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叫周鸿飞，在家排行老大。


    在亲妈一次次护着弟弟们，逼他拿出津贴，给弟弟们填窟窿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亲妈不疼他。


    可毕竟是亲妈，他想，小玲肚子里怀的，是她亲孙子，让她帮忙送小玲来驻地，应该没问题。


    可没想到，他的亲妈，竟然差点要了小玲和孩子的命！


    “妈，有什么事，回驻地再说，行吗？”


    他压抑着脾气，谁会想把家丑闹得人尽皆知？


    老太太却根本不想他如愿，哭得更大声了，“我是个人啊，有委屈连哭都不让我哭一声……”


    男人媳妇张小玲抱着孩子，刚生完孩子的她，还很虚弱，眼神里还透着绝望。


    别说她绝望了，郑乔乔都恨不得掐死这个老太太，让耳朵清净清净。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她肯定不能再动手。


    有了儿子撑腰，她一动手，老太太恐怕会闹腾的更厉害，这样对男人的声誉也不好。


    她忽然指着老太太背后，恐惧道，“你背后……有个人！”


    老太太哭声骤停，肩膀缩了一下，头一动也不敢动，“什么人？”


    “一个小孩子，很瘦很小，在扯你头发，你没感觉到吗？”


    郑乔乔说的有鼻子有眼，不仅老太太，周鸿飞和张小玲也跟着看向老太太，只看到老太太害怕的浑身僵硬，哪儿能看到什么小孩子？


    又疑惑地看向郑乔乔。


    郑乔乔紧紧抓着徐燃胳膊，“老公，你们都看不见吗？真的有个小孩子，还喊奶奶，她说……奶奶，你为什么把我扔水里，水好冷……”


    她学着小孩子尖细诡异的声音。


    “啊！别缠着我，谁让你是个赔钱货……”


    老太太吓得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拍打着背后，谁料情绪太激动，忽然一抽，晕过去了。


    周鸿飞紧张喊道，“妈！”


    张小玲也有点不知所措，难道，自己那个夭折的女儿，真的回来了？


    可一抬头，看见郑乔乔跟她使了个眼色，很快反应过来。


    什么孩子，都是郑乔乔吓唬婆婆的！


    在火车上的时候，她告诉过郑乔乔，婆婆曾经害死过她一个女儿。


    刚满月的女儿，被婆婆淹死在水盆里……


    “咱妈累了，让她睡会儿吧。”


    她轻飘飘地对男人说。


    老太婆自己做了亏心事，活该被吓晕了，最好吓出个心脏病，死了才好！


    男人不信，仍旧担心亲妈的身体，“可是……”


    张小玲凄楚看向他，“你眼里就只有你妈吗？如果是这样，你带你妈走吧，我和儿子下车！”


    男人立刻妥协，把张小玲按在车里，“媳妇，你刚生了孩子，小心身子……我们先回驻地再说！”


    车子开动。


    徐燃坐在副驾驶，后座上，张小玲左边是晕倒了的婆婆，右边是郑乔乔。


    她感激地朝郑乔乔笑了笑。


    郑乔乔不仅救了她和孩子一命，还给她提供了一个解决婆媳矛盾的好办法。


    之前是她太笨，也太逆来顺受。


    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再被婆婆拿捏欺负……


    两辆车到了西北楞屯子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村里还没有通电，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个窗户里，亮着昏黄的煤油灯灯光。


    村里的狗被惊醒，先是一只狗叫，后来整个村里的狗都在叫。


    虎子跟着徐德元在后面车里，也朝着车窗外叫。


    虎子是声音更大，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村里的狗安静下来。


    有村民们开门往外看，村长也出来了，趿着鞋，中山装搭在肩头，没穿袖子，一手举着烟袋锅，一手拿着手电筒，往停在村大队门口空地上的两辆吉普车上照光。


    亮光中，徐燃扶着郑乔乔下车，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郑乔乔有点忐忑地紧紧握住徐燃的手。


    周鸿飞和村长是见过的，给村长递了一条烟。


    “罗村长，徐家是救了我老婆和我儿子命的恩人，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给我打电话。”


    村长不好意思的把烟推让回去，呲着牙笑，“周团长，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上半年村里修水渠，还是你带着兵，过来帮我们一起干活，不然今年咱们地里粮食就要旱死了！”


    周鸿飞驻军距离村里，也就五六十里地。


    除了修水渠，那几年村里收成不好的时候，都是这位周团长带着村里人去山里打猎，收野果子，驻军方圆几百里地的村子，没饿死过一个人。


    周鸿飞坚持把烟留下，车里还有刚生了孩子的媳妇，昏迷不醒的老娘，再次跟徐德元和徐燃握手告别，“有事儿联系，我有时间，也会过来看你们。”


    徐德元也是军人出身，爽朗道，“不必牵挂我们，现在条件比当初打仗的时候强多了！你尽管忙去！”


    在路上的时候，周鸿飞已经了解到，徐德元曾参加过保卫战。


    此时咋徐德元身上，他再次看到了老一辈军人勇敢乐观，坚忍不拔的优良气质。


    “保重，老班长！”


    郑乔乔也握着张小玲的手，“再见！”


    刚好车子启动，张小玲感觉手里心里被塞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摊开手一看，隐约看到是一个雕刻精致，带着小铃铛的银锁！


    惊讶的把头伸出窗外，只看到郑乔乔微笑地朝她挥手。


    “再见！”


    她紧紧握着银锁，也朝郑乔乔挥手。


    自己何其有幸，能遇见郑乔乔和徐家这么好的人！


    她眼神忍不住湿润，刚抽了抽鼻子，周鸿飞就察觉到异常，担忧地问，“小玲，你没事吧？”


    张小玲抱着孩子，一字字郑重道，“周鸿飞，你记住！我和你儿子的命，都是郑乔乔一家人救的！”


    周鸿飞同样感激徐家人，“我一定记着！”


    罗村长瞅了眼徐家人，有三个壮劳力，三个女人，其中一个郑乔乔还大着肚子，咂摸着嘴说，“你们就住李长海家吧！”


    一边领着他们往李长海家里走，一边介绍情况。


    “李长海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家里劳动力多，起码不会缺了你们一口吃的。”


    “别人下乡过来，都是头三天不上工，先把家里收拾利索，你们……就等到半个月后吧！”


    “到时候刚好秋种结束，地里也没啥活儿。”


    徐家人心里清楚，这是村长看在周鸿飞的面子上，对他们的特殊照顾。


    徐德元叹了口气说，“村长，不用专门给我们搞特殊，平时怎么给其他知青安排任务，就怎么给我们安排任务！”


    罗村长还是第一次见给优待不要的，徐家这一家人，跟之前他见过的那些城里来的资本家大老爷，小少爷，都不太一样！


    “可你们是周团长的救命恩人，周团长专门交代我要照顾你们……”


    他要是照顾的不好，那不就把周团长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