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恶人磨

作品:《恶人磨

    圆昭一进来就瞧见她们最怵的犹如鬼煞般的世子正盘腿屈坐在地上,小可怜似的望着榻上的夫人,要有多乖有多乖。


    世子在夫人面前永远是俊朗又疼人的年轻夫郎,可在他们面前就是掌管生死视人命如草芥的憎面鬼神。


    圆昭是个聪明的婢女,对于不同于她们的权贵上层的心思她看的清楚,这些人是不在乎她们这些底层人的性命的,她们的价值与牲畜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夫人不是这样的,夫人奇怪又可人,甚至让她们忘了等级之分,轻易与她交了心。


    同样,世子也不一样。他与普通权贵不同,他是完全不在乎一切,包括其余人的生命,他的残忍是纯真的。


    但是,这些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好好服侍夫人,她们就能过上胜过许多人的一生。


    想通这一切,她也就不再惧怕李弃了,她面上带着衷心的笑,稳稳地禀报:“夫人,世子,圭吾重游回来了,正在外等候。”


    提起这二人,伤华抬眉看向李弃,似责问又好似唏嘘,好像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他一时还有些不自在,他摸摸鼻子,眼神乱飘躲避,一系列小动作过后,才挤出一句:“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蠢咯。”


    不蠢,怎么会变成什么山间野人。


    伤华从李弃的大手包裹中抽出被困已久的双手,不管他,下榻径自走向圆昭身边,与撇开李弃时的决绝不同,与圆昭说话温柔似水:“小圆圆,走吧,去见见受苦受难的两人吧。”


    屋外,略有些狼狈的圭吾和重游正忐忑不安地等候着世子的处置。


    没想到世子没来倒是等来了世子妃,见了世子妃,他们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提了一口气。


    从前也没跟世子妃接触过,不知世子的夫人是何种性情,不过敢收下世子的女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哎哟喂,真惨呐,这样以后他们岂不是还要受双重折磨。


    他们低着头,先是闻到了一股极好闻的玉梨清香,接着是清凌悦耳的声音响起:“你们这几日辛苦了,快去梳洗用食吧。”


    如今在这桃源居中伤华没有戴那些银镶玛瑙首饰,只着青衣墨发半挽,没有了诡异的感觉倒多了几分脱俗出尘之气。


    因此,当圭吾和重游抬头的时候竟愣了几一会儿,再听到那温柔善意的吩咐,当即他们心中就认定夫人就是仙女!


    “是…是是,我们这就去,属下谢过夫人。”在后屋留宿了几夜的俩人听到这个样一番亲和之语,竟生出一种归家的亲切感。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伤华吩咐圆昭:“我也饿了,摆膳吧。”


    今日,伤华从桌上这些菜中品出隋大娘有了心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哎,就是平常隋大娘总爱炫技,盘子与菜色的搭配还有摆盘都很有讲究,其中还有她的一些巧思,今日却出了一些岔子,有好些盘子与菜色都不匹配,装点也乱了些。


    这很不对劲啊,很不对劲,是不是很久没找隋大娘谈心聊天了,伤华咬着筷子深思。


    “别咬筷子。”李弃劝着从伤华嘴中抽出筷子,又拿手擦擦她的嘴角,顺道把她嘴边的一粒米饭吃进了自己嘴里。


    候在旁边的四小圆圆相视一瞬又很快低下头。


    “我吃好啦。”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找隋大娘,山中岁月舒服却有些无聊,此前跟着隋大娘学做点心,做点心的本事没学到,隋大娘讲的邻里八卦却听得津津有味。


    她很喜欢女性长辈,尤其是隋大娘这样亲和的。


    李弃也跟着她放下了碗筷,扯着伤华的袖子,“去哪儿?”


    “嗯,就是,就是找厨房的隋大娘学做点心呐。”


    不是,去探八卦才是真,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小气鬼李弃说,要是他这时候问隋大娘重要还是他重要可怎么办,要是他一气之下要杀隋大娘怎么办?


    “做点心?做什么点心?我不是说我会下厨吗,我以后都做饭给你吃。”话语间,皆是他的自得之意。


    “你做的饭还能吃?你一个世子怎么会做饭?”


    再深的感情都不能成为伤华弃隋大娘的厨艺转而投入不靠谱的李弃怀抱的原因,


    “还是算了吧,人家大娘就做的挺好的。”


    说到这个李弃可是有委屈的资本的,他拉扯她袖子的手逐渐往上移动,大手握住腰肢往自己跟前推,然后顺势一环就把头贴向她身前,双手交叉放在她身后,这时候四小圆圆很有眼力的退出去了。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幽幽开口:“从前,在南国为质的时候,所有人都欺我辱我,除了你给的那些吃食外,宫人给的尽是些冷羹剩肴,我就只能自给自足了。”


    其实不止这些,他刚来的时候,母国弃,敌国嫌,万人辱,千人欺。


    现在,他有伤华就够了。


    她听他这么说,这心也蓦地软了,确实,从前他和她像是一根茎上结出的两个小苦瓜,隔着一堵墙各有各的凄惨和苦楚。


    “李弃,你说的喔,你以后都要下厨做饭给我吃,不许后悔。”


    这世上,只有李弃是她的爱人,是她的家人。


    他们是独巢中相依为命的一对孤鸟。


    在感情上划分领地,孤立全世界,只有他们,孤立无援却又无比紧密。


    “李弃,上次你说做任何选择你都会选我,是真的吗?”,她看着他,那份执拗就要呼之欲出,


    他无比认真:“伤华,母亲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如果你在意的是她或是王府其他人,其实不必,”,


    他拉着她重新坐下,“父王母亲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我理解,我也有自己的选择,他们为权,我为你。”


    “如果有冲突,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我只要你。”


    其实他还没说,万物和伤华,他都选伤华,甚至生命。


    破败宫墙两端残忍的环境养出了两个极端的人,如今他们正心意相通,说爱就是死。


    伤华紧攥的手终于放开了,面容柔和语气却坚定:“嗯,我也只要你。”


    就这样,在这餐桌上,在一个普通的午后,一次平静的谈话,他们终于彻底说开了,


    如此简单,如此顺利,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南国边境,鹤壁城。


    本该还在金陵城的肃王妃此刻乔装出行,驱马疾行在原南国边境鹤壁城的郊外。


    烈马奔驰,滚起一团泥土,在风的助力下演变成风沙。


    一行人玄衣红马,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奔波了两日终于抵达了鹤壁城,打头的肃王妃一身黑色窄袖骑服,头发梳成男子模样,驾马风驰电掣,风姿绰约。


    一想到即将要见到的人,她内心的兴奋与激动都转为一种不可名状的亢奋,悉数发泄在了骑马飞驰这件事上,因此,队伍里她如脱缰野马般速度越来越快隐隐有脱伍之状。


    “吁——”陶行云突然放缓速度,拉着马绳,□□红马也腾起前蹄嘶鸣,后边的人见了纷纷慢下来,最后一群人聚集在了一个长着野草的土堆前。


    “主上,可是到了?”说话的是她的手下暗青,


    她骑着马上到土堆的最顶端,抬抬下巴示意暗青跟上,从高处看视野更加开阔,下面一片平坦的原野一览无余。


    “主上,有绥树!”暗青惊喜地开口禀报,


    此时正是绥树的花期,刺激的红如同一抹火焰孤独地矗立在广阔的原野上。


    陶行云点点头,随即驱马下行,奔着绥树前去。


    天命,她原是不信的,可是那人的预言都实现了,现在她不得不信。


    绥树荫庇下,一个着灰色长袍的道人立在那儿,笑吟吟的,判定他是个道人的是他手中的拂尘,如若没有了拂尘树下这人与普通村夫没有不同,他脸上挂着的是农民特有的淳朴笑容,穿的是棉麻素衣,况且他看起来极为平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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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人,因而失掉了一些仙风道骨。


    陶行云下马见礼,“无岁道长。”


    无岁道长回礼:“王妃。”


    她此行是秘密出行,得当天而返,她也是个直性子,索性就直接开口了,“道长,您当初的预言已经实现,之后,”,她走近一些,“之后的可还能预言?”


    无岁道长既然应了她的约,那么她有一定的把握自己会得到他的回答。


    这道长也是个上道的,他面上始终挂着笑,“王妃所求会实现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基本确定了,陶行云胸腔中有一股热火窜起,她目光炯炯:“道长,所言为真?”,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马鞭已经被她抓的变了形。


    “为真。”道长言语也朴素,不过他很快神秘起来,指着身后的树问:“王妃,你可知这树的名字?”


    她正亢奋当头,听道长提起毫不相关的树,不禁疑惑,她恐生变急急回答:“这是绥树,大霁无人不知,道长何故有这一问?”


    无岁不答继续提问:“王妃知道这鹤壁城的对面是哪里吗?”


    大事当前,她耐心很足,“鹤壁城的对面是原北国国都冤句城,此前南国和北国以两城间的戏河为界线。”


    听了陶行云的回答,无岁道长不住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戏河,过了有一百多年吧。大霁百年前分于李绥,我与你说个李绥的故事吧。”


    道长悠然就地盘腿坐下,陶行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跟着坐下,作洗耳恭听状。


    无岁似是在回忆一番久远的回忆,他的目光落在远方,“李绥啊李绥,少时狂妄胆大却也是个极聪颖有见地的君主,他政见激进极端,竟想除世家扶寒门以肃清朝堂上的不正之风,


    还是年轻天真啊,就想凭个人的一点才智和沧海一粟改变千年积弊。可这样的想法不只他一个人有,这北边冤句城内的女官晏虞也有同样的政治抱负。


    本来孤独前行饱受搓磨的李绥在一次巡行来到鹤壁时遇到了他的知己和一生所爱晏虞,他们思想高度契合,理想一致,可宫里的娘娘和其背后的世家不懂他们的鸿鹄之志,也不懂他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派刺客和武士诛杀他们于这戏河之上,晏虞落河溺毙,李绥侥幸捡回一条命。后来大霁就少了一位满腹壮志的帝王,多了一位修仙求道的昏君。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李绥死后天下大乱战火纷飞。”


    陶行云听完百年前李绥的故事有一瞬间的恍然,无岁继续说:“我给李绥和晏虞批过姻缘,是大吉也是大凶。”


    这儿她就有点不明白了,听了这么多这无岁道长似是还没说到点上,李绥和晏虞的姻缘干她何事?不过她没插嘴,继续倾听。


    “这种大凶又大吉的姻缘上古遗策称之为‘恶人磨’。”


    无岁道长这时深深地看了陶行云一眼,“这种号称为''恶人磨''的姻缘百年难见,有这样姻缘的男女合则天下吉,分则天下祸,对于他二人也是合则吉。分则凶。”


    这时她也窥见了点天机,“难道?”不过她没继续说,天机就是天机,窥见天机的是无岁道长,与她无关。


    她从地上起来拍拍衣上的尘土,对上远处的暗青点点头,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她忽然想起一事正要开口相问,就对上了无岁意味深长的笑脸,突然,陶行云感觉自己身躯都震颤了一下,脑中“嗡”的一声,怔在那里许久,


    道长也起身拍掉衣袍上的灰尘,面上仍带笑意,“世子的姻缘还没看呢吧?就着急回去?”


    陶行云不敢相信:“道长!此事当真?”


    “当真当真,不论前头的还是后头的,都当真的。”无岁走出阴翳,看向原野尽头,朗声道:“西北天开锁,明朝大太阳哦。”


    他又回过头:“李弃和伤华俩小孩如今已经成亲了吧?好事啊好事,就这样吧,对所有人都好。”


    说完,无岁道长就朝着西北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