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胡蝶6

作品:《请勿火化,谢谢

    怪不得之前翠儿总是不喜欢关护,她真是眼盲心也盲!


    留在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人身边也没用,胡蝶急忙朝着翠儿的院落飘过去,她此刻多么庆幸,自己自从把翠儿带回来以后,就一直教她们拳法刀术,带着她们去巡视街上的铺子。


    她把自己会的东西,都力所能及地教导了出去,她们有能力逃!


    胡蝶脑海中全是翠儿与冉冉陪伴自己的画面,她怎会料到在这一天,所有温馨过往都要被彻底打碎?


    翠儿是个聪慧的孩子,她……


    胡蝶慌得从门缝挤入,就看见翠儿坐在卧房中,正用手下的沙盘规划道路,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


    胡蝶松了一口气,翠儿因早年经历而觉悟得太早,早在其他姑娘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事态发展。


    这不就是吃绝户么?


    一个更小的女孩,哭红着眼抱着翠儿的腰昏睡了过去。


    那是哭到晕厥的胡冉冉。


    胡蝶眼泪到了眼眶,胡冉冉是那样喜欢自己,每日清早必定守在她必经的回廊下,午后散学的钟声刚一敲响,她便第一个收拾好笔墨书卷,冲出学堂那扇旧木门,头也不回地跑过尘土飞扬的练武场,就为了能早早赶回她身边。


    她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一刻也不愿离开她的视线,依赖到了极点。


    他们怎么忍心?


    胡蝶忍不住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再多为她们着想一点?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疑惑,翠儿不再规划沙盘,而是将手轻轻放在了胡冉冉的头顶。


    “母亲死前……可曾想过我们呢?”翠儿的动作极尽温柔,话语却冰冷如刀,“她大概想不到的,她总是被太多甜蜜包围,以至于看不见其中裹藏的毒药。”


    胡蝶听到她的话,诧异地望过来,不明白为何竟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恨意。


    翠儿猛地回过神来,自嘲着也不知道为何开始解释,“不是的,我从未责怪母亲,我只是在恨……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至少在母亲死的时候,她的一生都还是幸福而完整的。”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胡冉冉的头发,“我知道的,我们的命运本就不该压在母亲的身上,她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我只是想让母亲对自己也好一些。”


    在这世道的同一套规则之下,不够幸运的人就要去憎恨那些幸运儿吗?


    那是多么不公平啊。


    母亲在这样好的年纪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然后死去,实在是太可怜了。


    “十年之后,究竟还会有多少人记得母亲呢?”


    翠儿伸出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如果自己能再早出生一些就好了。早出生二十年,成为胡蝶的奶娘,作为她的长辈抚育她长大。


    那样的话,她绝不会让胡蝶如此天真地选择自己的夫婿,她会教她识人心、辨利害,会在每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为她细细分析胡家堡各个人物的盘根错节,会为她挡开那些别有用心的觊觎。


    翠儿将自己那些贵重的首饰一件件收拢起来,冰凉的金簪、沉甸甸的玉镯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幽微的光。


    她将其埋在了院落树根下,她得藏好这些东西,得留一条退路。


    她遥遥望向关护所在的院落,无论此刻她心中有多少不甘与难过,如今在整个胡家堡,唯一能名正言顺掌控她们命运的,只剩她最不愿求援的关护了。


    那个与母亲有着最亲密名分的人,却恰恰是最不了解母亲瑰丽内心与柔软坚持的人。


    翠儿低头凝视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仿佛在那纵横交错的命运线中寻找答案。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为什么被摆上棋盘的总是我们……为什么经历这些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呢?”


    胡蝶的魂魄近乎心碎地望着这一幕。


    是啊,她仿佛被一双手从那个被温暖往事隔绝的琉璃罩中猛然扯出,身不由己地去直面那些她生前从未体会过的彻骨寒意与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为什么只有她在承受这一切?


    关护为何成了她们的加害者?


    关护为什么不能善待她拼尽性命也要护住的人?


    每一次锥心的思索,她猩红的衣摆便应声碎裂一分,如同她此刻零落的心。


    她魂不守舍地飘离这里,在偌大的胡家堡内,游走于一个个长辈之间。


    除了李叔之外,还会有好人的吧?


    谁来救救这些孩子?


    等到太阳东升,一丝火烧云袭到了天边,胡蝶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拼着灵魂破碎的剧痛,闯入关护沉沉的梦境!


    满天的风沙掩盖过视野,而后她出现在熟悉的练武场上,举目远望,沙尘仍在风中打着旋儿。


    关护正看着空荡荡的练武场,胡蝶走到他的身旁,可无论她的魂魄如何激动地比划、如何无声地呐喊,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练武木柱,像一截被风干的枯木般毫无反应,连衣袂都不曾拂动一下。


    面对她泣血般的质问,他既不回应,也不辩驳,那眼眸空无一物,让胡蝶如同面对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只余下无尽的窒息与绝望。


    半晌,关护低下头,说道:“都是假的。”


    谁是假的?


    她吗?


    胡蝶感到自己正一点点碎裂,魂魄如同被风化的岩石。


    她拖着残破的魂魄狼狈飘出关护的梦境,以更坚定的意志猛地扎入李叔的梦境。


    她看见他梦中胡家的朱漆大门上的匾额已赫然换作“关府”,那烫金字迹刺得她魂灵灼痛。


    他的小女儿穿着锦绣衣裳,俨然已是新任的当家主母,正吩咐着下人搬挪旧物。


    昔日镖局人马尽散,练武场空余黄沙。


    而他早已金盆洗手,坐在堂上安然品茗,眉宇间尽是踌躇满志。


    此刻见到胡蝶,李叔竟似早有预料,面对携着滔天怒意而来的胡蝶,非但不惊,反而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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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副如同看待孩童无理取闹般的无奈与纵容:“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必定会来。”


    他娓娓道出他的理由、他的苦衷,言辞恳切,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给那些无依的姑娘们谋一个“稳妥”的归宿,却对自己从中攫取的利益、对边城失去胡家庇护后可能面临的艰险绝口不提。


    他说:“你终究是个女人,要学会审时度势,看人眼色行事,胡兄弟就是把你教导得太过心高气傲、不识时务,才让你看不清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胡蝶打着手语,一一反驳。


    ”瞧你说这些,若真要为你那些担忧的人们找一个罪魁祸首,那就是你!是你将她们捡回来,给了她们希望,却又没有能力为她们铺设好后路,护她们一世周全。“


    李叔的神色骤然冰冷,埋怨道:”天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你看不清这世道的冰冷,又能怪谁?”


    他带着讥诮道:“没有心又如何?如今我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绝不会回头。这里早已不是你的胡家了,你还是快去投胎吧!边城虽然苦寒,却是离极乐世界最近的地方,你快走罢,莫再留恋这活人的世界。”


    他竟像驱赶蚊蝇般不耐烦地挥手,那动作里再也找不到半分昔日对待视若侄女的温情,只剩下彻底的冷漠与疏离。


    在梦主人强大的抗拒之下,胡蝶尚来不及反应,就被踢出梦境,猝然碎裂。


    心中的不甘,藕断丝连牵动着她的魂魄,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葬礼一日又一日的推进,她积攒了点力量,就会再次闯入故人梦境。


    谁都好,快做点什么啊!


    胡蝶用尽了一切办法,试图挽回些什么,却又一次次被更冰冷的现实击垮,跪倒在这无情的人世间。


    到了半月后,她即将被送葬的那一天,身体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她,眼中只剩下漆黑而沉默的绝望,如同边城夜空中没有星辰的夜晚。


    她飘在半空中,冷漠而决绝地望着关护一身玄黑孝服,亲手将她的棺木送入那片吞噬一切的茫茫沙海。


    翠儿独自站在送葬人群的最边缘,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


    她望着那具沉重的棺木,泪流满面,咸涩的泪水混着风沙粘在脸颊上,她几次攥紧拳头,想要冲上前去,却都被身后伸来的手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这里也好,曾经的胡家也罢,早已没有她的位置,也没有了胡蝶曾为她撑起的那片天。


    看着扶棺人前进,一切已成定局,翠儿不再挣扎,如同一只被彻底缚住双翅的鸟,颓然而绝望地立在呼啸的风里,望着面前人的背影,仿佛也望见了自己所有的未来。


    她在乎胡蝶,这里所有人也都声称在乎。


    因此,她此刻任何一点逾越规矩的举动,都会被视作对亡者安宁的破坏,对这场体面葬礼的亵渎。


    他们守在她的身边,控制她的举动,捂住她的话语,热切地望向前方。


    他们远比胡蝶更需要这场葬礼,埋葬胡家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