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鸿胪寺的石子
作品:《大乾法医:开局惊懵当朝宰相》 御书房。
这里依旧空旷,依旧冰冷,仿佛能冻结人的魂魄。
皇帝李世昭独自站在那幅巨大的《大乾疆域图》前。
他的目光,越过了北境的崇山峻岭,落在那片用淡墨渲染出的、广袤无垠的草原上。
他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了千年的山。
顾长风走进来。
没有通传,也没有跪拜。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在等。
等这位大乾王朝最顶级的棋手,落下新的一子。
“他都与你说了?”
皇帝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是。”
顾长风回答。
“是不是觉得朕,很狠心?”
“草民不敢。”
“朕问的不是敢不敢。”
皇帝缓缓转身,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疲惫。
“朕问的是,是不是。”
“不是。”
顾长风的回答,依旧平静。
“陛下是君,他是臣,亦是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这,就是皇家。”
皇帝凝视着他,许久,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赏,有自嘲,更有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绝对的孤独。
“你啊……”
“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太透。”
“这样活着,很累吧。”
顾长风没有回答。
皇帝也没有再追问,挥挥手,一位太监捧着一件东西进来。那是一件崭新的官袍,和一纸委任状。
官袍是绯红色的,银线绣着一只白鹇。
八品文官的制式。
“朕,说过要赏你。”
皇帝将委任状推到顾长风面前。
“从今日起,你便是鸿胪寺主簿,官居八品。”
鸿胪寺。
负责朝会、宴飨、祭祀礼仪,以及接待四方藩属的衙门。
是天子喉舌,国家颜面。
也是一个迎来送往,务虚不务实的清闲之地。
八品主簿,更是人微言轻,无缘朝会。
从一个搅动京城风云、手握钦差大权的白衣客,到一个无足轻重的八品小官。
这不是赏赐。
这是贬斥。
裴宣若在此,定会惊愕。
陈景云若在此,定会以为陛下在鸟尽弓藏。
但顾长风只是拿起那份委任状,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收下了。
“草民,谢陛下隆恩。”
“你不问朕,为何?”
皇帝的目光变得锐利,似乎要穿透顾长风平静的表象,直抵他的内心。
“陛下自有深意。”顾长风道。
“好一个‘自有深意’。”
皇帝点了点头,眼中的赞许之色更浓。
“朕将你放在鸿胪寺,有三重用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
“其一,避祸。太子虽废,党羽未尽。你这把刀太过锋利,也太过招摇。朕把你放进清水衙门,是让你暂离风暴,保你的命。”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让你学。你擅长破案,精于算计,但于国之大体,于朝堂制衡,于纵横捭阖,你还是一张白纸。鸿胪寺,便是你的学堂。朕要你去看懂人心,更要看懂……国与国之间的人心。”
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疆域图上。
“至于其三……”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朕要你,在那里,多看,多想,多找找。顺便等一些人来。”
顾长风的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的光。
“草民愚钝。”
“不,你懂。”
皇帝一语道破。
“你借太子之手,一夜之间,斩断了女真金帐王庭在我大乾经营数十年的所有血脉。”
“这等于,在草原那头最凶猛的狼王身上,生生剜下了一大块肉。”
“你觉得,它会善罢甘休吗?”
御书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干了。
顾长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如鼓。
“他们,会来。”
“当然。”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淬着寒冰的弧度。
“他们不仅会来,而且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会以‘商队无故被劫掠’为由,派遣使者,前来我大乾‘兴师问罪’。”
“表面上,是来讨说法。”
“实际上,是来刺探虚实。他们想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他们的钱袋。他们更想看,我大乾的朝堂,在经历了这场动荡之后,是否……有机可乘。”
皇帝看着顾长风,一字一顿。
“而你,顾长风,鸿胪寺八品主簿,将作为朕的代表,全权负责,接待这支援自草原的‘使团’。”
“朕要你,不卑不亢,寸步不让。”
“朕更要你,从他们的嘴里,从他们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里,给朕,挖出他们真正的图谋!”
“这,才是朕给你这把刀,准备的,真正的战场。”
这番话,没有惊雷,却字字砸在顾长风的心上,让他整个人的认知轰然洞开。
鸿胪寺不是清水衙门,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八品官不是人微言轻,而是藏于暗处、最不引人注目的利刃。
皇帝将他放在这里,不是贬斥,不是鸟尽弓藏。
而是将他,安插在了整个大乾王朝,抵御外敌的第一线!
这是一个比扳倒太子,危险百倍,也重要百倍的任务。
“臣……领旨。”
顾长风缓缓跪了下去,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那件绯红色的官袍。
这是他第二次,向这位帝王下跪。
第一次,是为那份“不惜牺牲一切”的帝王担当。
这一次,是为一个更宏大,也更危险的棋局。
“去吧。”
皇帝挥了挥手,重新转过身,面对着那张巨大的疆域图。
“边境的急报,最多还有半个月,就会到京城。”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顾长风起身,抱着那身崭新的官袍,默默退出了御书房。
殿门外,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
明明有些许暖意。
他却感到,一种从血脉深处渗出的、彻骨的寒冷。
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骑从京城的角落里离开,直奔遥远的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