边的野草，没人在意它什么时候发芽、什么时候开花，可它还是会迎着风长，顶着雨活，哪怕最后只是枯了、黄了，实实在在地熬过了一整个春秋。


    她想，自己真的就是野草，没有轰轰烈烈，没有众星捧月，可走过的路、吃过的苦、见过的风景，都是真的。


    那些沉默的日子、安静的时刻，也都是真的。


    没有多久，小猫看到自己迈开脚步，慢慢往前走。


    没有急着要去的地方，也没有目的地，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


    人生就是这样，不是找到答案，而是慢慢学会和没有答案的日子相处。


    既然当时就懂了这个道理，为什么这些天，还是会那样难过与伤心呢？


    周礼信，他来了。


    谢小猫再次睁开眼时，窗帘缝里漏进一缕浅金色的晨光，轻轻落在枕头上。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望着那缕光出神。


    原来，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周遭的氛围都是暖的，和以前的回忆都不一样。


    全身都浸在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里。


    这里不是他们的婚房，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一张裹着暖意的被窝。


    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多余的画面，没有亡夫的出现，只有暖融融的床铺、温柔的阳光，还有让人沉醉的光影。


    小猫忍不住贪恋这样的安静与美好。


    曾经那个无人关心、无人疼爱的小猫，终于有了愿意收留她的人。


    那个人好傻，好天真，每次与她见面都带着和煦的笑容。


    那笑容，一次比一次浓烈。


    他怎么会知道，最初的她流浪了太久太久，只是把他当成了能骗吃骗喝的傻瓜。


    她还会暗自得意，觉得周礼信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


    那时候的她，没有什么羞耻心，也不觉得占便宜是件不光彩的事。


    独自生活了两年，饿了太久太久，她太贪恋能吃饱喝足的日子，也太喜欢每次见到他时，心里涌起的那点希望的情绪。


    每天躺在无人在意的破草窝里，只要想到见到他就能填饱肚子。


    这份近在咫尺的盼头，就足以让她重新充满力气与希望。


    这次，小猫一点都不想醒。


    在半梦半醒间，她好像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仿佛又和他轰轰烈烈地爱了一次。


    她看见自己从最初的冷漠旁观，到后来眼神渐渐有了波动，再到会因为见到他而露出兴奋的表情，慢慢的，分开时还会忍不住左右不安。


    小猫很清楚那时候的自己品名的压制着自己，他们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身上藏着太多正常人没有的矛盾与敏感，也有着太多旁人无法忍受的缺点。


    这些年他们遇到过很多同伴，走走停停，很少能逆天改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哪怕是那些嫁了人的姐姐，没有依靠，没有娘家，胆小、渴望被爱、习惯讨好，几乎成了他们这群人共有的底色。


    谢小猫对他没有需求，没有攀奢，对生命看透后，心一潭死水，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波澜。


    慢慢地，慢慢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让她那颗早已麻木的心，渐渐有了知觉。


    他不是傻子，不是小猫以为的傻瓜，不是随意扔着钱给陌生的单纯笨蛋。


    他的心意，其实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小猫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看向自己时，眼神里会带着那样炙热又充满欲望的光。


    第一次看见，有人会因为见到自己而露出那样激动又开心的表情。


    第一次知道，有人会在警局找到她时，难以压制的兴奋。


    她的心，软了。


    小猫不想让这样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真的被自己当成傻子。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的那天，郊区的夜空格外干净，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


    她跪在露天的草堆与纸板上，对着月亮磕了个头，轻声说：“老天啊，以后我不能再陪你了，希望你不要觉得孤独。”


    谢小猫和周礼信选择了在一起。


    这是斩断以前一切决定给他的答案。


    他们结了婚，开启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小猫享受了新的生活，不再战战兢兢，心一点点的放在了适合的位置。


    她时常陷入矛盾之中，一会儿梦中都在享受这样美好的生活。


    一会儿又担心他变心，他会对别的女人也会这样。


    多数时候，小猫还是会本能地收敛起情绪，用一层薄薄的自我保护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免于再受伤害。


    可该来的离别与悲剧，终究还是没挡住。


    小猫都不忍心回忆甜蜜的生活。


    他们在秋日的街头牵着手慢慢走，那时的她，不再执着于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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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的伤害，只是一点点沉沦在那份暖意里，连全身的神经都跟着放松下来。


    所有的警惕、所有的尖刺，连同过去的伤痛与冷漠，都被他一点点抚平、拔去。


    可就在这样的时光里，他突然死了。


    几乎是一瞬间，谢小猫就封锁了内心所有的情绪波动。


    仿佛一秒钟切换到了过去的模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看得很淡，没有一丝波澜。


    小猫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很好，很厉害能表现的这么云淡风轻。


    他死后一路走来，都没有产生任何撕心裂肺的感觉。


    有时候，她甚至会佩服自己的淡定，会高兴自己能不在乎，没有一点伤心难过。


    可现在，她是身在很出，又在那里？


    眼眶为什么湿润？


    为什么这场关于过往的梦迟迟不肯结束？为什么还在不断的向她砸向他们过度的欢乐？


    小猫睁不开眼睛，醒不来。


    眼前却还是浮现出他们相拥躺在床上、热烈亲吻的画面，浮现出他们手牵手去吃大餐的模样。


    没等她缓过神，画面又骤然切换成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面上空无一人，只剩下无边的空旷与寂寥。


    现实也不是电影，不会浮在模板就可以生存下去。


    他还是沉下去，因为近海，全世界救援队都在打捞，才把尸体拉了上来。


    小猫似乎在梦中听到了他的呼救声，绝望的喊声，求生的欲望。


    她无能为力，她真的很想拉他一把呢？


    可没有办法，好伤心啊。


    终于，这场漫长的梦醒了。


    谢小猫缓缓抬头，不远处的佛像在视线里愈发清晰。


    她心里清楚，一切都该结束了。


    “佛啊，”她在心里默念，“您那样慈悲，那样悲悯众生，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该做什么？究竟该怎么办呢？”


    彷徨、无措、局促、不安，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在心底那个可怕的念头，也开始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响。


    她用力摇头，绝不允许自己那样做。


    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哪怕做行尸走肉，也不要结束生命。


    她该去接受那些他留下的钱，该住在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房子里，该试着交新的朋友，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抱着这样的念头，小猫在庙里吃了三天斋戒，然后决定回家。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真的要控制不住心底的崩塌了。


    下山时天气并不好，刚走没多久就飘起了雪花，半山腰还起了雾。


    她还是习惯走下去，不去做缆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道路越来越窄，旁边过路的人越来越少。


    小猫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总觉得空气里裹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她并不害怕，还在继续沿着下坡路往前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唤着：


    “小猫......小猫......”


    她猛地顿住脚步，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能慌乱地来回转身寻找。


    就在这时，那声音又轻轻飘了过来，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温柔：“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