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盈珠有些生气，她最开始没想着跟沈榭下死手，可偏偏挨打的时候，这家伙哪怕嘴里含着血也要当着她的面说燕明非的坏话，她哪里能忍，一时冲动，就下手重了。


    结果呢，燕明非竟然因为拉架挨了武安侯的打。


    宗政盈珠顾不得，起身快步走过去扶住他：


    “你……”


    她又不能当着燕明非的面说他爹如何，于是所有的话都哽咽在了嗓子里，红了眼眶。


    “武安侯下手是重了些。”纪允修原本还存着气，可见到燕明非这个样子，气也消了一半。


    但偏偏就是有人不希望他消气。


    刚出去的内侍，又进来通报：


    “陛下，沈侍卫求见。”


    纪允修皱眉，一时间没想起来哪个沈侍卫，还是纪福提醒了一句：“是沈澹沈大公子。”


    纪允修抬头：“然他进来。”


    宗政盈珠询问的目光正好跟纪允修收回来的视线碰上，纪允修叹气对纪福道：


    “给昭白赐坐。”


    宗政盈珠满意了，扶着燕明非坐下，而后跪回了纪兰猗的身边。


    纪允修见状冷哼一声：“你倒是自觉。”


    宗政盈珠没说话，听见脚步声靠近。


    “臣参见陛下，长公主。”


    说完，沈澹径直站在了纪兰猗跟宗政盈珠身边，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沈澹，朕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纪允修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这件事，故而并不会因为沈澹的求情而改变。


    但在场众人不曾想到的是，沈澹开口：


    “陛下，臣奉家父之命，来请陛下秉公处置沈榭。”


    此言一出，就连长公主都有些意外的转动目光，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沈澹很坚定，不论是目光还是态度。


    “哦？”纪允修来了兴致：


    “若是朕，以冒犯公主强抢民女的罪杀了他，你们也愿意么？”


    沈澹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面色不改：“是，任由陛下处置。”


    宗政盈珠看着沈澹，目光沉沉的，有些复杂。


    纪允修又问：


    “那若是牵连你们沈家呢？”


    沈澹纹丝不动地面庞终于有了反应，他垂眸，道出父亲早已经交代好的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沈家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我怎么有些看不懂啊，这什么意思？”


    原本沈澹进来之前，纪兰猗连跟他打嘴仗的词都在心里写好了，这一下，反倒是给她绕晕了。


    宗政盈珠看了一眼母亲，显然母亲也明白了沈家的做法是何用意。


    “沈家这是要弃车保帅。”


    沈澹走后，燕明非言简意赅的点明了这一切，而后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不止是他，宗政盈珠与回过神来的纪兰猗同样也是如此。


    “不奇怪。”长公主见几个孩子面色沉重，开口为他们解惑：


    “世家子弟，能力出众是最重要的，因为这能为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而必要时刻，舍弃最次的那一个，也是世家大族的常规做法。”


    “可，沈榭是沈国公的亲生儿子啊。”纪兰猗虽然也看不惯沈榭，可不免还是会因为沈家的做法，而对沈榭表示同情。


    “儿子又如何，在利益面前，照样什么都不是。”长公主难免有感而发，又担心几个孩子心里接受不了，找补了一句：


    “当然也不全是如此。”


    “那舅舅，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宗政盈珠其实在打完沈榭就已经预料到要接受惩罚，故而淡定得很。


    纪允修的手指敲打着扶手，片刻道：


    “你们两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回去抄两本《静心经》冷静冷静。”


    “那沈榭呢？”纪兰猗也不是第一次被罚抄书了，没当回事，更担心沈榭的结果。


    纪允修没说，让人把她和宗政盈珠连带着燕明非都赶了出来。


    纪兰猗回去抄书了，还不忘叮嘱宗政盈珠，送燕明非回家。


    宗政盈珠看着她走远，又看了一眼脖子上还有藤条印的燕明非，轻声道：“走吧。”


    今日的事，说起来还真是巧。


    燕明非上街原本是去给徐世元送东西的，结果就这么撞见了在万宝斋里跟沈榭大打出手的宗政盈珠。


    他一眼望过去的时候，沈榭被拧着胳膊，直呼救命。


    “要我说，你当时就不该冲上来。”


    燕明非看着沈榭伤的重，担心宗政盈珠因此而惹上祸端于是冲上去把人拦了下来。


    顺天府衙是最先得了消息的，可见闹事的都是贵人得罪不起，便直接上报到了宫里。


    “我若是不拦着，你还不得将沈榭打个半死。”


    燕明非费力的上了马车，还不忘庆幸：


    “得亏我遇上了，不过倒也是少见你这样动气就是了。”


    他看着坐到自己身旁的宗政盈珠，有些好奇她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宗政盈珠不想说，因为沈榭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燕明非也从来都不会逼着她说，于是两人便聊起了别的，说到抄书，宗政盈珠有些头疼，燕明非主动开口：


    “我帮你。”她却拒绝：


    “我还没丧良心到这种地步。”燕明非要是没事儿也就算了，可他现在这样，宗政盈珠瞥过眼不在看他。


    还是自己动手吧。


    武安侯府，武安侯打完了人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但臭小子火急火燎的进宫了，自己就算是后悔也没地方说去。


    唯有忠伯看透一切，站在老侯爷身后，无奈地叹气。


    这父子俩素来不会好好沟通，平日里拌嘴也就罢了，偏偏还都嘴硬，谁都不肯拉下脸来。


    忠伯摇头，小侯爷走了这段时日，侯爷哪一日没在担忧，甚至早早的就开始为小侯爷的冠礼筹备。


    可偏偏他又怒其不争，于是每一次跟小侯爷待在一起，总是要吵架。


    两个人唯一一件合拍的，大约就是想把怀瑾郡主娶回家里来，当家做主这件事了。


    就在主仆二人各有深思的时候，门外的小厮来报，说是小侯爷带着郡主回来了。


    武安侯起身，出门去迎。


    宗政盈珠扶着燕明非进来，看见武安侯的时候，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只得淡淡的打了声招呼：


    “侯爷。”


    “爹。”燕明非刚挨完打，心里多少也有些怨气。


    武安侯欲言又止，还是忠伯见状替他开口：


    “侯爷正担心着郡主何小侯爷的安慰呢。”


    说完他又看向燕明非故意道：


    “公子，您这伤还没上药呢。”


    宗政盈珠是问过的，所以知道，武安侯被忠伯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让燕明非回去上药。


    阿康拿着侯爷的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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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想要代替郡主搀扶公子，被忠伯拦下。


    “我去吧。”


    宗政盈珠说着，让阿康把药给她了。


    同安寺的时候宗政盈珠就给燕明非换过药了，所以也算是驾轻就熟。


    燕明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点点头。


    “不行。”武安侯开口：


    “男女授受不亲，怎好让郡主给你上药。”


    他虽然想让郡主当他的儿媳妇，可却也知道这于礼不合。


    宗政盈珠没想那么多只是道：


    “没事，我在同安寺就给他换过药了。”


    武安侯听了更是怒斥燕明非不懂事。


    宗政盈珠皱眉：“侯爷。”


    她只是轻轻的开口，提醒武安侯。


    燕明非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父亲道：


    “我有分寸。”


    两人就这么走了，留下武安侯自己又生气起来。


    忠伯看着他不忍心的开口：


    “侯爷，您又何必与小侯爷争执。”


    武安侯却道：“他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了。”


    说罢，拂袖而去。


    栖雪院门前，徐世仪下了轿子，再度踏进了这个地方，而化身萧七郎的纪容湛，早已等候多时。


    “来了。”感受到外面扫进来的寒意，纪容湛抬头，看见一身桃夭的徐世仪踏了进来。


    解下披风递给婢女，徐世仪坐到了纪容湛的对面。


    “殿下还真是，费尽心机。”


    她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伪装，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纪容湛轻笑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徐世仪看过去：“今日，万宝斋对面的茶楼里。”


    她也是因缘巧合下，在街上瞧见了离开的纪容湛，于是后脚进了茶楼，同掌柜的打探了一番。


    本就没想着瞒她的纪容湛顺手填满了她的茶杯，毫不吝啬的赞许道：


    “你很聪明，也很细心。”


    听见这话的徐世仪却有些恍惚。


    纪容湛察觉她的神情，问：“在想什么。”


    徐世仪垂眸：“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纪容湛试探的问：“他很重要？”


    徐世仪抬眼，对上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淡定的说：


    “很重要，曾经。”


    纪容湛很好奇：“那现在呢？你们为什么分道扬镳了？”


    徐世仪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是她的第一选择，所以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强大。


    “重要么？”想到这，她笑着反问纪容湛。


    纪容湛微微前倾，学着她的话，笑道一句：


    “不重要，现在。”


    茶壶的热气扑在脸上，让徐世仪的脸有些红扑扑的，纪容湛撤回身子，想起她提及的地方，问起了沈榭的事：


    “今日都看到了什么？”


    徐世仪回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


    “看到了善心，还有……真情。”


    沈榭的做法着实可恨，徐世仪其实也看到了，可她还没那个能力去救人，而宗政盈珠的出手她并不意外。


    打斗之时，沈榭的骂声不小，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楚，徐世仪亦然。


    那一句：


    “只会跟在你身后摇尾乞怜的废物孬种。”


    任谁听了，怕是都忍不住，想要打掉他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