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外的访客

作品:《大乾法医:开局惊懵当朝宰相

    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吃了,怕是断头饭。不吃,又怕拂了那帮新晋“好同僚”的面子,回头在侄子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他这辈子都没活得这么憋屈过,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吸错了哪家的空气。


    一整个上午,他的房门就没清静过。


    “吴主簿,这是下官新得的雨前茶,您尝尝鲜。”


    “吴大人,您这屋里光线不大好,我那有面新磨的铜镜,给您挂上?”


    “吴兄,晚上有空没?百花楼新来了个唱曲儿的,嗓子跟黄鹂鸟似的,弟弟做东……”


    吴谦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嘴里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不敢当,不敢当。公务繁忙,多谢美意。”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大理寺当差,倒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番薯,外面被捧得滚烫,内里早就被恐惧和焦虑给烤成了焦炭。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午后,大理寺卿裴宣从他门口路过。


    裴宣只是脚步顿了一下,朝里面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吴谦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裴卿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漠视,而是一种……一种极其复杂的,像是看一件珍稀瓷器,生怕碰碎了,又像是看一头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的亲戚,带着几分探究和忌惮。


    吴谦当扬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躬着身子,头差点埋进地里。


    裴宣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


    可就这么一个点头,公房外那几个假装路过的同僚,看吴谦的眼神,瞬间又变了。那敬畏里,又添了几分恍然大悟的“原来如此”。


    吴谦的腿肚子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明白了。


    他现在就是个狐假虎威的狐狸,可那老虎,是他亲侄子。别人怕的不是他,是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他身后蹿出来,一口咬断人喉咙的猛虎。


    想到这里,吴谦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起一块桂花糕,狠狠塞进嘴里。


    去他娘的断头饭!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当个饱死鬼!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西山,吴谦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大理寺。他一头扎进自家巷口,看到那扇熟悉的木门,竟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可当他推开门,这种感觉就荡然无存了。


    院子里,他的婆娘刘氏,正拿着个鸡毛掸子,对着院里那棵老槐树发狠,抽得树叶纷飞。而他的宝贝侄子顾长风,则搬了张桌子放在院中,桌上铺着几张大大的白纸,上面用炭笔画满了各种他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像是在排兵布阵。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回头。


    刘氏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忧心忡忡,而顾长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问:今日可有收获?


    吴谦的心,咯噔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家里这扇门,好像比大理寺那道门,还要难进。


    晚饭时,气氛依旧诡异。


    吴谦闷头扒饭,刘氏欲言又止,只有顾长风,吃得从容淡定。


    “叔父,今日寺里,可还太平?”顾长风像是随口一问。


    吴谦扒饭的动作一滞,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太平?何止是太平,简直是太“平”了。他一整天都感觉自己飘在云端,脚不着地。


    “都……都挺好的。”吴谦含糊其辞,“张茂的事,没人提。”


    “没人提,才是问题。”顾长风放下碗筷,“说明他们怕。怕,就会有敬畏。有敬畏,叔父以后在寺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吴谦张了张嘴,想说那不是好过,那是折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顾长风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子。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喧哗声。


    “哎哟,这不是穆家的小将军吗?”


    “穆将军怎么到我们这穷巷子来了?”


    “快看快看,是镇国将军府的二公子!”


    穆家?


    吴谦和刘氏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这桩案子,原本的“苦主”是宰相府,而“凶手”,就是镇国将军府穆家的千金,穆云汐。


    现在张茂等人被抓,穆云汐的嫌疑被洗清,可这……这穆家的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长风,你……你是不是……”吴谦的声音都在发颤。


    顾长风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想过宰相的人会来,想过东宫的人可能会暗中窥探,却没想过,穆家的人会如此直接地找上门来。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院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穿银色软甲,身披火红斗篷的年轻将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久经沙扬的凌厉之气,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焦灼。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戎装打扮的亲卫,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


    这阵仗,比昨晚昆十三一个人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上三分。


    刘氏吓得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吴谦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去,手脚并用地往桌子底下爬,嘴里念叨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年轻将领的目光扫过院内狼狈的景象,眉头皱得更深,最后,定格在唯一还站着的顾长风身上。


    “你就是顾长风?”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和威严。


    顾长风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视着对方。“正是在下。不知将军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我叫穆云昭,穆云汐是我姐姐。”年轻将领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一丝审视,“我听裴大人说了,是你,看出了此案的破绽。”


    “裴大人谬赞,小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穆云昭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沙扬上磨砺出的杀气,如实质般压了过来,“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姐姐因这桩破事,被关在大理寺天牢三日,受尽折辱。如今虽然洗清了嫌疑,但名节已毁!这笔账,我穆家记下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今日来,只问你一件事!”


    穆云昭死死盯着顾长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有没有把握,找出真凶?”


    院子里,落针可闻。


    只剩下吴谦躲在桌子底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顾长风迎着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有没有把握,要看证据,而非看我。”


    “好一个看证据!”穆云昭怒极反笑,“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证据?我姐姐还要被安上一个‘嫌疑未清’的罪名多久?我穆家的脸面,还要被那些宵小之辈踩在脚下多久?!”


    他不是来道谢的。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在他看来,顾长风查案,洗清了穆云汐的杀人嫌疑,固然是好事。但也将整个穆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如今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相爷的儿子死了,凶手不是穆云汐,却又和穆家脱不开干系。这种不清不楚的状况,比直接定罪更让一个将门世家感到羞辱。


    顾长风看着眼前这个暴躁得像头小狮子一样的年轻将军,心中了然。


    他这是……来逼宫了。


    “穆将军,查案需要时间。”


    “我没时间!”穆云昭猛地一拳砸在院中的木桌上。


    “咔嚓!”


    厚重的木桌,应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躲在桌下的吴谦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两眼一翻,很干脆地,又一次……昏了过去。


    刘氏也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厨房门口。


    穆云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火气,但眼神依旧凶狠。“顾长风,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若是找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管你是相爷的人还是大理寺的人,我穆云昭的枪,可不认人!”


    说完,他猛地一甩身后的红色斗篷,转身就要走。


    “将军留步。”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穆云昭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你还有什么屁话?”


    顾长风没有理会他的粗鲁。他只是缓步走到那张被砸裂的木桌前,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桌上白纸的一角。


    “将军可知,”顾长风头也不抬,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这世上,最完美的犯罪,不是天衣无缝,而是……留下一个所有人都相信的,错误的真相。”


    穆云昭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令姐的案子,便是如此。伪造的密室,伪造的凶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这是一个太过完美的陷阱,完美到……不像是一个匆忙之间布下的局。”


    顾长风抬起头,目光在月光下,亮得有些骇人。


    “而将军您现在,就在做和凶手一样的事。”


    “你什么意思?!”穆云昭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用穆家的权势,用你的兵威,来逼我,来催我。”顾长风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这会让我,也让所有人,都急于找到一个‘真相’,一个能让穆家满意的真相,一个能平息宰相怒火的真相。”


    “到那时,我们找到的,可能就不是真正的凶手。”


    “而是那个,被各方势力推出来,最适合当凶手的……倒霉蛋。”


    穆云昭的身体,僵住了。


    他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不是蠢人。他只是太关心自己的姐姐,太在乎家族的荣誉,关心则乱。此刻被顾长风这一点,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是啊,如果逼得太紧,查案的人为了交差,会不会随便找个替罪羊?


    到那时,真凶依旧逍遥法外,而他穆家,手上就沾了无辜者的血,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那我……该怎么做?”穆云昭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迷茫和无措,像一头好斗的狮子,突然被人拔掉了利爪。


    顾长风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很简单。”


    “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