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少年又能折枝为剑，但枯木何时才能逢春呢？


    ——折枝为剑——


    “明宸郡主这话是何意？”海广参被请到了黄金善房里，话里话外透着不耐。


    “海庄主丢了哪些东西？”相比之下，黄金善松弛许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面对着海庄主，就这样随意地说着。


    “这与我会死有何干？”乾光阁失窃后，海庄主已有两日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他本就身形高大、虎背熊腰，配上垮着的脸和猩红的眼，颇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不过黄金善看不到这些，“那人要偷你的东西，迟早会被抓到，为何不直接要了你的命呢？”


    海庄主无话反驳，黄金善又道，“我说了，海庄主，你要做的事，只有我能帮你。”


    “黄金错刀、九龙轩辕镜、北极陨铁、《无字天书》、冰蚕丝甲……”海广参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些许迟疑，知道这些宝贝在乾光阁的人并不多，但若是黄金善真能帮上什么忙，说便说了，“这些东西都没了。”


    说出这些话，海广参已卸了全部的力气。


    察觉到对方紧绷着的绝望，黄金善不免叮嘱，“海庄主，命最重要，你出行要时刻有人守卫，也莫要因为心烦焦躁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海广参长呼一口气，转头问黄金善，“东西都说了，你能帮我什么？”


    “我能算出这些东西在哪里。”


    黄金善笑得狡黠，她看不到海广参的表情，但她猜他脸上一定十分精彩。


    “我需要能在庄内自由行走，你可以派人跟着，但不能把我拘在院内，”黄金善猜测着海广参的反应，有了几分把握，她开始提要求，“我的那两个人也一样。”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那俩人替自己看看这些人的表情了。


    *


    虽然被一众人监视着，但三人总算还是碰上了面，“善儿姐，所以你算出这些东西在哪里了吗？”


    “当然。”黄金善抿一口茶，不知道有多少人监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将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还不能说。”


    “为何？”蒋若木也跟着小声了下来。


    “乾光阁被盗并不简单。海庄主的话，我们也只能信三分。”黄金善还在琢磨着刚刚算的卦，海广参说的这些宝贝，从算出的方位来看，散落在很多地方，其中有东西黄金善觉得还在庄内。若是真的被盗，贼人多半将这些东西一起运了出去，若对钱庄不熟悉又怎么做到散布在各个方位呢？


    “你们还记得我们从地道进来时听到的开门声吗，有多少人能知道进出地道的解法，我觉得海庄主本身也很可疑。”可惜黄金善如今看不见，没有办法望气识人，仅凭说话和感觉，很难判断海广参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我去他院子里偷听的时候，那慌乱的感觉不似作假。”白玉春一边给黄金善添茶一边说，“他还说，金廉风对他有救命之恩。”


    “这也很正常吧，商人行走江湖，被一个大侠救了。”蒋若木并没有觉得这个信息有什么奇怪的。


    “不，”白玉春说道，“刚刚在院子里我碰到了他养的死士，都是同一套功法，内力不简单，并且人数还不少，连我也要观望观望。”


    “海广参并不习武，要培养这么多武林高手不太可能，我怀疑，是《无字天书》。”白玉春看向两人，这两人对此秘籍都知之甚少，还一脸疑惑，他继续解释道，“这是一本相当神秘的武功秘籍，相传习此功者能在短时间内让武功有巨大的突破，但也伴随巨大的代价。《无字天书》上并没有文字，在这之前还未有人破解过，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代价到底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有这样一批强大的死士，海广参不应该有机会被金廉风所救？”蒋若木问。那就奇了，这么厉害的一批高手，不仅让海广参在外遇险了，还防不住在四海钱庄内的盗贼。


    “这里秘密太多，待在这空想也没用，我们干点正事吧。”黄金善起身，是时候去庄里看看了。


    找一找那把还在庄内的黄金错刀。


    *


    三人先在庄里走了一圈，一路上有五六位侍女一直跟着他们，在看不到的地方，应该还有不少死士。


    白玉春扶着黄金善的手，蒋若木一路上给她描述这钱庄内的布局。


    钱庄内的风水局处处绝妙，大大小小环环相扣，黄金善基本可以确定，这里绝对不止一处地道。


    走到钱庄西北角，黄金善问侍女这里是否有花园，侍女便带路向一个小角落走去。


    兰城靠近西域，此处气候不像江南一般能养出风景园林，这花园中的景色很是粗狂。兰城将要入冬，园中完全见不着花，但见一片无边际的红叶树林。


    黄金善感觉黄金错刀就在这附近，正想着怎么甩开身后那群人，却不料正面碰上了海广参。他正从林中走出，就在三人几米开外的地方。


    “郡主都散步到这了？”海广参问得轻快，眼神却是万分的怀疑。


    “海庄主，我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散步到哪了。”黄金善笑着回了一句，转身欲离开，此时碰上了海广参，也不宜再探查了，只能从长计议。


    海广参想追上他们，加快了脚步，但不知触碰了什么，他四周的树突然都从树干处折断，七八棵树均向他倒去。


    动静极大，惊动了那些藏匿的死士。突然间，十几人从各个藏匿之处飞了出来，向庄主奔去。


    北方的树生得高大，那些死士一同挥剑挡住了这些树。他们想护着海庄主离开，但不管走到哪都不断有树向他们倒去，在几米之外的三人身边也开始有树倒下，跟在他们后面的侍女惊慌逃散，却只发现断树越来越多。


    场面刹那间乱做一团，那些死士勉强护着庄主，有不少侍女被断树压住，混乱中有血溅了几尺高，尖叫声不绝于耳。


    三人小心的也往外走，黄金善敏锐地捕捉到好似切割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颗巨树就向着三人而来。


    这树比先前那些树粗壮许多，倒下的速度太快，白玉春下意识搂住黄金善，直接运内力用手肘抵住树干。


    树干撞上白玉春的小臂，黄金善只听见一声巨响。


    蒋若木赶紧也运力捶向树干，那断树便向一侧倒去。


    白玉春放下了右手，额前渗出紧密的汗。水滴在黄金善脸上，汗和泪都是咸的，黄金善并不能分辨。


    海庄主和他的死士们已经慢慢移动到了他们身边，剩下的侍女们也都躲在了死士之后。众人聚在一起缓慢移动，树木还在源源不断地倒下，白玉春的喘息声之中，黄金善还听到了远处轻盈的脚步声。


    “有人。正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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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听见了。”


    白玉春用左手握住右手臂，缓了口气，左手捡起一根粗枝，直接跃到树林之上。


    一道黑影在红叶树林中逃窜着，手里扯着诸多丝线，应是那人提前布下的机关。


    白玉春冲去追，那人腿脚却快。四周断树太多，所有道路都被断枝层层阻挡着，眼看那人就要隐在断树之中，白玉春挥出手中粗支，从他身后刺中左肩。那人行动明显放缓，却还是熟门熟路地躲在了树林之中。


    断树停止了，一众死士都追了上来，四处翻找，却未发现那人的踪影。


    “没关系，我打中了他右肩，他跑不远，封住山庄，检查所有人的伤势便知。”白玉春扶住右手臂，疼痛又回到了他意识中，右手的骨头应该是断了，这次重击还牵扯出了之前腰侧的伤。如今身上旧伤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大口喘着气，人也倒了下去。


    黄金善追上来，撑住了倒在地上的他。


    海广参也随后赶了过来，他仍惊魂未定。近来庄中诸事本就让他疲惫不堪，如此一遭，直接吓去了半条命。


    “海庄主，”黄金善对着海广参，没有半点询问的意味，语气冷得令人发颤，“拿药出来救他，我能保你不死。否则……”


    “青冥仓的所有药，随您挑！”黄金善还没说完，海广参立刻就答到，没想到黄金善说的大劫竟是真的，他早已吓得魂都没了，如今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断骨没有什么奇药，海广参奉上了塑骨丸，黄金善又从青冥仓中挑了几味良药命人煎制，白玉春的右手只能慢慢将养着，还不知能恢复几分。


    喝了止痛的药，白玉春精神头重新回来了。坐在床上，他试图用右手握拳，手指却颤颤巍巍合不上。黄金善走进来，他立刻放下了右手装作无事，然后又想起来她并不能看见。


    黄金善端来了其他的药，见她四处摸索，白玉春左手接过药，直接一饮而尽。


    “你看不见，就别想着照顾我了，”白玉春拉过黄金善的胳膊让她坐下，“我有枯木逢春，这些外伤都恢复得很快的，不必担心我。”


    白玉春想问问那些侍女如何了，但想到黄金善并没有看见刚刚那些血腥的场面，问她，也许徒增她的惊恐。


    两人沉默片刻，白玉春开口，“我现在右手使不上力了，你记得每天让蒋若木给你运内力，不然过两天又要体寒了。”


    还好眼前蒙了布，黄金善想，吸了她眼角的泪，她知道白玉春一定想问那些侍女的情况。刚刚从花园中出来，海庄主就忙着安置这些女孩。她看不见，却能听见她们的呻吟，她在青冥仓也为那些侍女挑了药。虽然没有人因此丧命，但那些被击碎的腰肢，曲折的双腿，大概是用了青冥仓的灵药也无力回天了。


    也许白玉春的右手也是这样，因为她恍然想起，天机中，白玉春持剑的手，是左手。


    白玉春看黄金善只面向着前方，不说话。他又想起他现在没法每天搀扶黄金善了，还要再叮嘱蒋若木一些事儿，“蒋若木呢？”


    “他去检查庄内诸人的伤势了。”


    且说完这话，门外便有精铁清脆的撞击声，随后又响起很多脚步声。


    二人勉勉强强走到门外，只见蒋若木和海庄主的一众死士正围着嬴政。而他用手捂着左肩，俨然是受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