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曾孙了？”陆老太太刚踏进客厅，便隐约捕捉到几句对话。


    她脚步一顿，站在玄关光影交界处，声音里掩不住骤然涌上的惊喜。


    陆承洲和姜敏闻声转头。


    只见老人家怔在原地，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笑逐颜开，皱纹堆簇在眼角眉梢。


    陆家九代单传，清一色都是男丁。


    人到了她这个年纪，看着别人家软糯可爱的小孙女，没有不羡慕的。


    当年林梳桐生下时序后，因医院工作繁忙，便没再要孩子。


    这份遗憾，在陆老太太心里埋了许多年。


    “我的宝贝曾孙在哪？快，快带我去瞧瞧！”她声音扬高，里边是压不住的急切与欢喜。


    姜敏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迎上前去，“妈，您别急，瑶瑶人在京城呢。您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过去？”


    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她目光掠过姜敏，并未停留，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也没看见她伸过来欲搀扶的手。


    她与已故的丈夫一生恩爱，举案齐眉，对于姜敏攀上陆承洲、最终小三上位的行径，她心底始终存着一份不齿与疏离。


    她只淡淡转向垂手侍立一旁的管家，吩咐道：“把我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送到二楼房间吧。”


    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是，老太太。”管家恭敬应声，提着几个纸袋跟在老太太身后上了楼。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陆承洲坐回沙发上，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垫子里，抬手用力按揉着发胀的眉心，喉间泄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姜敏走到他身边坐下，体贴地帮他捏着肩膀，手法熟练，力度恰到好处。“承洲，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她的声音温婉柔和。


    肩上传来的舒适感让陆承洲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默片刻，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乏：“时序和沈蕴马上就要订婚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闹出个私生女，你让我怎么跟沈家交代？”


    姜敏手下未停，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她巴不得这门婚事黄了。


    若是小虞能再给陆家添个男孙，她们母女在陆家的地位才算真正稳当，有什么能比血缘至亲更可靠呢？


    她心思电转，语气却愈发温良：“话是这么说，可瑶瑶怎么说也是陆家的血脉，是你亲孙女。自打老太爷去世后，老太太多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你就当是让妈开心开心，哄哄她老人家。”


    陆承洲素来孝顺，听了这番话，觉得不无道理。


    他拍了拍姜敏的手，没再说什么。


    次日，三人便动身前往南城。


    抵达时，正值景山幼儿园放学。


    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停在街对面。


    透过车窗，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校门口的小小身影。


    瑶瑶背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小书包，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一张小脸蛋白里透红，圆润得像刚成熟的水蜜桃。


    她正踮着脚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街口的方向。


    陆老太太几乎是立刻推门下车，迫不及待地朝那小人儿走去。


    她步履有些急，目光却紧紧锁在瑶瑶身上，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好奇。


    察觉到有人靠近，瑶瑶仰起脖子，望向面前衣着讲究、头发花白的陌生老人。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和慌乱。


    上次被凌志绑架的可怕经历，在她心里投下了阴影。


    陆老太太立刻停下脚步，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慈祥，“瑶瑶，别怕，我是曾祖母呀。”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


    瑶瑶困惑地歪着小脑袋，水洗过般的葡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显然无法理解这个陌生的称谓。


    陆老太太被她萌到了，耐心解释：“就是你爸爸的奶奶。”


    听到爸爸两个字，瑶瑶的小嘴立刻撅得老高，能挂个油瓶似的，“爸爸不要妈妈，瑶瑶也不要爸爸！”


    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赌气和委屈。


    陆老太太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咯咯笑出了声。


    这孩子太有意思了，连生气都这般招人喜爱。“是是是，是爸爸不好，”


    她顺着孩子的话，语气宠溺，“曾祖母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瑶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还伸出小手指比划着：“嗯，打他屁屁。”


    她不听话，妈妈就会打她屁股蛋。


    陆老太太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


    就在这时，姜弥匆匆赶了过来。


    她一眼看到女儿正在和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夫人说话，心下先是一紧，待看清那老人的面容时，她整个人都怔愣住了，下意识地讷讷出声：“老……老太太……”


    陆老太太闻声抬头，对着姜弥微微颔首。


    她一生阅人无数，对姜敏那种心思活络人向来反感，但对于眼前这个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姜弥，她却讨厌不起来，甚至心底存着几分怜惜。


    早在多年前，她就隐约察觉到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孙子陆时序，对待这个女孩的态度与对待旁人有些不同。


    后来听闻姜弥意外去世的消息，她还曾暗暗惋惜过。


    没想到，她不仅活着，还生下了时序的孩子。


    换作是那些贪图富贵的，早就抱着孩子找上门来索要名分和钱财了。


    可她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到了这么大，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陆老太太高看她一眼，认定她是个心性纯良、老实本分的孩子。


    几人随后一同去了京都大酒店。


    陆时序接到电话后，也匆匆从公司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