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十五分，2202室的门铃响了第三遍。


    邱莹莹从泡面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挂着半截没吸进去的面条，她手忙脚乱地抽了张纸巾擦嘴，趿拉着毛绒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的樊胜美已经换下了白天上班穿的职业套装，改为一身米色针织连衣裙，肩上挎着那只邱莹莹在时尚杂志上见过的E豆腐包。


    “樊姐！”邱莹莹惊喜地叫道，随即注意到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睡衣和脚上掉了一只耳朵的兔子拖鞋，下意识往门后缩了缩，“你怎么来了？”


    樊胜美微微皱眉，目光越过邱莹莹的肩膀，落在茶几上那桶冒着热气的红烧牛肉面上。“又吃泡面？”她语气里带着不赞同，“这都第几天了？”


    “第三天……不对，第四天？”邱莹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往屋里跑，“樊姐你吃了吗？我这还有桶老坛酸菜的！”


    樊胜美皱了皱眉：“别吃这个了，走，我们出去吃。”


    “真的？”邱莹莹眼睛一亮，随即又犹豫起来，“可是我这周面试都没成，生活费得省着点花……”


    “我请客。”樊胜美打断她，从包里拿出化妆镜补口红，“给你五分钟，换身像样的衣服。”


    七分钟后，邱莹莹穿着一条略显紧身的碎花连衣裙和一双小皮鞋，跟着樊胜美走进了一家名为“青禾”的轻食餐厅。


    柔和的灯光打在原木色餐桌上，每张桌子中央都摆着一小束新鲜的洋甘菊。邱莹莹不自觉放轻了脚步，生怕自己格格不入的脚步声会惊扰到其他优雅用餐的客人。


    “两位这边请。”服务生微笑着引他们入座，递上两份皮质封面的菜单。


    邱莹莹翻开菜单，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一份沙拉要88？”她差点惊呼出声，赶紧压低声音，“樊姐，这够我买二十桶泡面了！”


    樊胜美头也不抬：“把菜单合上。”


    她转向服务生，“两份招牌藜麦沙拉，香煎小牛排，三文鱼配芦笋，奶油蘑菇汤，牛油果奶昔，再来一杯美式。”


    等服务生走远，邱莹莹凑近樊胜美：“樊姐，你今天怎么突然……”


    “有个事跟你商量。”樊胜美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邱莹莹面前，“我和大学室友合伙开了家咖啡店，下个月开业。”


    邱莹莹好奇地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装修设计图和一份商业计划书。照片上的店面宽敞明亮，原木色桌椅搭配绿植，看起来既温馨又高级。


    “哇！”邱莹莹由衷赞叹，“樊姐你还要开咖啡店啊，你有时间吗！”


    “准确说是合伙人，我室友当店长。”


    樊胜美纠正道，“店面在中信大厦B座一层，主要客群是周边写字楼的白领。”她停顿了一下，“我想问你，愿不愿意来店里工作？”


    邱莹莹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因为惊讶提高了八度，引得邻桌客人纷纷侧目。她赶紧缩了缩脖子，“樊姐你要招我？”


    “嗯，店员咖啡师。”樊胜美抿了口刚上的美式，“早九晚五，双休。”


    邱莹莹脸上先是绽放出狂喜的笑容，随即又迅速黯淡下来。


    “可是……”她搅动着面前的奶昔，声音越来越小，“我不会做咖啡啊，上学时在便利店兼职，店长说我连关东煮的火候都掌握不好……”


    “可以培训。”樊胜美打断她，“如果你决定来，会送你去专业机构学习。”


    服务生上菜打断了谈话。邱莹莹盯着面前摆盘精致的牛排和三文鱼，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已经失业三周了，投出去的简历要么石沉大海，要么面试后杳无音信。银行卡里的余额每天都在减少，连最爱的奶茶都不敢买。


    “我……”邱莹莹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樊姐，你为什么选我啊？”


    樊胜美放下叉子，直视着邱莹莹的眼睛：“第一，你性格开朗，适合服务行业；第二，你学习能力强；第三……”她嘴角微微上扬，“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能把泡面煮得这么难吃的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邱莹莹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掉了下来。她赶紧用纸巾擦了擦：“我去！我一定好好学！”她激动地抓住樊胜美的手，“谢谢樊姐给我这个机会！”


    “傻丫头，”樊胜美抽回手，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你都不问问工资多少？”


    邱莹莹嘴里塞满了三文鱼，含糊不清地说：“樊姐对我好，肯定不会坑我。”


    樊胜美摇摇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底薪四千，和你之前公司一样。每卖出一杯咖啡提成5毛，咖啡豆和周边产品提成3%。”


    她顿了顿，“三个月试用期后，如果表现好可以升店长助理，底薪涨到五千。”


    邱莹莹掰着手指头算账：“如果我一天卖100杯咖啡，就是50块，一个月就是1500……”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再加上底薪，比我之前工资还高！”


    “别高兴太早，”樊胜美给她泼冷水，“刚开始可能没那么多客流。而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邱莹莹一眼，“咖啡师要背很多配方，拉花也要练。”


    “我可以的！”邱莹莹挺直腰板，“我大学可是背过整本牛津词典的人！”


    樊胜美忍不住笑出声：“那明天早上九点，我带你去见培训机构的老师。”她从钱包里拿出卡准备结账，“装修大概还要三周，正好够你学完课程。”


    走出餐厅时，邱莹莹突然停下脚步。“樊姐，”她难得严肃地问，“如果……如果我学不会怎么办？”


    夜风吹起樊胜美的长发，她回头看着路灯下邱莹莹忐忑的表情，语气罕见地柔和下来：“那就再学一遍。”她伸手替邱莹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我相信你能行。”


    回程的车上，邱莹莹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樊姐，咖啡店有没有员工制服啊？我看电视里咖啡师都穿那种带围裙的制服，特别好看！”


    “我们店会有那种很贵的咖啡机吗？就是能自动打奶泡的那种！”“你说我要不要先买几本咖啡的书看看啊？”


    樊胜美被她吵得头疼，却也没打断她。直到车开进地下车库时，她才突然问道：“你之前公司那个主管，后来有联系你吗？”


    邱莹莹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说他们又招了个新人，985毕业的。”


    樊胜美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邱莹莹突然说：“樊姐，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不给你丢人。”


    “知道就好。”樊胜美在2202门口停下，“明天别迟到。”


    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把你那些泡面都扔了。从明天开始，不仅要去学做咖啡，还要锻炼身体，员工有餐补。”


    邱莹莹站在门口，看着樊胜美优雅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她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茶几上的泡面已经凉了，浮着一层白色的油脂。她拿起那桶泡面，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