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夫人连张妈妈都敢打，底下的丫头婆子们哪敢不来。


    先前在屋里收拾箱笼的魏妈妈等人也出门助阵。


    香桃眼尖，瞅见一个小丫头想偷偷溜出去，指着那小丫头就呵斥一声：“你往哪儿跑！还不滚过来！”


    小丫头缩着头，一步一挪地往墙根底下溜。


    魏大娘张望了一眼，就问那小丫头：“我瞅着你面熟，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嫁给了后街上的二拐子的侄子，眼下在外头茶庄里做跑堂伙计的？”


    小丫头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魏大娘就笑了：“你姐夫年前高升了，从跑堂伙计生成了沏茶师傅，是赵大管事点的头吧？啧啧，看来你们一家子都投在赵大管事手下了，你这是不是要去跟赵大管事说一声？”


    小丫头不敢说话，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魏大娘倒是和风细雨的：“你去吧，去跟赵大管事说一声，就说你太小了，伺候不了夫人，叫赵大管事再换个人来。”


    小丫头“哇”的一声就哭了，跪在地上扯着魏大娘的裙子，说什么都不肯去了。


    “你不去能行吗？你姐夫还得仰仗赵大管事帮衬呢，你要是不去，你姐夫的差事丢了咋办呢？”


    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糊了满脸：“我……我管不了……我爹说，我要是被夫人撵了，就把我的腿打断！”


    魏大娘掏出帕子，帮小丫头擦干净脸，又轻柔细语地问她：“那你爹有没有说过，如果你得罪了赵大管事，会把你咋样呢？”


    小丫头愣住了，紧接着就哭得更凶了：“我爹说……到时候就打死我……”


    魏大娘便拍了拍她的头：“这就对了嘛，是断了一条腿合算，还是丢了小命合算？你自己想想看。”


    邱妈妈等人都糊涂了，魏大娘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纵容她们去给赵大管事通风报信？


    张妈妈则越发瞧不上魏大娘。


    一个先前因为得罪了赵大管事被撵去做粗活的婆子，能顶什么事？


    就算先前是管事婆子又能怎么样？这好几年不做管事婆子了，就算再叫她当上，她也顶不上啥用了。


    小丫头擦了擦眼泪，想了想，还是拔脚跑了。


    娇杏有些生气：“魏大娘，你咋叫她跑了呢？这样背主的东西，合该打死才对。”


    “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打死人？”江心玥瞪了娇杏一眼，“魏大娘是这院里的管事妈妈，这院里的事情就是她说了算，你想打人，再耐着性子等一等，往后有的是人给你打。”


    魏大娘打发走了小丫头，在邱妈妈等人中间走了一圈，盯着每个人都看了一会儿，直把人盯得出了白毛汗，才咳嗽了两声。


    “你们听着，夫人是个心地极善的人，你们若是有异心，不想留下来服侍夫人，那趁着眼下，赶紧走，夫人也不会说什么。”


    “可你们要是留了下来，却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想着什么赵大管事张大管事的，叫夫人知道了，那就别怪夫人翻脸不认人！”


    先前那一路上，江心玥和魏大娘、童嫂子说着话，只觉得魏大娘是个温和爱唠叨的婆子，这会儿才体会到魏大娘的威势。


    选魏大娘做撷芳馆的管事妈妈，是选对了。


    还真有两个人哆嗦着问魏大娘，是不是真的。


    魏大娘点了点头，这两个人就忙跑了。


    有这两个人一带头，陆陆续续又走了几个人。


    剩下的人都纹丝不动，等着听吩咐。


    魏大娘把这几个人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厉声呵斥道：“你们可都想好了！既然留下来，就务必要对夫人赤胆忠心！敢吃里扒外，做出那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来，就等着全家一起到海边搬石头筑堤坝去！”


    几个人都纷纷表示一定会对夫人忠心耿耿，魏大娘这才退到一边，叫苏叶拿出笔墨纸砚，把这几个人的名字、家里的情况、擅长做什么都记下来。


    丫头们原先识字不多，路上没什么事，江心玥就逼着丫头们学认字算账，几个月下来，丫头们都有了长足进步。


    尤其是苏叶，写的字也很能看了。


    她坐在一旁的小桌子后头，菱枝给她磨着墨，豆蔻在一旁看着金宝金珠两个孩子，香桃和娇杏则站在廊子下，紧盯着院里的这群人。


    魏大娘则搬来一张小杌子，坐在江心玥的下手，先点着邱妈妈，问她叫什么，夫家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姻亲是谁，都是在府里做什么的……


    问得极其详细。


    张妈妈就冷笑了一声：“魏寡妇，你装什么装？你不认识邱妈妈吗？她家就住在你家后头，你敢说不认识她？”


    魏大娘一个眼神瞪了过去，吓得张妈妈立马缩回了脖子。


    “我认不认识她，与你何干？我认识她又如何，如今是夫人不认识她！姓张的，你给我乖乖闭嘴，一会儿你还能少遭点罪，你要是再闹腾，卖你的时候，你可别哭！”


    张妈妈当然不信魏大娘敢卖她。


    她全家都有赵大管事撑腰，新来的夫人有什么？


    新夫人敢得罪赵大管事吗？


    赵大管事是韩老夫人留下来的管事，大人都把整个韩家交到赵大管事手中了，可见大人有多么敬重赵大管事。


    新夫人一来，就想把赵大管事撵走，这不是做梦么？


    可别到时候又把大人给得罪了。


    邱妈妈很识时务。


    方才瞅见江心玥打张妈妈的架势，她就下定决心，往后要跟着江心玥。


    她和张妈妈可不一样，张妈妈一家子都蒙赵大管事照顾，心里自然偏着赵大管事。


    他们一家子啥好处都没捞到，就是本本分分地在府里干活儿，凭啥要担心惊怕地为赵大管事办事？


    从前大人把家里交给赵大管事管着，那是因为家里没有个正经主子。


    如今不一样了，夫人来了。


    有夫人在，谁会把家里交给一个下人？


    邱妈妈就事无巨细，把家里的情况都说了。


    她很会照顾人，说话时一直看着苏叶，等苏叶停了笔，她才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江心玥微微点头，这是一个聪明人。


    “邱妈妈，我有一件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