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张四爷的人情世故
作品:《民国:不做土匪的流氓不是好军阀》 鹤顶红看出了他的不开心。
倒了杯温热黄酒,放在了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针,直扎要害:“自古便是鸟兽尽,良弓藏!孩儿他爸,你这几年风头太劲。”
“从马家饺子馆的跑堂小伙计,到东北军的上将司令,不过才区区十年时间!”她顿了顿,凤眼斜睨着他紧绷的侧脸:“过了年,你才32岁,只比少帅大了4岁而已,搁谁心里能不打鼓?”
“防着你,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唐枭没吭声。
她起身过来,和他一起窝在了沙发里,带着暖香的吐息拂过他耳畔,话却依旧干脆利落:
“放几个人在你身边看着,算个啥?”
“起码没动你的根本!军权还在你手里攥着,东北军十分之一的兵力,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还给了你政务委员的身份……这都说明,少帅还没把你当‘鸟兽’给尽了,也没打算真把你当‘良弓’给藏了、折了。”
“不过是加道锁,让你别跑得太快太远,忘了谁才是拿着钥匙的人……”
说完这些,鹤顶红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孩儿他爸呀,这世道,能让你手里始终握着刀把子,知足吧!真要惹恼了人家,削了你的权柄,打发你去守仓库、管屯垦,那才叫真的‘藏’你呢!”
这些,唐枭都清楚。
所以当初才没有去争吉林省保安司令一职,而是拱手让给了张作相。
他受不了是,历史的经验已经在那里摆着了:
墙头草不能用!
可少帅还是启用了张景惠,还有那个张焕相!
张景惠上了台,用不了多久,林元魁也该回来了。
唐枭悠悠一声长叹:“历史早已给出了标准答案,我们却次次都交上错误的答卷。”
鹤顶红道:“别无选择,是最痛的选择。明知是错,却不得不做。这其中的滋味,若非亲身经历,谁也难以理解半分。”
这话题太过沉重,她话锋一转:“对了,我听到一种说法,说大帅离开北平的准确消息,是他六姨太泄露出去的……”
“别胡说……”唐枭刚吐出三个字,便突然顿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很快,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鹤顶红觉得奇怪:“怎么了?”
唐枭猛然想起1928年6月2日那个傍晚,他从前门火车站赶回乐善堂面见大帅,正巧撞见六姨太送那个金姑娘出门。
难道……是她?
他急忙追问:“有没有说,马姑娘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都是些坊间传闻,说一个日本女间谍假扮成天宝班的妓女,在大帅离开的前一晚,去见了六姨太……”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唐枭耳边,让他瞬间想起那位金姑娘的背影,自己见过。
还是在1925年的上海。
他和少帅下榻在法租界福煦路181号,6月22日,就要动身离开。
他睡不着,在院子里踱步时,清晨雾浓,曾瞥见一道身影往后花园去了,那女人身材纤秀,穿着一袭素雅旗袍。
当时他还怀疑是宋三小姐,尽管丁大虎他们都说,三小姐夜里吃完饭就离开了。
万万没想到,竟是那位金姑娘!
怪不得自己感觉熟悉。
想到这里,一阵悔意让他肝肠寸断,如果当时能拦下这个女人,大帅肯定能逃过那一劫!
鹤顶红本想宽慰他,不成想换的话题竟然会让他泪流满面,连忙问怎么回事。
唐枭抹了一把脸,说我先打个电话。
他起身来到电话前,想要打给张学良,却迟迟接不通。
放下电话,他问:“那个日本女间谍叫什么?”
“都说叫川岛芳子,是个极其美貌的女间谍……不过民间传闻,我觉得当不得真……”
唐枭摇头:“无风不起浪啊!”
鹤顶红问:“你见过?”
唐枭把事情说了一遍,鹤顶红说:“谁也没有前后眼,更不可能事事周全,这事怨不得你,还是不要和汉卿说了……”
唐枭摇头:“就算他对我有意见,也要说!不然,这就是颗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引爆,那时就晚了!”
孰轻孰重,鹤顶红明白,就不再劝了。
第二天上午,电话终于接通。
“汉卿,有谣言说是六太太泄露了回程消息,才导致了皇姑屯事件……离京城的前一晚,我确实见过六太太往外送人,而这个女人我在上海见过……你要小心一些……”
唐枭把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那边沉默起来。
“喂?喂?!汉卿,你在听吗?”唐枭有些着急,唯恐以后他遭什么不测。
好半晌,那天才传来张学良低沉的四个字:“我知道了。”
放下话题,唐枭一声叹息,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不出所料,还没出正月,新任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张景惠,带着他的妹夫林元魁来到了响马哨,给唐司令拜年。
张景惠到任,唐枭可是一点儿都没难为他,还组织了接风酒宴。
说起因果,毕竟没有他的话,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少帅已经启用他了,无论怎样,都不好冷眉冷眼,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不过这次上门,唐枭没给林元魁好脸色,看都没看他一眼。
话说张景惠出手真是大方,还没看到唐司令的公子,便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荷包袋子,放在桌上。
轻笑道:“羽帅可别和我撕巴,这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就凭着放在桌上的闷响,还有荷包的大小,目测里面至少有二十根小黄鱼。
唐枭笑了:“可不能这么惯孩子……”
说完,扭头看向了杨二蛋:“二蛋,去叫夫人带柱子过来,谢谢张长官!”
张景惠连忙说用不着。
杨二蛋出去了,臊眉耷眼的林元魁拿出了一个信封,轻轻放在了桌上,轻声说:“唐爷,当年我鬼迷心窍,给您带来了太多损失,甚至是屈辱……我知道这不是钱能补偿的,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有所表示,也是林某的一点儿心思……至于以后,唐爷看我的表现……”
林元魁一口一个‘唐爷’,目的就是想拉近关系。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两个人大老远地跑来响马哨,张景惠又把姿态做足了,唐枭还真是不好翻脸,可又不想轻易原谅林元魁。
这时,鹤顶红带着唐国柱过来了。
小国柱已经五岁了,养得太好,又白又胖,两个脸蛋子鼓得像塞了鸡蛋,导致原本的大眼睛双眼皮成了一条缝儿。
“这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林元魁表情和动作都有些夸张,不好说太好看了,只能说可爱。
小国柱看到了桌上的红荷包,不过没有着急去拿,他不知道是谁给的压岁钱,于是恭恭敬敬朝着两个人弯腰行礼,稚声稚气道:“祝两位大大福如东海,永远不死!”
张景惠先是一怔,随后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鹤顶红连忙怼了儿子一下,嗔怒:“这孩子,会不会说话?”
“好好好!”张景惠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连声叫好,一把抓起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红荷包,来到周国柱跟前。
他蹲了下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嗓门洪亮:“小娃娃说得好哇!帝王将相也好,寻常百姓也罢,哪个不想活个千秋万代?来来来……”
他把沉甸甸的红荷包往孩子手里一塞:“大大给的压岁钱,拿着!”
这辈分有些乱。
唐枭与少帅是同辈,两个人还传出酒后拜过把子。
而张景惠和老帅是把兄弟。
从张学良那边论,唐枭得管张景惠叫声叔叔。
以前唐枭和林元魁论过兄弟,从他那边论,得叫声大哥。
周国柱只觉得小手猛地往下一坠!
唐枭眼睛很毒,这荷包里装的就是20根小黄鱼,足有一斤多重!
五岁的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个?
他‘哎哟’一声,小脸一皱,脚下就是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栽倒。
张景惠反应很快,一把就将那摇摇晃晃的小身板稳稳搂住,搂在了怀里。
随即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震得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微微发颤:“小家伙,真像年画里面骑着鲤鱼的胖娃娃!”
一旁的唐枭冷眼瞧着。
这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见风使舵的本事登峰造极。
可此刻笑声里透出的欢喜劲儿,抱着孩子笨拙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劲儿,却做不得假。
到底是快六十岁的人了。
黄土埋了半截,见了小娃娃,心底那点舐犊之情,终究是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