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上完，霁明帝就下达了向北狄出征的诏令，封肃王为镇北大将军，李弃恢复冤句将军之职，李钰为副将择日就出征。


    下了朝，肃王对李钰道：“终于能活动活动了。”


    皇兄恐怕想打的不是北狄，而是联合北狄除掉他，可是这些他就想不到吗？


    皇兄在等，他也在等，等钰儿成婚，等西戎使臣入京。


    肃王和李钰都有种苦尽甘来的喜悦之意，只有李弃下朝的路上一路踹这个踢那个，一脸要死要活模样。


    肃王忍不住骂一句：“蠢。”


    李弃回一句：“贪。”


    俩人恨不得当场打起来，要不是顾及路上下朝的朝臣众多，父子俩人掐起架来也说不定。


    李弃一回府就粘着伤华，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其余时间都怏怏的，他一连抑郁了三日，就到出征时间了。


    这晚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伤华的肚子，亲吻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他说：“要是你生产的时候，我没能回来我就真不配做小崽子的爹，也对不起你。”


    他说：“我舍不得你，我怎样都会在你生产前回来的。”


    他说：“我爱你，你等我回来。”


    伤华答：“嗯，你不回来，我就带着小崽子改嫁。”


    李弃气得跳脚，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想出个搜注意，“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伤华眼看要出事，就马上哄李弃。


    她说：“我和小崽子一起等你回来，我怎么会改嫁呢，我也舍不得你。”


    她说：“不管这场仗是否顺利，你都必须回来。”


    她说：“我爱你，我会等你回来的。”


    不管李弃在这三日如何丧气，可一穿上甲胄又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万夫莫当，圆昭来请人，就见一身绛红战袍，肩吞兽首，眉目凌厉的世子单膝下跪抱着世子妃的腰身，听着肚子里的动静，“今日你爹要赴战场，小崽子还不动一动，送送你爹。”


    “哎哟”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伤华肚皮一脚。


    李弃眉眼染上笑意，声音激动：“好小崽子，等你爹凯旋归来！”


    他牵着伤华的手往外走，到了府门道：“华儿就到这里吧，你身子不方便。”


    她摸摸肚子，把他的手也放在肚子上，笑意盈盈道：“我和小崽子等你回来。”


    这日，她没有很伤心，只是很舍不得，她有小崽子，而且她相信李弃很快就回来的。


    ...


    时间过了一个月，边境传来了噩耗。


    北狄人三面围攻，离城是主战场肃王拼死抵挡，在离月关带着精锐士兵突击时中了埋伏不知所踪。


    申城和郵城是李弃和李钰守城，现在也已经被北狄人攻破，兄弟俩成了俘虏。


    消息传到金陵时举国震惊，百姓终日惶惶不安，朝臣纷纷上书靖赫将军领兵救援。


    李锦在东宫听到这个消息时以泪洗面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不顾李铉的劝阻和反对，只想带着两个孩子回肃王府。


    她多么恨李铉啊。


    “李铉，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她瘫跪在地上，肝肠寸断，哭得整个东宫都悲恸。


    “求求你放了我吧，你们害了我父王兄长阿弟，我恨你们。”


    “我不想看见你的脸，我恨你，我恨皇帝！”


    李铉捂住了李锦的嘴，阴着一张脸警告殿里的所有人：“今日的事谁要敢说出去，格杀勿论。”


    所有婢仆都低着头，她们不敢说出去，她们只是心里难受，这太子侧妃哭得太可怜了，让她们心里也坠坠的沉的难受。


    她再次晕了过去，可她醒过来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路出宫去，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言不发，宫道上的宫人都窃窃私语，可她置若罔闻，她现在只想回家。


    出了东宫的门，她看不清宫道，只觉着只要自己一路走下去就能出宫去。


    她要回家，父王、兄长还有阿弟一定还活着，可这消息传到王府母妃、宋姨该有多伤心，还有伤华她还怀着孩子，她那么极端会不会就想跟着去了呢。


    她越想就越难过。


    “娘娘——”春荣一个箭步跑到她前面，苦苦哀求，“娘娘，您回去吧，您现在回去于事无补啊。”


    “您想想两个小皇孙吧。”


    李锦弯下腰对着两个孩子说话，她的眼泪砸在地上语气却决绝：“你们外祖父，阿舅们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你们还想留在东宫留在这里吗？”


    李仪锦和李慕锦鼓着小脸摇头，眼里噙着泪，“母妃，你怎么啦，我们害怕，外祖父和阿舅们怎么啦？”


    李锦面上带着狠戾，眼眸通红：“有人害了你外祖父和阿舅。”


    两个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爹爹沉默不语，母妃哭得厉害还说要杀了爹爹和皇祖父，他们心里害怕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嚷起来。


    “嚷什么呢！”一道高斥声响彻在宫道上。


    “参见皇后娘娘——”


    祁皇后本就不喜李锦，自家侄女进了东宫不受宠就是拜这女人所赐，况且她还是肃王府的人，当初她没能阻止太子带她入东宫，这十年她下了不少绊子，可这李锦性子及其沉稳一一化解不说还生下东宫唯一的两个皇孙。


    今日见她如此模样，祁皇后心里不免发笑，稳了十年终于发疯了，看来她对肃王府感情极其深厚呀，她庆幸自己今日刚好见证这场面。


    “李侧妃，这是受了打击心智不清了罢，自己这样也就罢了可不能连累两个小皇孙。”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她知道皇帝就在她身后。


    果然，听了这话，又见肃王府出身的那个侧妃一副疯癫的模样，霁明帝心里生出厌恶和烦躁，“来人，太子侧妃言行无状神智不清，请入夜泉宫修养。”


    这夜泉宫虽不是冷宫，却与冷宫无异。


    肃王府。


    玉罗一进门就朝宋侧妃奔去，她红肿着眼睛道：“母妃，我们怎么办呀？”


    “伤华已经两日没说过话了。”


    “王妃也不在府中，我害怕，我害怕夫君他们...”


    宋侧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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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中最迷茫的，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出现，王爷他都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王爷他们真的败了...


    她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再不能哭哭啼啼，眼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王爷他们…我们要振作起来，等王妃回府再说。”


    可这晚肃王妃没有回府，却传来太子长跪青离殿的消息。


    “太子为什么要长跪？”越来越多的事情太反常，宋侧妃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糟了！是锦儿！快，派人去打听一下东宫的情况。”


    自传来肃王和李钰李弃他们战败的消息，整个肃王府就笼罩在悲沉之下，栖画院尤其。


    “世子妃呢？”圆昭走过来问。


    “已经在绥树下坐了一日了，怎么办呀圆昭姐姐，世子妃还怀着孕呢，这样下去我担心…”四小圆圆看着绥树下呆愣的伤华，心里着急又难过。


    世子和世子妃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呢。


    “你出来啊，你不是神仙吗，你不是无所不知吗？”伤华望着绥树的枝桠道。


    她已经在树下自言自语了一日，没有回应。


    她就知道上天给她的不是迂回的赏赐而是反转的更加刻骨的伤痛，有时候她心里烦躁得有股想毁天灭地的冲动，这院落、这城池、这所有人都毁灭了才好。


    但是不能，她只能毁灭自己，通过一种极端的自我伤害达到某种心灵上的痛快和舒畅。


    她想她是最懦弱的，只能伤害最不会反抗的自己的身体。


    她讨厌等待，讨厌未知，讨厌不确定，她需要一个确切的消息，确切地知道李弃死了或是活着，而不是这种未知的折磨。


    她好累啊，累到仿佛五脏六腑都冒出腐水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身躯，她又要变成腐烂的尸体了。


    “等你生下来就好了。”她垂着眉眼抚着肚子道。


    “对不起，你没有生的自由，也没有死的自由。”


    “对不起，我以为我和李弃会白头到老。”


    “对不起。”


    突然，外面乱了起来，整齐的脚步声，婢仆慌张的走动声和尖叫声，这些都离栖华院越来越近。


    “世子妃——”


    “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叫喊的婢女有好几个，面色慌张脚步凌乱，那一瞬间，伤华才真有一种国破山河碎的感觉。


    那些人没能闯进来，李弃留下的黑甲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了院子门口，与来人形成对峙。


    闯进来的是皇帝的秘卫，领头那人高声斥责：“大胆！我们是奉陛下旨意捉拿罪人，你们是要抗旨？！”


    黑甲卫战得笔直一声不吭，只那领头的向伤华禀报外面的情形。


    没承想，伤华听了密卫要捉拿她的消息，整个人仿佛垂死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般笑了起来。


    她笑声清凌，明眸灿然，还眨眨眼对着身旁的圆昭道：“他们要拿我来威胁李弃呢。”


    “李弃没死。”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