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公堂对质

作品:《大乾法医:开局惊懵当朝宰相

    排队?


    这两个字,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孙志才和吴谦的脑门上。


    他们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门外,是即将吞噬一切的狂怒人潮。


    是足以将他们挫骨扬灰的滔天民意。


    这位钦差大人,竟然让他们……


    排队?


    这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狂妄,而是彻彻底底的疯了!


    然而,比他们更感到荒谬的,是玄素道长。


    她那双含着清泪的圣洁眼眸,瞳孔骤然一缩。


    脸颊上那恰到好处的悲恸,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她设想过顾长风的一切反应。


    他会强硬,会辩解,会用朝廷的威严来压制。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近乎羞辱的,不讲道理的方式,来应对这一切。


    排队。


    这两个字,像一只沾满泥污的手,粗暴地扯下了她身上神圣的光环,将一场精心导演的“万民请愿”,瞬间贬低成了街头巷尾的市井闹剧。


    陈景云没有任何迟疑。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他对着顾长风微微一躬身,转身,迈开大步,走向那扇在人潮冲击下发出呻吟的衙门大门。


    他没有拔刀。


    也没有呵斥。


    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站在了门口。


    身形如山,气息如冰。


    院内原本燥热的空气,温度骤然降了下去。


    一股无法言说的森然寒意,以他为中心,蛮横地扩散开来。


    原本喧嚣鼎沸的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壮汉,在接触到陈景云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时,大脑一片空白。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警告,只有一片死寂。


    仿佛两口千年枯井,井底沉淀的,是尸山血海。


    一股寒气从他们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几人竟是双腿一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一人止步。


    百人停顿。


    那汹涌向前的人潮,竟真的在距离衙门口三尺之外,诡异地凝固了。


    长街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陈景云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钦差大人有令。”


    “道长请愿,大人亲聆。”


    “尔等,退后十丈,肃静等候。”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


    “有敢喧哗、擅闯者,以‘冲击钦差衙署、意图谋逆’论处。”


    “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如四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谋逆!


    这个罪名太重了。


    重到没人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去赌这位钦差大人的刀,够不够快。


    人群开始不安地骚动,然后,像被惊吓到的兽群,步步后退。


    院子里,孙志才和吴谦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张着嘴,看着陈景云那并不算魁梧的背影,像是在看一尊从地狱里走出的杀神。


    一人,可镇万军!


    这就是天子亲卫的威势吗?


    顾长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面色僵硬的玄素道长。


    “道长,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


    “请坐。”


    玄素道长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那股翻腾的气血被她强行压下。


    她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第一波攻势,已经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化解于无形。


    她缓缓走到石桌对面,拂了拂雪白的孝服,坐了下来。


    只是那坐下的姿态,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大人,好手段。”她看着顾长风,泪痕未干的脸上,是一片寒霜。


    “道长谬赞。”顾长风亲自为她斟上一杯茶,推了过去,“顾某只是觉得,公道,是用来讲的,不是用来……闹的。”


    “讲?”玄素道长发出一声冷笑,“沈善人一生行善,如今却落得个身首异处、死后不得安宁的下场!大人下令剖开他的尸身,这便是大人所说的‘公道’吗?”


    来了。


    吴谦和孙志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诛心之问!


    自古以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入土为安,是最大的孝道。


    顾长风下令剖尸,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在世人眼中,都是大逆不道!


    这个问题,根本没法回答!


    然而,顾长风却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刀锋,他点了点头,神情坦然得可怕。


    “是。”


    一个字。


    斩钉截铁。


    院内,一片死寂。


    玄素道长愣住了。


    她准备好的一肚子引经据典、仁义道德,瞬间被这一个字,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道长可知,何为‘钦差’?”


    顾长风没有给她继续发难的机会,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针,刺向玄素道长。


    “钦差,代天子巡狩,上查官吏,下安黎庶。其所奉者,非是一家之礼,而是大乾之法!”


    “沈百里,乃我大乾子民。他在金陵地界,离奇身亡。于情,他是客死异乡的游子;于法,他是一桩悬案的死者。”


    “本官身为钦差,若不能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拿获真凶,慰其在天之灵,便是对死者最大的不公!是对大乾律法最大的亵渎!”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道长只知剖尸是对死者不敬,却不知,让真凶逍遥法外,让冤魂沉冤莫白,才是对生命最大的漠视!”


    “敢问道长,”顾长风话锋一转,变得凌厉如刀,“您是修道之人,讲究因果报应。难道在您眼中,查明真凶,惩治罪恶,不比保全一具早已没有生机的皮囊,更重要吗?”


    “你……”


    玄素道长被他这番偷换概念的宏大叙事,驳得哑口无言。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顾长风,从头到尾,都站在“法理”和“天理”的制高点上。


    她若反驳,就等于承认,她认为程序上的“礼”,比实质上的“正义”,更重要。


    这与她“活神仙”的人设,背道而驰。


    “更何况,”顾长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沈百里,并非暴毙。”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刚刚写好的验尸格目。


    那几张薄薄的纸,被他轻轻放在了石桌上,推到玄素道长面前。


    纸张与石桌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落在了托盘上。


    “他是被谋杀的。”


    “凶手,用一根淬有前朝剧毒‘牵机引’的牛毛细针,刺入他的腕部静脉。又用迷香掩盖毒气,用细线伪造密室。”


    “手法之专业,用心之歹毒,骇人听闻。”


    顾长风每说一句,玄素道长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死死攥紧了拂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她知道,顾长风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竟然,真的只用了一夜,就查到了这个地步!


    “道长。”顾长风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您是沈百里生前最敬重的人。”


    “如今,他惨遭毒手。您身为他的精神寄托,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能早日将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吗?”


    “还是说……”


    顾长风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道长,另有隐情?”


    这一句话,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刺入了玄素道长的软肋。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顾长风。


    她从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丝……猎人锁定猎物后,不加掩饰的审视与玩味。


    她明白了。


    顾长风今天,根本不是在和她辩论。


    他是在,审问她!


    他用滔滔民意作为开场,用大乾律法作为框架,用一具冰冷的尸体作为证据,一步一步,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她现在,进退两难。


    支持顾长风查案?那等于承认自己之前的“请愿”是无理取闹,自打耳光。


    反对顾长风查案?那等于告诉所有人,她心里有鬼,她害怕真相被揭露。


    好一个顾长风!


    好一张天罗地网!


    玄素道长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的所有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那片圣洁的悲悯。


    她缓缓起身,对着顾长风,深深一揖。


    “大人之言,令贫道,茅塞顿开。”


    “是贫道,着相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大彻大悟后的空灵。


    “沈善人惨死,贫道痛心疾首,方寸大乱,险些误解了大人为民除害的苦心。还望大人,海涵。”


    她竟然,就这么认输了?


    一旁的孙志才和吴谦,看得目瞪口呆。


    “贫道只有一个请求。”玄素道长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写满了恳切。


    “请大人,务必查明真相,将那杀千刀的凶手,碎尸万段!”


    “贫道与江南万千信众,静候大人佳音。”


    说完,她再次对着顾长风,深深一揖。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钦差衙门。


    她的背影,依旧优雅,依旧出尘,在阳光下仿佛要羽化而去。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无人看到,她那藏在宽大孝服下的手,拂尘的木柄之上,已然被她恐怖的指力,生生捏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