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蠃鱼

作品:《收个山精闯大荒

    “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山海经?西山经》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这个裴杏林还魂?”秦夭夭听完卜善财讲的故事,也是不太明白他想要自己帮他些什么,“抱歉,我想我还没有这个能力。”


    屋外又开始下起了雨,闷雷在被卡在云里嗡隆作响,土腥味被这雨击打起来直让人想作呕,实在是难闻得紧。


    卜善财见秦夭夭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生老病死本是常态,我本就是做这行的,更不能坏了规矩,怎么能让人还阳呢。”


    秦夭夭没有说话,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圣女。”卜善财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有着一种旁人看不懂的痛楚,“我想请你杀了裴铖。”


    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雷光照亮了屋内的一切,也让秦夭夭看清了卜善财的表情,这是他绝对的坚持。


    秦夭夭一脸不解,这怎么就要扯到杀人的地步了?她震惊地看着卜善财,这难不成是一只邪恶的玄武?


    “他原本是我在邽山救的一条蠃鱼,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卜善财盘坐在地上的身子放松下来,将他与裴铖之间的故事继续说来,“是我将他带到张家村来的。”


    裴杏林与卜善财的相遇,只是因为一碗水。


    那年天大旱,浪迹天涯靠着一张忽悠人的嘴吃饭的卜善财也是没了生计,大旱年头哪里还有人找他算命哦,虽说他死不了,但是饿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然后他就遇到了南下逃荒的裴杏林一家人,那个时候他顶着烈日躺在田里现了原形,就快要渴成乌龟干了!


    “娘子,你快看,真是奇了,这干成这样的田里竟然有一只乌龟!”还是青壮年的裴杏林好奇地将卜善财朝天的肚子翻了过去,见这乌龟的腿竟然还能动,一脸惊喜道,“它还活着!”


    久违的凉意自卜善财的头顶传来,他终是感觉到了生机!努力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脸笑意的裴杏林。


    “作孽哦!这水现在多金贵你不知道啊你还给一只龟!”抱着孩子的妇人连忙过来抢过了裴杏林手里的水囊,一脸责怪,“有这水你还不如把这只龟炖了给娃补补身体。”


    妇人见状就要去抓卜善财,如今吃喝短缺,一只龟也是上好的食材。


    “不可不可。”裴杏林连忙拦住了妇人,从她怀里接过了小娃,“娘子,咱如今虽是逃荒但是干粮还充足,这靠水生的龟在这大旱的田里活着已是不易,怎可葬于腹中,我们少吃一块肉无碍的。”


    “就你裴大善人心肠好,我是恶婆娘行了吧。”妇人瘪嘴不快,倒也没有再去抓那只乌龟。


    “爹爹,龟龟!”趴在裴杏林肩头还在咿呀学语的娃娃扑腾着双手,很是好奇地看着那在土地里艰难爬行的乌龟。


    卜善财都快吓死了,一醒来就听到有人要将它做成乌龟汤,真是要了龟命哦!


    裴杏林笑着拍了拍娃子的背,哄笑道:“哦哦,我们铖儿也认识龟龟喽。”


    一只大手还是将卜善财提溜了起来,将他放到了稍微有些凉意的地方,看着身后一脸不快的娘子,裴杏林笑着过去揽住妇人的肩膀。


    “娘子,可别生气了,我们再往南走走定能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安顿下来的,到时候我定给娘子抓上几只你最喜欢的鱼来解解馋!”


    妇人笑骂:“谁稀罕。”


    只是人往南下,旱灾也跟着也往南下,南下逃荒的人越来越多,裴杏林也没有找到那个山清水秀适合安家的地方。


    等他到了张家村的时候,已是孤身一人,他还是那个善良的裴杏林,只是他的娘子和儿子到最后也没有吃到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让娘子在离开前尝上一口乌龟肉。


    卜善财到了张家村再次遇到裴杏林的时候,他已是花甲之年。卜善财还是认出了他,因为裴杏林的灵魂还是如当初一般干净。


    在张家村,裴杏林靠着一手祖传的医术扎了根,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大夫,他给穷人问诊从来不收诊金,只收个药材钱,若是连药材钱也拿不出来其实他也不会过多追究,凡事以病人康复为主。


    张家村的人为他修了杏林堂,从此他便是张家村人人爱戴的裴大夫。


    卜善财也是闲来无事,虽说习惯了数千年的寂寞,但一朝碰上个还算有交情的旧人他也不免驻足停留,也是想看看他这一辈子能否过得顺意。


    于是他在杏林堂前面支起了自己的摊位,立了个卦幡,其上书——神算玄武童子卜半仙。


    起初裴杏林并未在意,只是后来到杏林堂的病人总爱在看诊过后到卜善财的摊位上去算上一卦,实在是不妥,若是看卦都能把病治好了,那还要这个杏林堂做什么。


    裴杏林终究是过于善良,连上门质问起神棍的样子来都像是在说教。


    那天病人不多,他忙完店里的药材补给就坐到了准备收摊的卜善财面前,他说:“你若是实在没有别的活计,可以到杏林堂来做个药童,三餐温饱足矣,坑蒙拐骗终究不是正途。”


    卜善财笑笑,拿出了刚收起来的龟壳,没有接裴杏林的话,转而问道:“裴大夫可要算上一卦?”


    如果没有算上这一卦就好了,卜善财也就不会知道他的娘子还一直在奈何桥头等他,终究是放不下自己的丈夫,不肯入轮回。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是卜善财给裴杏林卜卦之后的回答。


    裴杏林一愣,如果妻离子散也算岁月静好的话,那命好的标准未免也太低了一些,不过他又何必和一个神棍计较这些呢。


    他只是道谢:“承您吉言。”


    往后的日子并未与之前有何不同,裴杏林还是日日问诊,卜善财还是在杏林堂门口坑蒙拐骗,从他摊位离开的人个个都笑容满面。


    只是裴杏林和卜善财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卜善财时常到杏林堂帮他整理药材,久而久之看得多了,甚至连他都能看一些伤寒感冒之类的小毛病。


    裴杏林也算是转念了观念,病人能因为卜善财的卜卦而保持愉悦的心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是有助于病人康复,卜卦一次也就两个铜板也算是个口才钱。


    卜善财喜欢和裴杏林讲他跑江湖的趣事,把自己吹捧地如同自己真的就是神仙下凡一般,裴杏林笑着说若他真的是神仙,那自己就为他打一座金身。


    他是不相信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娃娃就能有这样的江湖经验,想必也是别人讲的故事拿来自己用了,不过他还是为卜善财打了一座金身,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小乌龟。


    若是他的铖儿还在,应该也是娶妻生子,有个如卜善财一般年龄的儿子了吧。他想着这金乌龟给了他,今后想必也能生活如意些不用再靠这嘴皮子吃饭了,能做个小点的生意也好,也是希望他早日步入正途吧。


    只是他的金乌龟并未送出去卜善财就不见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像是从未出现过。


    【杏林堂】


    “我告诉他的从来不是他的卦象。”卜善财看着秦夭夭,思绪上头让他感伤起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是我对他的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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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我希望他能有个顺遂的晚年,只是我并没有做到。”


    秦夭夭问:“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吗?裴铖也和你有关?”


    “裴铖啊,他原是一只蠃鱼,我原本是打算抓来给裴杏林补身体的,只是他说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鱼,怕是误杀了生灵,让我给放了。”卜善财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色扬起笑容,“他还是没有变,如同我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善良。”


    沉默了一下,卜善财接着道:“其实那天这条鱼是我准备的离别宴,他娘子一直赖在奈何桥不走也不是办法,我总归得去一趟,只是妖力实在有限,也不放心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想着这条鱼和裴杏林有缘,便给了他一个命盘,让它成了张家村的一个小乞丐和裴杏林相遇,也算是让裴杏林感受一下天伦之乐。”


    “你倒是好心。”秦夭夭笑着打趣起卜善财来,这老王八龟都活了数千年了还这么圣母心泛滥,“不过也算是给你积德了。”


    不过卜善财听到秦夭夭的话并没有很开心,他摇了摇头说:“若是积德,我也不会求圣女杀了裴铖了。”


    迎上秦夭夭疑惑的目光,卜善财接着说:“连年的大旱还是找上了张家村,颗粒无收。我回来的时候裴杏林已经不在了,而裴铖却开了个赌坊敛财,张家村的水患也是裴铖做的。我到昆仑山脚下去也是想找机会求昆仑帮忙收了裴铖,只是这些年宋云辰也一直都没有抓住裴铖。”


    秦夭夭表情难看起来,所以这张家村三年的水患是玄武间接闯下的祸?现在是在求自己给他收拾烂摊子?


    “圣女,是我的错,蠃鱼本是不详之兽,我不该动恻隐之心。”玄武童子直接跪在了秦夭夭面前,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不详?”秦夭夭挑眉,她最讨厌听到这两个字了,当下抄起手不悦地看着卜善财,“这和你并没有关系,你并没有错,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的笃定太随意了些。”


    卜善财缓缓抬起头悄悄看着秦夭夭,紧张得呼吸都小心翼翼。


    “你的意思是,裴杏林死于张家村数年前的旱灾,然后裴铖这条蠃鱼发大水淹了张家村?”秦夭夭理了理思绪,问出了声。


    卜善财点头,“是的,我回来的时候裴铖还在村外开了赌馆,一直都不肯见我,肯定是心虚,这水患定是他引起的!”


    这话说的怎么秦夭夭听着这般牵强呢?虽说蠃鱼善水,但是让一个村子长达三年的时间都处于水患当中还是需要很强大的妖力才行吧,也不知这条蠃鱼修为如何。


    秦夭夭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裴铖的赌馆在哪里?”


    卜善财:“村外十里销金馆。”


    “好,明天去看看,外面雨也差不多停了,我带你去见见你前辈吧。”秦夭夭站起了身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也不知道朝歌他们有没有找到住处,收拾得怎么样了。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卜善财,“对了,以后你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要学会赚钱养家,知道吗?”


    卜善财疯狂点头,然后看到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他一脸纳闷:“啊?”


    圣女这是什么意思?


    秦夭夭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你的金身呢?给我。”


    卜善财瞬间捂紧了自己的腰包,那可是他在杏林堂无意间找到的,那可是裴杏林为他打的金身!圣女竟然要打它的主意吗!


    秦夭夭没有说话,就那么冷冷地将手支在卜善财面前。想以后白吃白喝?门都没有!


    屋外的雨停了,卜善财的心也凉了,他的小乌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