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个很长的故事

作品:《资本家小姐被读心后,全家杀疯了

    “爷爷就是随口一提。”


    他这话,像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白攸宁心里一暖,那点临阵退缩的念头,反倒被他这句话给压了下去。


    她抬起头,迎上裴青山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是长辈对晚辈的温和与好奇。


    【嗨,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你越是这么体谅我,我越是不能怂。】


    【不就是弹个琴吗?就当是老年活动中心慰问演出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点紧张压进肚子里,脸上露出了一个更真切的笑:“不勉强,爷爷想听,是我的荣幸。”


    “好,好啊。”裴青山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咱们就进去听。我这把老骨头,可有点站不住了。”


    裴景州走过去,很自然地扶住了老爷子的胳膊。


    白攸宁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进了正屋。


    那架钢琴就安放在靠南窗的角落里。


    是那种老式的立式钢琴,琴身是温润的深棕色,在夕阳的余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


    琴盖上盖着一块绣着淡雅兰草的白布,看得出被主人精心爱护着。


    这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林文静在时的模样。


    裴青山没有坐到主位的太师椅上,而是让裴景州搬了张竹编的靠背椅,就放在离钢琴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坐下来,姿态放松,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攸宁。


    白攸宁走到钢琴前,掀开盖琴的白布,又推开了琴盖,露出底下黑白分明的琴键。


    她坐上琴凳,试着按了几个音,音色很准。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却没有立刻开始。


    【弹哪首呢?】


    【弹老爷子改的那首《红旗颂》?那也太像汇报演出了,跟在领导面前述职似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他今天又是夸我菜种得好,又是夸我院子拾掇得有生气,跟我说的都是过日子的话。我再跟他来一套官样文章,那也太没劲了。】


    【得来点不一样的。】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定,人也镇定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着裴青山,认真地说道:“爷爷,那首汇演曲子……今天我想先不弹了。”


    裴青山微微挑了下眉,显然有些意外。


    裴景州站在一旁,也看着她,没说话。


    白攸宁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滑过,像是抚摸着久别重逢的故人。


    “我想弹一首别的曲子给您听。”


    她望着老爷子,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一首……很适合在这样的傍晚,在家里弹给家人听的曲子。”


    没有剑拔弩张的考验,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迎合。


    就只是,弹给家人听。


    裴青山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柔软下来。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听着。”


    白攸宁收回目光,重新面向钢琴。


    她闭上眼。


    整个屋子,整个院子,甚至是傍晚的风声,好像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再睁开眼时,她指尖落下,一串清亮如水的音符,便从琴键上流淌了出来。


    那不是任何一首激昂的进行曲,也不是什么世界名作。


    起初的几个音符,像是山涧里滴落的清泉,叮咚作响,带着一丝试探的凉意。


    紧接着,旋律缓缓铺陈开来,像是月光下弥漫的薄雾,温柔地笼罩了整个小院。


    是德彪西的《月光》。


    一首纯粹的,只为了描摹美与静谧的曲子。


    白攸宁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落,她的心神完全沉浸了进去。眼前浮现的,不是这个红砖青瓦的小院,而是另一个时空里,母亲坐在钢琴前,回头对她微笑的模样。


    【这首曲子,妈妈也弹过。】


    【她说,听着这首曲子,就像躺在夏夜的草地上,能看见月亮,还能闻到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她说,宁宁,以后也要做一个心里有月光的人。】


    心底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酸涩,随着琴声,一点点地漫了上来。


    却不再是早上那种让人窒息的钝痛,而是一种带着怀念的,柔软的怅惘。


    她弹得愈发投入。


    那些音符,不再是乐谱上刻板的符号,而是她心底流淌出来的,对另一个世界,对那个回不去的家的全部思念。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琴声在流淌。


    裴青山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严肃的脸上,此刻是一片平和。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跟着那旋律,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听到的,不只是琴声。


    还有那个小丫头心里,一句句的独白。


    他听见了她口中的“妈妈”,听见了那个“回不去的家”,也听见了她心里那片皎洁又孤单的“月光”。


    原来早上那扬没由来的眼泪,根子在这里。


    这丫头,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事。


    裴景州就站在墙边,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落在白攸宁的侧影上。


    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琴键,夕阳的余晖给她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那琴声里,听出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情绪。


    那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的悲伤。


    他只知道这架钢琴是她母亲的遗物,却从未想过,这架钢琴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试着去了解过她。


    一曲终了。


    最后的尾音,像一缕轻烟,消散在傍晚的空气里。


    白攸宁的手指还停在琴键上,久久没有抬起。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裴青山才缓缓睁开眼,他看着白攸宁的背影,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琴声里,有故事。”


    他没有评价弹得好不好,也没有问这是什么曲子。


    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白攸宁的肩膀,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慢慢地转过身,眼圈是红的,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看着裴青山,看着这位和另一个爷爷有着同样面容的老人,看着他眼中那份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温和。


    她心里那道紧绷的弦,忽然就松了。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点了点头,“是一个……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