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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和你们跑路男拼了

    后面的一切都变得太快,到现在记忆也开始出现混乱。邱纪澔歪在沙发上将手机抬高了点,发现乔文秋好像在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后脖颈挨到皮质的沙发背,有点凉,还有点痒,他闭上眼睛,莫名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很像,就跟拍立得相片上那时被席泽池拽住后衣领时的触感一样。


    那会儿他身高还没抽条,编着脏辫脾气还炸,一米九的席泽池拎他就跟拎只刺猬幼崽一样轻松,弯下腰凑到他耳边笑,邱纪澔缩了缩脖子,感觉后颈被吹得更痒了。


    “跑什么,”席泽池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和我照相还不乐意,想要单人照啊?”


    “你们乐队照相我跟着干什么,”邱纪澔想往一边跑,回头警惕道,“…你别挨我这么近!”


    “哟,怎么还不让人碰,”席泽池单手就能轻松把他摁在原地,得寸进尺地掐了把小孩的腰,“真怕痒啊,那笑一笑?”


    邱纪澔上半身动不了,只能去踹他小腿,臭着脸发脾气:“席泽池你有病啊!”


    “没大没小的,你年龄砍一半都还不到我三分之一,不说喊声爸吧,怎么连哥都不叫一个。”


    席泽池说话时扣住他的肩膀,邱纪澔用膝盖抵住他的腿,被这人离谱的天才逻辑给震惊了:“你好要脸啊!”


    “骗小孩儿嘛,”席泽池捏他脖子,“小孩儿看镜头啊……一,二,三——”


    咔嚓。


    “我是要当rapper的,rapper!”邱纪澔立刻甩开他,“和你一起照相,我才不搞那什么玩意儿的乐队!”


    “做rapper怎么了,和乐队不冲突啊,”席泽池抬手向他画了个大爱心,笑眯眯道,“不是说好来当编曲?养你这么久,不去玩玩我的风格,再给我写一首歌当作报答?”


    “鬼才玩你那什么Psy Trance,”邱纪澔更觉得他脑子有病了,质疑道:“我玩的是tarp,给你写?”


    席泽池每首歌的风格都跟有什么大病一样,Psychedelic Trance中文名叫迷幻电子,顾名思义,迷得让人找不到北,不吃几百个见手青谁能写得出来,和又凶又冲的trap放一块简直精神分裂。


    “trap适合你啊,我就让你玩玩,”席泽池不在意地说,“反正我就在这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写就写咯。”


    然后席泽池就跑了。


    主唱不告而别,整个旧日乐队没多久就散了个彻底,粉丝都以为这乐队也就这样到头了,正准备开启缅怀模式,就看到压根没有准备的乔文秋直接被提溜上来当了新的主唱。


    席泽池走得潇洒,只留下了一张做了一半的迷幻电子专辑,是预备给明年全国巡演准备的新专,但他写了大半年都没写出来,demo没有,beat只编了一半,歌词也填得勉勉强强,邱纪澔刚接手那会儿被这张专辑折磨得够呛。


    他跟乔文秋一起坐录音棚里瞎胡琢磨,一年后好不容易才编出一点小样,放软件里刚跑第一句就知道这用不了,索性一次性全删完,拿起笔一个符号没写就写不下去了。


    邱纪澔把笔一扔站起来,不耐烦地说这Psychedelic Trance只有鬼才知道怎么编。


    乔文秋在一旁接话:“席哥也知道。”


    “废话,”邱纪澔踢着凳子冷哼,席泽池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他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鬼才知道啊,”乔文秋那个时间段已经摸透他的脾气了,把邱纪澔刚刚删掉的那些重新恢复,听了一点开口说,“你这块key太高了,我唱不上去。”


    邱纪澔没吭声,抓起笔又开始写,那句席泽池跟鬼没什么两样把他灵感逼出来了,洋洋洒洒写出一串串的词。


    乔文秋听着听着按下暂停键,皱起眉说:“你这鼓点也太密,这么凶,听着太奇怪了。”


    “凶怎么了,”邱纪澔撇嘴,又说,“我也没打算用。”


    “写都写出来了,不用太可惜,”乔文秋觉得全归成废稿不太好,好歹零零散散也做了有一年,“这段你要不自己来?曲里加段feat应该没问题。”


    “我来?”邱纪澔越想越烦,“真以为我是搞乐队搞melody的啊?这唱trap根本用不了!”


    乔文秋不说话了,邱纪澔揉了把还没剃成板寸的发辫,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说错话。


    一个不会说话的社障却当了rapper,这事仔细一想还蛮搞笑的。邱纪澔从柜子里拿出车钥匙,半晌也只憋出来句那别写了,我带你去兜风。


    彼时是乔文秋第一次坐邱纪澔机车后座,被他狂放的姿态和自由的速度吓得在后座尖叫,眼泪都在风里冒出来:“我怕死!你能不能慢点啊——”


    邱纪澔在风里大喊“速度慢那还能叫兜风吗?!”然后开得更快了点,乔文秋脸都白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顿时惊恐道:“你这几手车啊,没牌子还敢在市区无证驾驶?”


    大半夜的小县城当然没人查,邱纪澔沿着市区一路狂奔,漫无目的地乱飙了一会儿后理智了不少,降下速度,才发现自己把摩托骑到了席泽池小区门口。


    乔文秋一下车就快要以地为床以空气为被,眼冒金星好几秒才终于缓过来,翻江倒海有点想吐。邱纪澔给他塞了包纸,再陪他在台子上蹲下来,安慰人道:“我第一次坐也跟你一样。”


    但看着乔文秋狼狈无比的样子,想了想他又补充说:“但我没哭。”


    乔文秋正想回复谁能跟你一样似的,他第一次见邱纪澔对方就刚飙车回来,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小孩这么狂,抬眼一看人已经朝楼上走了,连忙跟着上去喊他:“这是哪啊?”


    邱纪澔伸手按电梯,进去后下意识在口袋里摸钥匙,才想起来钥匙早在席泽池跑路没几天就被自己扔到河里了。


    “鬼知道。”邱纪澔挂着张脸。


    电梯一层一层向上爬到预定楼层,门一开邱纪澔就迈步往出走,乔文秋以为是他家,毫无心理压力也跟着走出去。


    拐三个弯到走廊尽头,只有一户,门敞着,物业安保人员在门口掐时间,里面还站了三个快递员在清点物品。


    这架势跟搬家一样,乔文秋站门口不敢进,拽他衣服小声问:“你也要走?”


    邱纪澔没点头也没摇头,但乔文秋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在现在的旧日乐队一直待下去,再配合着面前的情形,以为邱纪澔把他载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的,站那里抹了下眼泪。


    “其实也挺好的,”乔文秋吸吸鼻子说,“你应该出去的。”


    “你们是屋主席先生的朋友?”里面的快递小哥看到这两人跑过来,递上一张纸问:“可以帮我找一下这单子上的东西吗?我不太了解你们这些什么键盘啊什么声卡的都是什么。”


    乔文秋被这句话砸得毫无准备,立刻站那里瞪圆了眼睛。


    邱纪澔早知道这是席泽池家,他没在意那句话,只是去看对方伸过来的快递单,上面的收件地址写的是北京。


    哦,席泽池原来去了北京。


    一声不吭,不辞而别,原来是去了北京。


    那北京到底有谁在啊?!


    邱纪澔有点想骂人,但他没骂出来,也不怎么会说脏话,他想写很多很多diss曲,diss北京那帮搞乐队的人,diss莫名其妙跑去北京那个人,但到头来真的下笔才发现,他竟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席泽池席泽池席泽池,跑那么远到底要干什么,之前住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将来要去北京啊,还自顾自留下那写了一半的Psy专辑。


    地球还在照常运转,邱纪澔在某个深夜抓着笔想,乔文秋说的没错,他应该出去的,他也应该出去的,没了席泽池,现在的旧日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留下来的了。


    于是他收拾东西去了成都,这是第一站,离北京还有些距离,但他想自己最后会去到那里,在过程中把那张专辑漂漂亮亮地做出来,狠狠扔到不辞而别那人的脸上,然后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走。


    虽然其实他也不一定非得要一个答案。


    天赋宛若老天爷赏饭,邱纪澔走出来,一路向北,参加livehouse的第一场就才惊四座。脾气看起来不太好的混小子凶得一如既往,耳垂打了一排四个环扣,站台上妥妥有种的Bking一个。乔文秋录下来后在手机上反复看了几千遍,他一直没想明白,台下一句话憋不出来的家伙怎么能有范儿成这个样子,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邱纪澔已经靠纯粹的技巧炸了场子,对着台下喊他名字的人高高举起麦克。


    紧接着,在爆裂的音响中,他做了一个很狂的动作。


    Drop the mic。


    “怎样?”他对着视频通话里的乔文秋问。


    乔文秋说不出来。


    就跟那张专辑一样,那张席泽池留下的专最后还是没能做出来。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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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邱纪澔技术不行,音乐制作人MissQ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水平圈内公认的高,但在音乐领域,不兼容的风格实在不能强求。


    Psychedelic Trance这类型是出了名的精神病专区,风格扭曲又迷失,梦幻又诡异,超现实魔怔得像是得了神经错乱,国内这些年里除了席泽池外还真没第二个人能这么完美地集所有症状为一体了。


    一个十五六岁,还是玩街头trap的暴躁小孩儿能百分百衔接他不正常的精神状态那才叫见鬼,但现在二十一岁的邱纪澔已经另当别论了。


    他从茶几上又拿个苹果,这次没用小刀削皮,直接啃了一口咽下肚去。


    “我现在这程度,够继续做那张专吗?”


    这句话问出口,乔文秋跟当年面对那句“怎样”一样,还是没有立刻回复。


    怎样也好,他就是说不出来,这要让他怎么回答?如果要说心里话,乔文秋只能讲他一直都很羡慕邱纪澔。


    这人有着又凶又稳的台风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孑然一身装得很酷,就仿佛真的可以无牵无挂,那是很好,他也为他开心,但相比之下,乔文秋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不合格的乐队主唱。


    匆匆接手乐队,在一片混乱中宣布演出,在后台看邱纪澔帮他热场,然后上台,乔文秋每次站在台上,心情都和第一次一样五味陈杂。


    那是邱纪澔决定要出去的那天,他第一次弹席泽池留下的曲子,旧日前任主唱的风格太自我,音调高,编曲也诡异的要命,看的人头晕眼花,于是乔文秋在录音室里拿着吉他一遍一遍练,没注意到邱纪澔拉着行李箱,站在录音室门口就这样静静听着。


    “曲我改了,”邱纪澔说,“你别照着之前那一版,你不适合。”


    乔文秋当然知道自己不适合,但他忍不住就去弹席泽池的那一版,前任主唱和现任主唱,对比在评论铺天盖地,他控制不住。


    “我没办法……”乔文秋转头看到邱纪澔的眼睛,黑的发亮,他新剃了寸头,左耳一连串的耳圈很闪,就这样静静看着自己。


    他改口说:“我试试。”


    乔文秋翻到邱纪澔改的那一页开始弹,到第五遍即将结尾,对方突然开口说:“你别光弹,你开口唱。”


    “我唱不出来,”乔文秋抱着吉他叹气,“我怎么唱。”


    “升调,”邱纪澔说,“别给我说你不会。”


    于是乔文秋又开始弹。


    他一边弹一边唱,唱到半路再也唱不下去,坐在录音工作凳上放下吉他,捂住脸低低说:“……你让我怎么唱。”


    “你哭什么!”邱纪澔在背后喊,“你继续唱,有什么好哭,哪个摇滚主唱在台上哭?”


    “我不能哭吗?!”乔文秋声音也大起来,“摇滚主唱就不能哭吗?”


    “哭有什么用?你这个样子表演给谁看?粉丝吗?”邱纪澔走过来抬脚踹他凳子,“要哭的话谁管你!我走了,谁——”


    “——谁管啊?!”乔文秋从凳子上跳下来,“反正席泽池不管!他走了,你也不管!你要走,留下我一个,你们都不管!”


    “我又不是搞乐队的,”邱纪澔皱眉,“我一rapper!”


    “你做编曲啊!”乔文秋抓着他衣领,“你不会吗?你留下来做编曲啊?!”


    “我做编曲你就唱吗?”邱纪澔把他手往下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编啊!”乔文秋又哭又笑,“反正主唱是我,你编我就唱!”


    一个乐队的曲风哪能说改就改,更何况旧日还是席泽池一手创办的,他的那些曲子……邱纪澔莫名一股怒气:“你不能——”


    “那你把那张专辑做完!”


    “谁说不做了?!”邱纪澔更大声吼回去。


    “那你继续做,”乔文秋要他发誓,“你说你绝对会做。”


    邱纪澔说:“我不做我就去死!”


    那天还在下雨,他提着行李箱转头就走,兜里揣着那张半成品的专辑U盘。


    “小乔,他被你惹哭…”和他擦肩而过的霍卓推开门,走进来诧异道,“……你怎么也哭了。”


    邱纪澔在门外蹲下来掉眼泪,乔文秋缩在椅子旁边也一直在哭,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蜷缩在地上一时站不起身。


    但这些都是已经过去了的。


    “你说要做……”乔文秋沉思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