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氏和柳秀带着小虎来到了肃王府。


    依着那晚世子妃的态度，她们以为见到伤华会受好一通冷待，再不济也会吃闭门羹，结果那门房只是瞅了一眼她们，然后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们被人领着到了栖华院。


    路上，小虎顶着她那个小脑袋东瞅西瞅十分兴奋，她娘亲都跟她说了，那日在城门口见到的仙女姐姐就是她的亲表姑呢！


    从天而降一个仙女姐姐做她的表姑，小虎心里偷着乐，只是祖母和娘亲面色沉重，难道表姑很凶吗？


    这样想着她的脚就踏进了一个花团锦簇豪贵非凡的院子。


    “两位夫人这边请。”圆昭领着她们过去。


    张氏和柳秀对视一眼，眼里俱露出忧意，柳秀牵紧小虎嘱咐道：“待会儿见了表姑就乖乖叫人，千万不要上蹿下跳惹你表姑心烦，可懂？”


    小虎用力点头。


    浓荫的大树下摆着一个宽大的矮塌，少女着素色衣裙慵懒歪靠，她对面是高大的锦衣少年，两人正在对弈，看起来颇认真。


    张氏和柳秀很是局促，她们好像来得很不是时候。


    好在那几个圆脸婢女搬了软椅供她们坐，“两位夫人还有小小姐，您们先坐。”，张氏和柳秀坐下了抿着唇不知怎么开口，这时候一道轻灵好听的声音传来。


    “小孩，过来。”伤华笑着朝小虎招招手。


    其实，伤华也不知道与张氏和柳秀说什么，本来上次在寒蝉书院的时候聊得挺好，就因为那晚发生的事情，她就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颜家人了，正苦于怎么开口呢，就见一个小黑孩抿着笑鼓着脸，虎头巴脑地巴巴望着自己。


    太可爱了吧，她还穿了一个小孩短打衣和虎帽哎。


    小虎迫不及待地一步做两步跑过去，柳秀在后面看着直揪心。


    “


    表姑好！”小虎揣着小手眼巴巴瞧她，“表姑你像个仙女一样好看！”


    “这黑小孩倒是有点眼光。”一声凉凉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小虎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从来没有人叫过她黑小孩！


    她的嘴角撇了下去。


    伤华看着直笑，瞪了李弃一眼，然后温柔地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虎眼中重现光芒，“表姑，我是小虎呢，颜虎。”


    “这名字真不错，山中之王是吧？”伤华忍不住揪揪她的虎帽，“我是你表姑吗？”


    听了这话，张纸和柳秀都洗了一口气，一脸忧心忡忡。


    小虎却是很坚定，“曾祖父和祖父都与说了，表姑是伤华，伤华是表姑呢！”


    伤华笑了笑，“你怎知我就是你表姑呢，说不定是你家里大人诓你呢。”


    小虎眼睛转得飞快，求救似的看向柳秀，急道：“娘亲，你快把证据拿出来给表姑看呀，不然表姑就不要我们了！”


    这话说得伤华心里一振。


    李弃眼眸深深，这黑小孩嘴巴一张一合的，倒是会说话，说不准是颜家派来挖他墙角的，这样想着，他往伤华那边靠了靠。


    柳秀被伤华和李弃看着有点不知所措，急忙接过随身婢女手里的卷轴，站起来呈给伤华，近的不说伤华是颜家的表妹，往远的说她还是公主还是世子妃呢，位分品级摆在那里，更何况她还不认颜家，柳秀更应该小心着来。


    看柳秀这幅惊弓之鸟的样子，伤华心里不忍，终于开口同柳秀说起话来，她笑着道：“卷轴？什么东西？”


    可下一瞬她却笑不出来了，卷轴被打开，画上笑意盈盈的女子正是她的母妃。


    她直接哭了出来，吓坏了一众人，李弃扑过去打掉卷轴，一手抱着伤华，一手抽剑指着柳秀声音狠戾：“说！你拿了什么东西敢伤害华儿！”


    柳秀还没反应过来，伤华边哭边骂李弃：“你干什么呢！那是我母妃的画像！”


    这一刻李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他平生第一次痛恨起自己这急脾气来，他赶忙扔下剑，捡起地上的卷轴还轻轻扑打了一下不存在的灰，脸上讪讪的去哄伤华：“华儿，这，我，我不知道画中是你母妃的画像，看你哭了我一着急救...”


    闹了这乌龙，所有人面上都讪讪的，无他，就是为李弃感到尴尬而已。


    伤华吸了吸鼻子，看着李弃面上的愧疚神色，倒是好笑，她拿过卷轴重新打开，画上的女子佩戴了那副红玛瑙首饰，笑得开怀。


    虽然心中已有了猜测，但她还是开口询问：“这画是谁画的？”


    张氏也起来回话：“是祖父画的，应该是当年微雨妹妹被寻到时祖父画的。”


    “原来这套首饰当年是这幅光彩啊，一点也不鬼。”


    张氏和柳秀不知伤华这话的意思，四小圆圆也挨过来细看那画，她们讨论起来，


    “原来这蝶翅步摇居然是这么光彩夺目的啊。”


    “一点也不旧嘛。”


    “这样看，这红玛瑙和这光亮的银饰搭配起来倒是好看。”


    四小圆圆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伤华收起画卷，很珍惜地抱在怀里，对着张氏道：“这画我可以留下吗？”


    张氏听了高兴还来不及呢，直点头答应，“祖父说你会喜欢的，当然可以。”


    院也进了，画也留下来了，张氏和柳秀就很有眼色地见好就收，“那我们就先走了，小虎快跟表姑说再见。”


    小虎依依不舍地作别：“表姑再见，我会再来看你的。”


    走到一半她又跑回来拉着伤华的手同她说话：“表姑，这几日我都有事，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回家看我吗，我还有祖父我们都希望你来看我们呢。”


    听一个小鬼头说她“有事”，伤华不免觉得好笑，又见她哀求，伤华先答应了下来，今日见到母妃的画像她很高兴，再者她也不愿伤害一个小孩的心。


    “嗯，好，快去吧，你娘亲还等你呢。”


    得了伤华的允诺，小虎飞奔到柳秀身边，诉说喜讯，张氏和柳秀听闻伤华的允诺，心里乌云散开。


    柳秀夸奖小虎，“小虎，你今日表现不错，娘亲带你去吃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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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虎听了开心地露出小牙龈。


    ...


    栖华院大树下矮塌上没有人影，只余留未连城的五子棋，不久棋盘也被人收下去。


    伤华此刻正拿着母妃留给她的那套首饰与画作上的比对，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李弃在一边一会儿给她拍背顺气，一会儿又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擦鼻涕。


    “我母妃笑起来永远那么好看。”只可惜伤华在宫里一直丧着个脸，一点都不像她母妃的女儿，没有传到一点她的朝气。


    她看了许久，最后颇有些爱不释手，她叫来圆昭，“小圆圆，你去寻个好看的盒子来，我要好好珍藏这幅卷轴。”


    她都想好了，以后等她的孩儿生下来了，她就指着这画像给她的孩子介绍认识，说这就是她的外祖母。


    李弃用手帕给她濞了濞鼻涕，然后问她：“华儿，你要认他们吗？”


    伤华双眼迷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弄清楚我母妃当年是怎么回事。”


    李弃摸了摸伤华的脸，神色莫测：“不管你认不认，你都是我李弃的媳妇儿，你要是想搬回颜府也得把我一起带走。”


    她笑起来，因着刚刚哭过双眼清透得跟个镶嵌虎珀的玻璃珠似的，阳关闪着泪珠好看极了。


    “你怎么想到这去了，真搞不懂你的脑子怎么想的，如果我想回去当然是带你走，你就算不愿意我也得绑着把你带走，但是我不想回颜府住啊，这些事八字都没一撇的。”


    李弃勾唇笑了，他腾地起来把手里的帕子扔给圆昭，边往后退边用手指着伤华点点，笑得张扬，“你说得哦，你说的哦，说话算数，我和孩子没你可活不下去。”


    伤华笑着摇摇头，李弃见了笑眼弯弯，对她眨眨眼就一个大转身甩着马尾走了。


    李弃没去那什么新成立的缉兇司很久了，近日那边那个副手频频往府中递消息，明里暗里都表示他这个顶头上司不称职，今日李弃本来要早晨就去看看的，只是在伤华身边又赖了一会儿给耽误了。


    圆昭把首饰和卷轴拿下去，圆蝉上来给伤华摇扇子，她看着世子离去的身影，摇着扇子歪着头与伤华说话，“近日感觉世子好像和善了许多呢，笑得都多了。”


    伤华不解：“可他从前也很爱笑啊。”


    圆蝉：“这不一样，从前世子是爱笑，但是笑得令人害怕，如今世子笑得真情实感，让人看了也跟着欢喜，心里忐忑都少了许多。”


    伤华听了哈哈笑：“可能是因为快要当爹了吧，从良了吧。”


    因为“从良”二词，四小圆圆笑得不行，笑完她们几个蹲在伤华周围，一脸诚恳道：“刚刚世子都跟您表忠心了，这下轮到我们四个表忠心了，世子妃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里，您也不能丢下我们呐。”


    圆玉还把头搁在伤华的膝盖上，挤着她的小圆脸道：“对呀，世子妃，我还要照顾小世子呢，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伤华心里暖暖的，挨个儿摸了四小圆圆的小鬓道：“放心，我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