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考大学吧。”


    “啊？”


    周珖珉忘了自己刚咬下一口冰棒，冰得差点牙齿报废。


    高二的暑假，面临即将升入高三，苦恼未来去向的赵苧，在几经思考后，得出了以下结论。


    “我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为什么？”


    赵苧踢着脚下的石子，“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反正……得跟你走。”


    周珖珉噗嗤笑出声：“末期考得怎么样？”


    “一塌糊涂。”


    “多糊涂？”


    “年级倒数三十。”


    “啊……”


    年级正数第三名无言以对。


    周珖珉咽下最后一口冰棒，面不改色道：“换个实际点的目标？”


    “那不行。你的梦想是考上A大的医学系，我怎么都得考个A大的什么专业吧。大不了，挑个收分最低的。”


    “A大没有收分低的专业。”


    “那我就现在开始努力！每天二十四小时只睡四个小时，学习二十个小时！”


    “不吃饭上厕所了？”


    “边吃边学，边拉边学。”


    “……会学癫的。”


    赵苧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不会不会，我自认为还是挺有学习天赋的，放心吧。”


    周珖珉撑着脑袋望着身旁信誓旦旦的少年。


    “我可以帮你。”


    “帮我？”


    “两个人学习的话效率会高些。辅导你的时候，我也当复习了。”


    赵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周老师放心！保证认真学习！”


    “嗯？”周珖珉伸出手，掌心向上，“报酬。”


    “你还收钱啊？要不……再请你吃一根棒冰？”


    周珖珉晃了晃手指：“或者攒着，等我需要你的时候再找你兑换。”


    赵苧心一喜，抓住他竖起的手指，攥在手心。


    “没问题，一言为定！”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晃了晃。


    阳光不如眼前的笑眼灿烂，清风十里，卷不走内心的悸动。


    那天以后，除了雨天，周珖珉又多了一个理由和赵苧见面。


    赵苧似乎下了挺大功夫调查A大收分最低的专业是什么，查了查去，只发现计算机系的收分相对有希望些，于是定下目标每天激励自己。


    周珖珉不明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没问，怕问出的答案跟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


    就当是好朋友之间，一个不想分开的约定吧。


    “英语好难……数学好难……理化生好难……”


    赵苧趴在桌上，人中出夹着笔杆，鬼哭狼嚎。


    周珖珉坐在桌对面，安静地享受着窗外吹进来的风，读着手中的书。


    侧脸贴在书本上，赵苧盯着周珖珉专注的眼睛发愣。


    “难得见你戴眼镜诶。”


    “戴久了鼻梁骨不舒服。”


    “那看不清怎么办？”


    “只是夜视力差些，白天没问题。”


    “这样啊……”


    听到赵苧声音突然低下去，周珖珉从书页间抬起眼。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又多了解了你一点。”


    “……”


    赵苧笑着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继续投入学习。


    周珖珉收回视线，目光落回书本，却对着同一行字反复看了三遍都没看进去。


    不自知的直男，好可怕。


    自从女同学们发现赵苧也看漫画后，就像找到知音似的，总爱拉着他讨论新出的连载。


    赵苧倒是不排斥，只要不耽误和周珖珉的学习时间，他都会欣然赴约。


    2班去厕所的必经之路会经过3班教室。


    周珖珉那个总忍不住往教室里张望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正好看见赵苧和一个女生头碰头凑在一起讨论的画面。


    “他们好像每节课课间都在一起……”


    体育课上，周珖珉和吴村一组相互拉伸。听到此人小声的嘀咕，吴村一脸茫然。


    “谁啊？”


    “隔壁班的朋友。”


    吴村恍然大悟，一边压着他的后背一边说：“我懂。明明要好的朋友突然跟别人好上了，就有种朋友出轨的感觉。”


    “嗯……嗯？大家都会这样吗？”


    “那当然。”


    交换位置时，吴村的脸都皱成一团还在解释：“嫉妒嘛，不分关系。我妹有时候看我妈对我好点还吃醋呢。”


    “你有妹妹？”


    “比我小一个年级。你呢？”


    “我是独子。”


    “那要是多一个，你想要什么？”


    周珖珉歪了歪头，二十个仰卧起坐的功夫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


    “哥哥吧。我应该是照顾不好弟弟妹妹的，哥哥姐姐比较合适。”


    吴村又问：“那为什么不是姐姐？”


    “我妈跟姐姐没什么区别。相比之下，我更想家里多一点阳气，哥哥比较好。”


    “对哦，差点忘了你是单亲。”


    两人并排拉伸侧腰时，吴村继续问：“阿姨没想过再婚吗？”


    “有男朋友，但暂时没考虑结婚。”


    “是不想耽误你学习，所以先放一放吧。”


    周珖珉点头，“应该是。”


    脱掉体操服，两人并肩往教室走。吴村抛接着矿泉水瓶，突然话锋一转。


    “要是光聊天还好，等好朋友真谈起恋爱……”


    “嗯？”


    “那才叫真的完蛋。”


    水瓶“啪”地落回掌心。


    “你想啊，有了对象肯定优先陪女朋友。跟兄弟出去玩还要被查岗，慢慢地就疏远了。”


    周珖珉脚步微顿：“……是吗？”


    吴村摆出过来人的架势，信誓旦旦地竖起食指：“百分百是的。我姐就是这样。”


    “你还有姐姐？”


    “是啊，三个女人天天欺负两个弱小的男性，我和我爹的日子简直……人间炼狱啊。”


    周珖珉不禁偷笑。


    两个人约定的学习时间是每天放学后的两小时。


    可今天，迟迟不见赵苧。


    周珖珉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走过十五分钟。他合上习题册，起身往隔壁3班走去。


    教室门紧闭着。


    周珖珉下意识推开门——


    “啊！”


    教室里背对自己的女孩子吓了一跳，尖叫着转过身来，恰好露出她对面男生的脸。


    “周、周珖珉？！”


    好尴尬的场面。


    周珖珉后退半步，避开视线：“抱歉……我走错教室了。”


    忽地关上门。


    周珖珉逃也似地跑回自己教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攥紧书包带，脑海里不断闪回刚才的画面——赵苧涨红的脸，还有那个女生慌乱躲闪的眼神。


    他们刚才在干嘛？离得那么近该不会是……周珖珉猛甩脑袋，背起书包转身就逃。


    转过楼梯拐角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珖珉！”


    是赵苧！他追来了？！


    下意识加快脚步，周珖珉甚至跑起来了。


    “等等！周珖珉！你站住！”


    赵苧的喊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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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珖珉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慌乱中撞上了走廊尽头的储物柜。


    “嘶——好痛！”


    他吃痛地捂住肩膀，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赵苧一把拽住了书包带。


    “你跑什么啊！追都追不上……累、累死我了……”


    赵苧气喘吁吁，额前的碎发都汗湿了。他死死盯着周珖珉，眼神又急又恼。


    周珖珉抽回自己的书包带子，“我不跑难道站在那儿看着吗！”


    “你这一跑，搞得好像我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还把我表姐吓一跳。”


    “啊？你说谁？”


    与此同时，追来的第三人累得直接瘫在地上。


    “你们……你们跑什么啊？”


    那女生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马尾辫都跑散了，一脸生无可恋地抬头：“你们俩……体育生吗……累死我了……”


    周珖珉这才看清她的脸，和赵苧有七分相似，只是更秀气些。他顿时僵在原地，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亲戚？！表、表姐好……我不知道……我以为是……”


    周珖珉结结巴巴地解释，结果用力过猛，不小心连着打了几个隔。


    “噗——”赵苧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周珖珉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被表白吧？”


    “我……没……没有……呃……”


    一抽一抽的，赵苧笑得更欢了。


    表姐撑着墙站起来：“所以现在能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赵苧一把搂住周珖珉的脖子：“没事，就是这个笨蛋以为我——嗷！好痛！”话没说完就被周珖珉狠狠踩了一脚。


    “我警告你！今天我有人！你不能欺负我！”


    “谁……叫你……笑我！呃……”


    “噗嗤——”


    “不准笑！呃……”


    “啊啊啊啊，表姐救我！”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两个少年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一个恼羞成怒地追，一个笑着逃，青春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流淌。


    差一点，闪瞎了表姐的眼。


    表姐内心：我是误闯什么青春电视剧拍摄现场了吗？


    挥手告别表姐，赵苧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今天的课程怎么安排，周老师？”


    “晚了，回家。”周珖珉转身就要走。


    “别啊~”赵苧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故意拖长尾音，“我家今天没人，去不去？”


    周珖珉拍开他的手：“说话注意用词准确。”


    “我家有猫。”


    “哦。”


    “还会后空翻、钻火圈、走钢丝。”


    “……那是猫吗？”


    “当然！一只叫赵苧的猫。”


    “……再见。”


    周珖珉扭头就走。


    “欸？！”赵苧小跑着追上去，“等等我嘛！”


    二十分钟后，赵苧家。


    周珖珉看着脚边蹭过来蹭过去的大橘猫，眨了眨眼。


    “还真的有猫啊……这猫的名字该不会是……”


    赵苧端了杯水塞给周珖珉。


    “这儿附近的流浪猫。我爹天天喊我吃饭，以为叫的是它，默认自己叫赵苧了。”


    “……”


    周珖珉蹲下身，挠着“赵苧”的下巴。


    大橘猫适时地喵了一声，蹭着周珖珉的裤腿，尾巴得意地翘得老高。


    “根号四等于多少？”


    “喵唔~”


    “几行白鹭上青天啊？”


    “喵~”


    “嗯~‘赵苧’确实比赵苧聪明呢。”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