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总觉得周珖珉还是很讨厌赵苧，总想找点办法缓和两个孩子的关系。


    “珖珉，通知书估计还有几天来，你和苧苧要不要趁这几天出去玩玩？旅旅游什么的。”


    周珖珉头也不抬：“不去。”


    拒绝得干脆利落，连个犹豫的间隙都没有。


    周妈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抬头看了看二楼。


    赵苧的房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闹别扭的小孩子就是麻烦。


    心一横。


    她突然伸手，一把抽走周珖珉手里的书：“不去也得去！你答应妈妈会和苧苧好好相处！出去走一圈，把关系给我培养好才准回来！”


    周珖珉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对上老妈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万年温柔的老妈第一次这么凶，看来是真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了……我去问问他。”


    周妈瞬间变脸，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才乖嘛。走远点也行，妈妈出钱！”


    周珖珉无奈：“……也走不了多远吧，去个一两天得了……”


    周妈斩钉截铁道：“不行！时间太短你俩又是话都不讲一句又回来了。走远点，去个什么旅游胜地，能挑起话题地方。”


    “这和去哪儿没关系吧……”


    周妈才不管他的抗议，直接推着他往二楼走：“我不管，你们自己商量，快去！”


    一墙之隔的房门紧闭，周珖珉迟迟不肯敲响。躲在楼梯拐角的老妈的双目死死盯着，不得不从啊。


    “赵苧？我进来了……”


    忘了敲门，周珖珉告知一声后推门而入。


    黑漆漆的房间，满地的狼藉，各种杂物堆在地上。


    这是周珖珉第一次踏足赵苧的领地，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赵苧？”


    大白天不拉窗帘的房间什么也看不清。


    “你好歹透点光——”


    话音未落，阴影里突然扑出一道黑影。周珖珉猝不及防被按倒在地，后腰狠狠硌在某个硬物上。


    “嗷好痛——”


    不是身体摔倒的痛，而是后背不知道压到什么尖锐的东西搁得疼。


    “我听到你和妈妈的对话了。”


    赵苧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呼吸扑在耳畔。


    周珖珉用力推他肩膀：“压着什么东西了，你先起来。”


    “你想去哪儿？海边？森林？还是大城市？”


    赵苧纹丝不动，手指悄悄勾起他的食指。


    “不管去哪儿你先起来！”


    “出门以后……你应该不会像在家里这样对我吧？”


    示弱的语调像把钝刀，在黑暗里划开一道口子。


    周珖珉沉默三秒，突然发力掀开他，径直走向窗前。


    “唰”地拉开窗帘，阳光如洪水般灌进来，照亮满地荒唐，也照亮赵苧来不及收起的落寞表情。


    “赵苧，跟我念。我说什么，你跟着说。”


    周珖珉逆光站着，声音冷得像冰。


    赵苧眯着眼看他。


    “好。”


    “我发誓。”


    “我发誓。”


    “周珖珉和我，余生只能是哥哥和弟弟的关系。除亲情以外，不会再有任何感情。”


    “……”


    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说啊。”


    “不说。”


    “不说那就是默认，我算你答应了。”


    “周珖珉！”


    赵苧猛地转过头，保持着别扭的姿势，蜷缩在光影交界处。


    阳光照在他凌乱的发梢上，却照不进他低垂的眼睛。


    “我没法和你用这层关系去旅行，你出去吧。”


    “……不行，我答应妈妈要和你好好相处的。”


    “但我没法做你的哥哥。”


    “我有办法。以后，我都叫你哥哥，让你慢慢适应。”


    “不许叫我哥哥。”


    “哥哥不是喜欢大海？我们去海边吧。”


    “不许叫我哥哥！”


    赵苧抓起手边的枕头砸向窗户，羽毛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阳光里纷飞如雪。


    周珖珉注视着那片羽毛雪，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去订车票，你……把房间收拾一下吧，乱成什么样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周珖珉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靠在门板上。


    他仰起头，后脑抵着冰冷的木板，缓缓闭上酸胀的眼睛。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赵苧保持着被遗弃的姿势坐在羽毛堆里。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羽毛，轻轻按在嘴唇上。


    窗外，夏蝉突然开始齐声鸣叫。


    “吵死了……”


    海边是去了，不过在沙滩无聊地坐了三天。


    交往的那一周，赵苧就邀约过周珖珉一起去海边看看。


    那时候幻想的如今都无法实现了。


    旅程第三天的半夜。


    又是无眠，周珖珉睁开眼往隔壁的床铺忘了眼背着身入睡的人。


    “我是不是变得太扭曲了……从前那个遵从直觉行动的周珖珉去哪儿了……”


    隔着空气周珖珉颤抖着伸出手。


    突然，对岸的人动了动身子，周珖珉立刻装睡，躲过了那人翻过来的视线。


    “周珖珉……”


    装睡的人不回答，假装翻了个身背对他。


    突然，被子被猛地掀开，冷空气灌进来的瞬间，一个温热的身体已经挤进他的被窝。


    赵苧的手臂缠上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后背，呼吸灼热得发烫。


    装睡的人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紧闭着眼。


    “周珖珉……你快要把我逼成神经病了……”


    周珖珉僵住了。后颈传来湿润的触感。


    那是眼泪吗？他……哭了？


    他缓缓转身，在月光下看清了赵苧通红的眼眶。


    泪水在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蜿蜒而下。


    “你怎么还哭了？”


    “你这么对我，我怎么可能不哭……”


    周珖珉抬手，拇指轻轻擦过赵苧的脸颊。


    “别哭啊，我不会安慰人。而且……眼泪不适合你。”


    你只适合笑，天真无邪的笑。像太阳，像光明，照亮阴暗，模糊界限。


    赵苧突然低下头，额头抵在周珖珉的锁骨上。


    “那你倒是别那么无情地对我啊……我在努力靠近你的时候，你别那么无情把我推开，还补上两刀啊……”


    周珖珉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他终于忍无可忍，张开手臂，将赵苧紧紧搂进怀里。


    两颗心脏隔着胸腔相贴，跳动得同样剧烈。


    赵苧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而他的泪水则无声地落入赵苧的发间。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夜晚，在这间听得见海哭的小屋里，他们像两个逃出世界的孩子，躲在彼此的温度里，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思念都化成了滚烫的泪水。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什么？”


    没等回答，带着海风味的气息已经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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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来。


    像夜潮般温柔又汹涌的吻，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未尽的话语。


    赵苧的指尖在他光滑的后颈轻轻摩挲，安抚尚未受惊的海鸟。


    “第一次是探索，这一次，应该能进步些了。”


    周珖珉轻笑出声，眼角还挂着泪：“说的什么话……”


    轻如羽的吻落在眼皮，是承诺也是告白。


    赵苧的声音混着远处的潮声，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


    “周珖珉，我爱你。”


    旅行的最后一天，居然下雨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下雨天会有好事发生。


    赵苧侧卧着，手臂被怀中人压得发麻也不敢动。


    周珖珉的睡颜在雨天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柔软，与昨夜哭红的眼睑形成鲜明对比。


    “一点不坦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也蛮可爱的。”


    赵苧用气音呢喃，指尖轻轻撩开对方额前的发。


    “唔……”


    怀中人突然蹙眉，喉间溢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估计是被腰上的酸痛弄醒的，赵苧心想。


    看着那双湿润的眼睛缓慢聚焦，像镜头对准焦距般渐渐映出自己的倒影。


    “早上好。”


    周珖珉的瞳孔骤然收缩，迷茫凝固在脸上好一会儿。


    “……早。”


    “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嗯……”闷哼着，周珖珉又把眼睛闭上，往赵苧怀里钻了钻，“再睡会儿。”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赵苧感觉到周珖珉的脚趾无意识地蹭过自己小腿。


    抿唇偷笑的人仰头暗喜，歪头靠上周珖珉的头顶。


    “你好乖啊~”


    “……哦。”


    下雨的海边空无一人，周珖珉撑着伞望着灰蒙蒙的海边发呆。


    赵苧冒雨冲进他的伞下，两人相视无言，一起发呆。


    “最后一天了，好歹留下点回忆吧。”赵苧说。


    周珖珉点头同意，“雨天游泳？”


    “禁止危险项目。”


    “沿着海边散步？”


    “安全，通过。”


    赵苧夺过伞柄，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住周珖珉。周珖珉僵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以后我们再来一次吧，等我们找到合适的相处模式的时候。”


    “嗯……”


    可是，真的有那一天吗？


    周珖珉垂眸盯着赵苧紧紧牵着自己的手，神情恍惚。


    “反正在同一个学校，周末假期也可以去哪儿旅旅游嘛。”


    周珖珉没告诉赵苧，自己偷偷修改了志愿，虽然学校不变，但……医学院与信息科学院一南一北两个校区，要见面还得跨越整个城市，几乎等同于在两座城市了。


    “……万一，有女生向我表白怎么办？”


    “怎么办？拒绝呗，你都有我了。”


    “……万一很漂亮呢？有钱有势，还讨人喜欢。”


    “喂。”赵苧生气地停下脚步，“你要出轨？”


    “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不对，不是恋人关系了。”


    “我又没同意。你要是敢找对象，那就是出轨，我就去学院广播公开宣扬我们的关系。”


    “……少发疯。”


    “我认真的。反正神经早就变得不正常了。”


    话音未落，伞被扔在沙滩上。赵苧拽着周珖珉冲进暴雨，咸涩的雨水瞬间浸透衣衫。


    他们在雨中奔跑，像两个逃离世界的疯子，身后只留下一串很快被潮水抹去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