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

作品:《月上有只小白兔

    江暄是愣了会儿的,才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握紧的水壶,“方才阿伯——”


    “因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奶奶笑笑,理解了江暄的意思后,掐断手边胡乱生长的枝条。


    老人顿了顿,目光望向温室的窗外,仿佛透过那层玻璃看到了回忆,“这样就好像,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


    所以逢人问话,她只笑不答。


    因为问题的答案,再也不会是她希望的。


    Alpha说不出话,一切他能够想象到的语言,在这样庞大的等待面前,都显得太过脆弱。


    “你呢,我的孩子,来到这里,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所幸老人并不想要通过此得到任何安慰,她轻描淡写,即便说出那样的话,语气也没有半分变化,她依旧鼓弄着手中的花草,视线慈爱地看向身前的Alpha。


    若是她的孩子可以顺利长大,最小的孩子大抵和面前的Alpha差不多大。


    视野中的Alpha眉间轻轻晃动,她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心软的孩子。


    在河边颇有些颓丧地蹲下身子,Alpha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看起来只有小小一个,和她家老大年轻时爱干的事一样,也不怪她老眼昏花认错年龄。


    Alpha慢慢地摇了摇头。


    但他心底看不见的天平上下抖动。


    对待自己身上的疾病,江暄并不积极,但同时,也没有那么消极。


    在留下的信里,他只说自己要散心。


    虽然出门被逮到的时候迫于形势和裴槐青承诺自己只外出七天,但天大地大,只要他不想回去,裴槐青怎么管得了他。


    在远离家人信息素的时间里,他确实感受到由腺体开始的身体变化。


    每到夜晚,疼痛的腺体便会搅得他整夜难以入眠。原本轻松的工作,如今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信息素变化而变得敏感的皮肤,让他不得不取下嘴里的舌钉。


    只剩下眉钉还留在眉心。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实现出逃前的愿望,身体的恶化程度远远快出他的想象。可即便如此,江暄依旧没有想过要放弃这次出逃。连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


    并非他主动寻死,若想寻死,他也不会用如此折磨自己的方法。


    他只是、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他确实在慢慢学着爱自己,但这点爱太稀薄,不足以支撑他有勇气去面对不知结局的疾病。


    “如果有时间的话,吃过饭,替我去送个花吧。”,老人体贴地为面前犹豫的Alpha留出时间。


    “送花?”


    “远处的山——”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皑皑雪山在阳光下闪着光,山顶隐约可见有座小木屋。


    “木屋旁,是村里的墓园。走到那里,不要停。继续往前走,翻过山头,直到你看到有棵云杉。”


    老人的声音里含了几分沉重,“有棵很高的云杉,请你帮我把花放到那底下。”


    抱着花的老人出现在河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仿佛意识到什么,江暄的声音也随着一室花香降下来,“那底下——”


    “葬着我的四个孩子。”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老人亲口说出时,江暄还是忍不住心跳了几拍。


    他点了点头应下这桩差事。


    提着水壶的手还没浇完屋子里所有的植物,午饭已经做好了。


    “先吃饭吧。”


    江暄跟在老人身后迈进屋子。


    土豆丁在黄油里被煎得金黄酥脆软糯可口,混合着洋葱的甜润和火腿的咸鲜,在温暖的屋子里让人食欲大开。旁边配了份碗豆汤,黄豌豆经过长时间慢炖后释放出的、近乎坚果般的醇厚豆香,萦绕鼻间,江暄颇为惊喜地坐到桌边。


    “应该是Alpha会喜欢的口味?”


    擦着手的奶奶坐到桌前。


    确实是Alpha喜欢的口味,老人手艺很好,即便只是简单的食材,在冬日小屋中也做成美味的模样。


    饭后不久,江暄重新穿上厚实的外套,带着老人精心准备的花束,踏上送花的路。


    雪后的山路并不好走,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江暄提着花,生怕一不小心就滑倒。


    越往山上走,风越大,吹得江暄的脸生疼。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花束抱得更紧了一些。


    沿途他路过奶奶口中的墓园,墓碑整齐排列着,自从进了山,再没见过除他自己之外更多的人。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格外肃穆。他深吸一口气,裹紧身上的衣服,继续朝着山头走去。


    翻过山头,在覆雪之林中,有一棵高耸入云的云杉。


    江暄走到云杉下,轻轻地将花束放在了树根旁。他闭上眼睛,试着去想象奶奶每次祈祷的样子,低下头默默地祈祷着。风穿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有冰冰凉凉的雪花不停飘落在他的脸颊。


    走回墓园时,不远处的天边,太阳已经开始慢慢下沉,余晖洒在雪地上,仿佛金黄的沙滩。


    江暄静静地站在云杉下,腺体的疼痛随着阳光的消失逐渐升起,像是有一根针,一下下扎在腺体中,疼痛从腺体开始向外蔓延。


    不算大的雪落在身上,江暄肌肉抽搐,很轻地在原地战栗两秒。


    咬住下唇,江暄握紧双手,指甲嵌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分散腺体带来的痛楚。


    腺体恶化的情况比他想得还要快,昨晚还是在太阳完全落山后才开始的疼痛,今天已经提前到傍晚。


    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跳动的脉搏扯着腺体,仿佛连呼吸都变痛。


    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江暄不得停下脚步,在不算高的山坡边站稳。


    原本温和的雪花在风中成了伤人的寒冰。


    低着头的江暄,在呼呼作响的风中,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风声慢慢消下去,呼喊名字的声音更加明显,耳边的名字好似走近现实——确实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江暄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山坡下,一个身影正朝着他的方向快速奔来。人影身形挺拔,即便在厚重的冬装包裹下,也难掩其矫健的身姿。


    随着距离的拉近,江暄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裴槐青。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外套底下的领子并非常见的西服外套。


    裴槐青的眼神紧紧锁住江暄,即便这跑过来,Omega也只是略微粗喘两口,急促的呼吸在两分钟内恢复正常。


    “说好只待一周的。”Omega的眼神赤裸裸地写着“说谎”二字。


    即便知道眼神并不会伤人,江暄还是颇为心虚地转移目光。


    就在今天下午,他还觉得留在外面是自己的自由。


    “你怎么找过来的。”


    Alpha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以及几分没有底气。


    “车子有全球定位。”裴槐青言简意赅,“过来的时候在山下遇见一位老人,说你应当还在山上,让我来看看。”


    “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你的位置。”


    费了好半天工夫从江家人包围圈里跑出来的裴槐青低头看了眼正在振动的手机,“不过,江家现在正准备开始寻人,你——”


    裴槐青正想商量怎么办,就看到Alpha嘴唇在短短几分钟内失了血色,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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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在雪幕中几近透明。


    “你怎么了?”


    “我没事。”仿佛在惩罚Alpha的不诚实,Alpha说话间上下牙磕碰在一起,随着话音落下,身子开始小幅度颤抖起来。


    裴槐青注意到江暄的异样,语气紧张起来:“是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想要去扶江暄,却被江暄轻轻躲开了。


    江暄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只是腺体有点疼。”


    裴槐青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不再说话,脱下自己身上的羽绒外套,不管不顾披在江暄身上。


    江暄:“这么冷的天,你只穿了——”


    是件卫衣。


    如果他没有看错,自己的衣柜里也有一件同款不同色的卫衣。


    “脱下来我也不穿,”来不及多想卫衣是从哪里来的,Omega的话让江暄放在拉链的手顿住,“怕我冷的话——”


    Omega转过身蹲在他面前。


    “让我背你回去。”


    两个人贴在一起确实抗冷,江暄犹豫了一下,腺体的疼痛也让他更倾向于裴槐青的提议。


    他最终没有继续逞强,缓缓趴在了裴槐青的背上。


    托着大腿的手掌烫烫的,裴槐青稳稳地站起身,迈开步子朝着山下走去。


    挺着背撑了会儿,在烘着脸颊的热意中,江暄抿了抿唇,轻轻把脸贴到裴槐青的背上。


    两具身体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热意在两人之间传递,他坚实的肌肉和有力的心跳透过宽厚的后背传到江暄身上。


    裴槐青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尽管背着一个人,在雪地里行走,却丝毫不见吃力。一路上,裴槐青走得很稳,尽管山路崎岖,积雪深厚,但托着江暄的手没有丝毫的摇晃。


    江暄伏在裴槐青背上,听着耳边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腺体的疼痛似乎也因为这减轻了几分,他轻轻闭了闭眼睛。


    “裴槐青,你希望我去治病吗?”


    因为主人状态不佳,出口的话比天空的雪还要轻飘飘,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在空中。


    但裴槐青听见了。


    “小白兔,”Omega说话时,胸膛震动,连江暄的前胸也跟着鼓动。


    “我的意愿是希望。因为我希望你长长久久健康地活着。”


    “但我完全遵从于你,臣服于你,所以你的答案更重要。”裴槐青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这寒冷的雪山中,缓缓流进江暄的心里。


    江暄的睫毛微微颤动,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裴槐青的背上。


    前进的步伐依旧,两人之间只剩风吹树干脚踏积雪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江暄轻轻开口:“那位老人,她在等她的小孩回来。”


    裴槐青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背江暄的姿势,让他更舒服些,他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但她的小孩不会回来了。”


    在江暄看不见的脸上,裴槐青的表情出现几分迟疑。


    他果然还是不太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等不到为什么还要等,在他的行为逻辑里,要么一起去了,要么就不要再等。


    但身后的江暄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于是裴槐青试探着给出回应:“他们,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他们会等。”


    就像现在一样,他们守着巴黎的空房,等着江暄回去。


    微微怔愣两秒,裴槐青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不会等。”


    掐着大腿的手又紧两分,有些许痒意顺着勒紧的大腿传到腰际,护在两层羽绒服间的肌肉放松,试图逃离痒意的江暄又贴近两分。


    他没说话,只贴紧裴槐青的后背,闷闷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