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闭办公区域最后一盏灯，周珖珉与柏筹一同踏入寂静的电梯轿厢。


    “市长并非同性恋，为何要说那种引人误会的话？”周珖珉侧目，看向身旁与自己保持着微妙距离的男人，“之前在晚宴上，是刻意演给谁看的吗？”


    柏筹闻言，扬唇眯眼笑了笑，笑容在梯厢顶灯的冷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宝贝儿觉得是，那就是吧。”


    “市长和那个人……”


    “她很重要。”柏筹捕捉到周珖珉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笑着补充道，“当然，其重要性，仅此于我亲爱的妹妹。”


    周珖珉有些无语地收回视线。


    “妹妹太单纯，如果不是她非要接手麦惟，我一点都不想她牵扯进这场游戏。”柏筹的语气沉下几分，他目光骤冷，“都是为了保护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甚至是喜欢男人的男人。”


    周珖珉垂下眼帘，心底泛起一阵复杂的酸涩。


    “我并非责备你。”柏筹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和，“这是妹妹自己的选择，而你并未真正伤害过她。所以，我也不会动你。”


    “所以，这就是晚宴那天你救我的原因？”


    “这只是原因之一。”柏筹轻轻叹了口气，流露出真实的困惑，“我更好奇的是，你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所有人都为你求情，恳请我不要伤害你？”


    这算是问句吗？这难道是在问他本人吗？


    周珖珉：“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他猛然品出了柏筹的弦外之音。


    “你是说……是那个幕后的人，要你救我？”


    柏筹微微颔首，“要亲自向她道谢吗？算了吧，她要是知道我将事情败露给你，会生气的。我可不想惹她不开心。”


    周珖珉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底下隐藏的情绪。那并非下属对暴躁上司的畏惧，也不是面对强权的懦弱。那是一种近乎宠溺的、提及心上人时才会有的、带着纵容的无奈。


    “市长和她……是爱人？”


    “我倒希望是。”柏筹这次叹息中带着真实的落寞。


    眼看电梯即将抵达一层，周珖珉直视着他，抛出关键的问题：“是因为她……那位相依为命的哥哥吗？”


    柏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了然。“晚宴后你见过她？”


    “是，她无意中提起的。”


    电梯平稳停住，门缓缓打开。就在周珖珉准备迈步时，柏筹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他将周珖珉拉近，俯身贴近他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


    “他也是你哥哥，这算不算是……同类相吸？”


    “什么？”


    周珖珉尚未理解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已被一股力道推出了电梯。冰冷的金属门在他眼前迅速合拢，隔绝了柏筹那张带着莫测笑意的脸。


    柏茜说得真对，她哥哥确实是神经兮兮的。


    “18点45分。”一个压抑着情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我在马路边站了四十五分钟，又让我看到你和别人举止亲密——两次。”


    “两次”这个词，被咬得格外用力。


    周珖珉转过身，看见赵苧就站在三步之外，脸色晦暗不明。


    “饿了？”周珖珉走近，语气如常。


    “不是应该先安慰一下闹脾气的老公吗？”


    “知道自己在闹脾气还想我安慰你？”


    话虽如此，周珖珉还是自然地伸出手，张开手掌，紧紧扣住了赵苧的手。微凉的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掌心。


    “我饿了。”他说。


    简单的三个字，像有神奇的魔力。赵苧周身那无形的低气压瞬间消散，他立刻用力回握，仿佛要将那点微凉彻底捂热。


    “今天是乔迁第一天，我们就……回家吃外卖吧。”


    “……嗯。”


    两个都不擅厨艺的人生活在一起，除了外出就餐，果然只剩下这个选项。


    坐上车，赵苧倾身过来，为周珖珉拉过安全带扣上。“咔哒”一声轻响后，他却没有立刻退回。


    “在庆祝搬家之前，我们先解决个小问题。”


    “什、什么问题？”


    这人该不会是想在马路边的车上就……？


    周珖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真怕赵苧下一秒就把刚扣好的安全带解开，当场兽性大发。


    “柏筹，跟你说了什么吧。关于我的？”


    “……不关于你。是别人。”


    “他又把你的思路，引到哪个阴沟里去了？”赵苧直勾勾地盯着他，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错，连彼此紧张吞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周珖珉沉默了。他确实又一次被柏筹的话影响，怀疑了自己最不该怀疑的人。


    “我问你，”周珖珉抬起手，掌心郑重其事地覆在赵苧左胸，感受着其下有力的搏动，“因为你生理上喜欢的是女性，是直男，所以才叫我‘老婆’吗？”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焦灼又尴尬。


    赵苧愣住了，而周珖珉的心，随着他沉默的每一秒，一点点沉向谷底。


    早知道的答案，何必问出口？非要把两人之间那层默契捅破，弄得如此难堪吗？非要把自己逼到这种酸涩得想哭的境地吗？


    这一刻，周珖珉突然无比厌恶这个刨根问底、缺乏安全感的自己。


    几秒后，赵苧慢慢皱起眉头，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让我活生生等了四十五分钟，就说了这个？！”


    “……我在问你话呢。”周珖珉的声音低了下去。


    赵苧真是服了他这个心思百转千回、自己永远慢半拍才能跟上的爱人了。


    他忽然伸出双手，用力捧住周珖珉的脸，带着点惩罚意味地揉搓起来。


    “唔……你干嘛！”周珖珉闷哼着抗议。


    赵苧看着他被挤得变形的嘴唇，无奈地笑出了声。


    “还记得我跟你科普过的ABO设定吗？”


    “……记得。”可这跟现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那个世界里，Omega是会怀孕的，两个人结合是可以孕育后代的。”


    “……所以呢？”周珖珉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还不明白？”赵苧苦笑着，又轻轻揉了揉他的脸颊，“算了，我还是直说吧。因为我看的漫画里都这么叫，我觉得很好，就学来了。”


    “……”周珖珉纯然地眨了眨眼，大脑似乎还在处理这条过于简单的信息，“就因为这个？”


    赵苧认真地点头，眼神清澈，没有一丝闪躲：“就因为这个。”


    “……”


    周珖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个白痴。


    赵苧也是。


    两个白痴看着彼此，没忍住，几乎是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改掉。”周珖珉忍着笑意，故意板起脸，“我收回之前允许你叫‘老婆’的话。”


    赵苧挑眉，眼底漾开狡黠的光，学着他公事公办的腔调，一字一顿地驳回：“申请驳回。时效已过，概不撤回。”


    *


    新家还带着刚搬迁的、略微凌乱的生活气息，但当暖色的灯光亮起，将彼此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时，一种“家”的安定感便油然而生。


    外卖点的是他们常吃的那家私房菜，包装精致，味道也一如既往地合胃口。赵苧甚至不知从哪个还没拆封的箱子里翻出两支香薰蜡烛点上，跳跃的烛光为简单的餐桌瞬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浪漫。


    “搬家宴，仪式感还是要的。”赵苧笑着，给两人的杯子倒上冰镇的起泡酒。


    周珖珉拿起倒空的罐子，“酒精度这么低？这算饮料吧？”


    “我可不想搬家第一天你就不省人事。”赵苧夺走他手里的罐子。


    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们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着，话题从白天的琐事跳到对新家布置的构想。那些因柏筹而生的阴霾，在温暖的烛光和爱人带笑的眼神里，被暂时驱散到了角落。


    只是一瞬，周珖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喜欢赵苧啊。


    平日当然也是喜欢的，只是一瞬间，心底很明显，只差将告白脱口而出。


    晚餐在惬意中结束。周珖珉刚要起身收拾餐盒，手腕却被赵苧轻轻拉住。


    “等一下。”赵苧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周珖珉回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有戏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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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侃，而是映着烛光，闪烁着一种专注而温柔的光泽，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倒影。


    是……要发生什么前奏啊。


    赵苧稍一用力，便将他从椅子上带起，轻轻拉入怀中。


    周珖珉猝不及防，跌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鼻尖瞬间萦绕着他熟悉的、属于赵苧的干净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今天……”赵苧的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也消除，“又让我担心了。”


    周珖珉轻笑，“不是吃醋？”


    “那种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他轻叹了口气，“一面担心你，一面又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你又不会依赖我，不会想躲在我身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来，带着磁性的哑，敲在周珖珉的心上。


    周珖珉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回抱住他。他将脸颊埋在赵苧的肩窝，感受着布料之下传来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这个拥抱紧密而安心，仿佛能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开来。


    赵苧感受到他的回应，收紧了手臂。他偏过头，温热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周珖珉的耳廓，引得怀里的人轻轻一颤。而后，轻柔缱绻的吻落在耳廓。


    “周珖珉。”


    “嗯？”


    “我爱你。”


    “我也……我爱你。”


    “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在我还没意识到这份感情是什么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你，离不开你了。也可能……只一眼。”


    只是图书馆的一眼，两颗平行轨道的星星相遇。然后并肩而行了三年，终于遇到了一场雨，浇透了彼此，逐渐靠近，寻求温暖。


    窗外燥热着，要下雨了。


    暧昧的气息在安静的客厅里无声地蔓延、升温，比跳动的烛火还要灼热。


    周珖珉微微仰起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所有未尽的话语，都被赵苧低头覆下的唇堵了回去。


    这是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吻。


    开始时是温柔的试探，带着珍惜的意味，轻轻研磨。但很快，在感受到周珖珉生涩却诚实的回应后，这个吻便骤然加深，变得急切而充满占有欲。赵苧的手掌从他的腰际缓缓上移，抚过脊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更紧密地压向自己。


    周珖珉闭着眼，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尝到彼此唇间残留的酒液甜香，能听到交织在一起的、紊乱的呼吸声，能感觉到赵苧滚烫的体温几乎要将自己融化。


    意乱情迷中，不知是谁碰倒了桌上的空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却无人分心去顾及。


    赵苧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拥着周珖珉，脚步凌乱地、缓慢地向卧室的方向移动……


    雨点落下，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


    而屋内，只余一室旖旎春光与交织的喘息，诉说着这个属于他们的、亲密无间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周珖珉。”


    情潮暂歇的间隙，赵苧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在眉心处一吻。抓着周珖珉的手覆上自己跳动得极快的心脏。


    “你永远不必担心我会喜欢上别的男人或者女人。在我眼里，这世间万物，都不及你一分一毫。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我眼里，有多么耀眼，多么让我……无法移开视线吗？”


    房间里只有那么一点儿柔软的光，却完整地将两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周珖珉的掌心贴着赵苧的胸口，自己的脉搏与他的心跳同频，炙热的皮肤灼烧着滚烫的皮肤。


    窗外，暴雨已至，雨声渐密。


    “赵苧……”


    “我在。”


    周珖珉仰起头，在朦胧的光线中望进对方的眼底。他抬起腰身，纤长的双臂如水蛇般缠绕而上，勾住赵苧的脖颈，用一个温柔的力道将他拉向自己。


    膝盖落在他的腰侧，白皙纤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着，赵苧的眼睛不知道落在哪里好。哪里都好，哪里都想看得仔细，一秒不放过。


    两人的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再次交融，比室外的热气更灼人。


    “雨停之前……我们，都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