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直觉是拒绝，可没等她说出口，身边床垫下陷，沈骓单膝跪了上来，隔着一层纤薄的夏被，她的腿与他的膝盖相贴。


    他身上好热。


    他的手很大，抓住她的指尖向下，程果呆愣着任他动作，指腹毫无阻碍地触摸到覆了一层薄汗的腹肌时，她的指尖一颤，沈骓短促地哼了声，他嗓音里像是起了磁，带着毛刺的软边儿，扫得她喉咙发痒。


    掌心下的肌肉在寸寸绷紧，程果快要不能呼吸了。


    沈骓低下头，松开她的手，抚去她颈弯托住，潮湿的额发贴上她脸颊，鼻尖去蹭她下颌，声音还是那种起了磁的、能蛊惑人心的，“姐姐，别看其他人，只看我，好不好？”


    视线朦胧不清，她被禁锢在他怀里，鼻息被他的气息侵略占有，她没有拿开手，掌心沿着柔韧有力的腰腹缓慢游移到肌理清晰的后背，心猿意马地答应下来，“好。”


    ……


    身上热出一层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程果摸索空调遥控器，一手摸空时猛地睁开眼睛，深喘了两口气。


    房间内一片昏昧，窗帘拉得好好的，房门关得好好的，她自己躺在床中央，哪里有沈骓的影子？


    程果捂着脸从床上坐起，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她将脸捂得更加严实，稍顷后又仰头轻出一口气。


    不就是月经期春梦？


    正常生理现象而已。


    她是个身体健康的女人，只是春梦对象……


    程果轻手轻脚出去时，沈骓正坐在沙发上，没有空调冷风的客厅里闷糟糟的，他的T恤被汗洇得半湿，显然这一晚上并不好过。


    不要怪我。


    谁让你昨晚说那么吓人的话。


    程果抱着衣服钻进卫生间，锁门，进入淋浴间后拧开花洒。


    玻璃门上的贴膜将视线彻底隔绝，沈骓在淅沥水声中扯了下T恤，打开阳台窗户。


    早上六点的晨风清凉，他向后捋了一把额发，站在窗边给祁云发消息：【别什么本都往我这丢，你先看看台词行不行】


    【祁云：一大早的吃枪药了？】


    沈骓发了张截图过去。


    【祁云：哦，这本我看了，最近流行的阴湿小狗】


    【祁云：拿来给你拓宽戏路】


    【祁云：放心没吻戏，和女主角的对手戏只有这一场，之后你就被狠狠抛弃了】


    【祁云：你最近不是正给姐姐当小狗吗，熟练工】


    祁云撤回一条消息。


    【祁云：这不是和你最近的属性相近吗，都是小狗（微笑）】


    沈骓丢过去一句“不演”，踱回沙发边，将手机扔在上面。


    属性哪里相近？


    不相近不说，昨晚他念完那句台词后，明显听到程果房间的关门声。


    之后程果把他空调也掐了。


    而且，这戏不吉利。


    手机又震一下，沈骓瞥了一眼屏幕上祁云的名字，看也没再看。


    *v*


    上午门诊结束，程果拒绝舒书的邀餐直奔食堂，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后拿出手机。


    舒书发送过来一条消息：【别去食堂了吧，每次下班过去好菜都被后勤打走了】


    程果看着餐盘里的青菜、豆腐和豆芽心想，确实。


    但是她今天经期第一天，小腹酸痛不止，实在懒得走路。


    和舒书简单解释完，程果点开沈骓头像。


    这家伙今天的话格外多，足足刷了两屏。


    从鱼缸里的小鱼，到隔壁邻居家是不是养狗了，到隔壁邻居真的养狗了，他出门时遇到两位老人牵着一只边牧出门，三人一狗一起进电梯，那只边牧盯着他看了一路，回来时不巧又碰到一起，边牧又盯了他一路……


    程果笑出声，发消息给沈骓：【边牧认出你了？】


    她住的房子一梯三户，她在302，301常年没人，303住了一对老夫妻，两人都是大学教授，前段时间带着自家狗狗出去自驾游，今天应该是回来了。


    沈骓先回复了一串省略号表达自己的心情，又一本正经地回复：【没有，我戴着口罩】


    紧接着发来一张萨摩耶小狗戴口罩表情包。


    21岁的人怎么还可以这么可爱！


    程果将表情包存起来，修改了他的微信备注。


    “咚”一声，一杯奶茶放在桌上，程果一抬头，舒书拎着一大袋外卖坐在她对面，撑开袋子，开始往外掏打包盒。


    一盒宫保鸡丁，一盒烧茄子，一盒酸辣土豆丝，一盒小炒牛肉。


    又把一杯热奶茶往她前面一推，“不用客气。”


    程果震惊得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你踩着风火轮去的吗？”


    下班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分钟，按照以往，一个菜也炒不熟。


    “我提前跟老板约好的，你说不想过去我就让老板赶紧打包，”舒书掰开筷子时瞅她一眼，“咦，你今天没戴手表啊？”


    程果“嗯”一声，知道那块手表是江恒送的后她便收了起来。


    “你刚才盯着手机傻笑什么呢？”舒书忽然问。


    ……傻吗？


    “看到一个搞笑表情包。”


    她表情自然地答。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程果瞟过去一眼，是推送的沈骓信息，她没管。


    对面的舒书瞟到关键字眼，默不作声地打量程果几眼：“沈骓那部电影现在特别火。”


    这个时候，舒书的手机响了，她接起听了几句，放下后马上快速扒饭。


    “怎么了？”程果问。


    舒书放下筷子干劲满满地起身，“准备上手术台，你多吃点昂。”


    说完哒哒哒地一路小跑着走了。


    程果拿过手机。


    沈骓参演的这部电影大火，他虽然只是男三，却又狠狠吸了一波粉，以前的老物料被翻出来考古，重新剪辑，新采访更是频频上热搜。


    程果收到的推送是一段沈骓的新采访，主持人说到他现在名气实力均被认可，也有名导递出男一剧本，他却没有接演，是出于什么考虑。


    这也是粉丝们一直疑惑的问题。


    沈骓的演技算是老天赏饭吃的类型，本来是走实力小生路线，却因为外形过硬粉丝过多经常被迫卷入流量小生之争，他虽然作品精、代言商品常卖到脱销，但仍挡不住作品少代言少的事实，这一点便成为其他流量粉丝的攻击点，沈骓粉丝虽然常把“抱走沈骓”专注自家挂在嘴边，可谁不想自己喜欢的人事业更上一层楼呢？


    摄像机前的沈骓沉默两秒，缓缓开口：“没有计划接演男女对手戏过多的角色。”


    “过多是指？”主持人问。


    沈骓：“参考目前这部。”


    程果只看过宣传片，知道沈骓饰演的是一位飞行员，她直接去评论区寻找答案，果然，已经有热心网友总结。


    “喜极而泣：我哥这部电影终于有了感情线！悲从中来：从头到尾他和未婚妻一面也没见到（大哭）（大哭）”


    “也就是说我哥接戏的标准是可以有感情戏但不能同框吗？”


    这条评论下面的讨论有几百条，程果点击展开回复。


    “太好了，老公以后是我一个人的了！”


    “哥前几天刚说不能叫他老公，（沧桑），他心里有人”


    “没人注意过他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吗？意思是''名花有主&热恋中''（抽烟）”


    “那不是电影道具吗？”


    “谁家道具杀青还戴着[照片]”


    “锥子右手中指指根有图案，不知道是纹身还是纹身贴，合理怀疑这是他心里人的代指[照片]”


    程果点开照片，第一张照片里沈骓站在一辆黑色保姆车前，助理小李挡在一侧，另一侧有几个女孩，沈骓低头签名，右手中指上戴着那枚她曾见过的素戒。


    第二张照片是他把签名本还给女孩，没和拢的手心里，中指戒环下隐约有图案，程果心跳有点快，拖动照片放大，仍是看不清。


    她正要继续播放视频，手机又弹出一条微博推送。


    也是沈骓的。


    他在五分钟前转发了电影票房破十亿的喜报。


    程果点进他微博，就发现他点赞了在电影中饰演他未婚妻那位女演员转发的喜报微博，视线在这条微博上停留稍许，程果退出微博，想起上次沈骓恋情热搜的事她过后没再关注，又点进去，在搜索出输入沈骓恋情，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实时”，当下关于沈骓恋情的讨论翻滚着出现在她眼前。


    “前几天刚爆恋情今天就点赞，不会就是这一位吧？”


    “因戏生情？”


    “我就说这对CP能磕，虽然电影里两人没见过面，但是拍摄时一定会见到的啊啊啊啊啊！！！”


    程果没再看，关闭手机继续吃饭。


    下班前下过一场急雨，程果出医院时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洼，天边两道彩虹绊住行人脚步，无数手机记录下这温柔一刻。


    程果手机收到一张照片，和她相同的视野，不同的是，照片中多了一个她。


    她握着手机回过头，沈骓站在她身后几米处，棒球帽加口罩，将自己武装得严实。


    腹部疼痛感还在继续，她病恹恹地转过身，踏着人行道上的青砖慢慢往前走，不过几秒钟，身边有人跟上来，目光悄悄往她脸上瞥。


    一眼。


    两眼。


    三眼。


    沈骓看着程果脸色不敢说话。


    前方有人迎面过来，他往程果身边靠，手臂不小心擦过她的，程果马上抱起手臂。


    沈骓终于能确定，问题出在他身上。


    心里一阵发慌，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顺下来，左思右想仍旧不得其解，他试探着喊了声“程医生”。


    “程医生，在不在？”


    程果自顾自走着，目光不偏不倚，嘴唇淡淡抿在一起。


    虽然在生气，但很动人。


    沈骓看了她好几眼，又变着花样叫她，程果仍没有要理人的意思，他想了想，问她：“你知道我的助理小李全名叫什么？”


    程果目光稍偏过来一些，马上又移回去，沈骓抓住机会：“他中文名叫李杰瑞，英文名叫Tom。”


    “……”


    程果扭过头，嘴唇淡淡勾了下又很快抻平。


    见她终于有了点反应，看来还不是无药可救，沈骓跟上她，寻找破壁时机。


    这条青砖铺就的人行道已经有些年头，砖块松动，每次下雨时缝隙中就会积水，沈骓看准时机，一脚踩在一块松动的青砖上，泥水如预料般四溅。


    任谁第一天新换的白鞋被踩都不会无动于衷，何况是被泼了一脚泥水。


    “沈骓！”程果停下脚步，扭过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


    怕周围人认出他，她声音压得极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始作俑者从善如流地道歉，眼睛却毫不掩饰地笑弯。


    “我看看。”


    沈骓蹲下身，他那一脚发挥出色，程果半只鞋上都是泥水，部分已经沿着边缘渗到鞋里，白净的脚踝上也被泼了几滴。


    他伸手去抹，在她另一只脚踢过来时张开手，纤细的脚踝被他轻而易举握住，怕她摔倒，带着她站好他才直起身，黑色帽檐下的眼眸中竟是得逞之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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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果倏地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


    小人得志听起来很坏，小狗得志听起来就很萌了。


    得志的小狗低着头，演技上身的一副为难样，“穿着鞋不好走了，我背你？”


    程果压着唇角：“被拍到破坏了你的CP多不好啊。”


    说完自己愣住了。


    中午看到他点赞微博的那点醋劲儿就这么趁她不备地返了上来。


    趁沈骓还愣着，她咽了咽嗓子，扭头继续往前走。


    这次沈骓跟上来更快，一脸愉悦地望向她，咳了一声才说：“中午的微博是李杰瑞发的，赞也是他手滑点的，已经被祁姐骂一顿了。”


    他拿出手机往她眼前凑，“程医生你不解气地话再骂他一顿，狠狠骂，Tom猫特别抗揍。”


    程果听着李杰瑞的名字就想笑，看着沈骓手机屏幕上的“Tom”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怎么叫这个英文名啊。”


    中文名叫杰瑞，英文名叫Tom，自己就能玩100多集。


    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又把人哄到消气，拿回手机的沈骓美滋滋给小助理转过去一个大红包。


    李杰瑞盯着一万元的转账没敢收：【哥，对不起啊，中午手滑给你惹麻烦了，不用给我转钱，祁姐没扣我工资】


    【沈骓：给叔叔阿姨的】


    【Tom：嗯？？】


    【沈骓：给你起名辛苦了】


    【Tom：不辛苦，他俩翻字典的】


    【Tom：我名字是不是还挺好听】


    【沈骓：绝了】


    十几分钟路程飞快，程果到家脱掉鞋子，马上被沈骓拎去清洗，她肚子依旧很疼，没再管他，回房间后窝回床上，迷迷糊糊着不知道睡了多久，额头被人轻抚着，有人在一声一声叫她，一股榴莲味近在鼻息间。


    程果睁开眼，沈骓蹲在她床前，一双眼眸满含关切，“吃点，吃完就不痛了。”


    程果目光移向床头，一盘剥好的榴莲和几块黑巧摆在那儿。


    能缓解痛经。


    她侧了侧目光，“给多少女孩儿买过呀？”


    “第一次。”


    沈骓递出冤枉的眼神，剥开小一块巧克力塞她嘴里，递上自己的手机。


    微苦感在舌尖蔓延，程果蹙眉看过去，沈骓手机屏幕切换到小红书搜索栏，历史记录第一条明晃晃写着“痛经吃什么可以缓解”，她睇沈骓一眼，他仍摆着冤枉的眼神。


    程果目光挪回去，大大方方浏览他其他搜索记录，“儿童蛋糕”、“蛋糕家庭做法”、“怎么和前女友找话题”、“主任查房”、“全麻手术醒来全/裸”。


    应该是入院到现在的全部搜索记录。


    嘴里的巧克力已经融化掉，甜打开味蕾，平衡了之前的苦，醇香浓郁的口感让程果有种平躺在柔和细腻丝带上的感觉。


    沈骓收起手机，递了一杯温水给她，“要起来吃东西吗？我烤了小蛋糕。”


    程果起床到餐桌边，不多时，一个沈骓巴掌大小的水果蛋糕被放到她面前。


    圆圆的蛋糕坯上贴着眼睛嘴巴和红脸蛋，粉红色山楂片充当小手蜷在身侧，头顶一层奶油一层裱花，中间的水果堆得像个色彩斑斓的小帽子。


    非常可爱的生日蛋糕。


    “……”


    程果想起沈骓搜索记录中的“儿童蛋糕”，这是其中一款吧，生日那天的会不会也是……


    程果扶着额头慢慢吃着，余光中沈骓坐在她对面，眼睛一眨不眨。


    一直到她洗漱结束，他还跟在她身后。


    “有事？”她问。


    “能帮我对一段戏吗？”


    “我？”程果回头看他，眼神诧异，“对戏？”


    “很简单，你读女方台词就行，不用管情绪。”


    这事有点新鲜，肚子这会儿也不疼了，程果索性答应下来，她接过沈骓的iPad坐到沙发上，低头浏览。


    这是一对男女的对手戏，男人从身后靠近女人，手搂住她腰，低头在她发间轻嗅。


    程果抬眼去看沈骓：“只对台词不用我做动作是吧？”


    沈骓眼神一动，“动作……”


    程果放下iPad，抱臂坐在沙发上，一抬下巴，“不会演。”


    明明是仰望姿态，气势却凌人。


    喉结滚了滚，沈骓将话补充完整：“不用做。”


    “行，那开始吧。”程果弯起眼眸，唇角勾出一抹轻巧的笑，抬头看向沈骓。


    她很少这样笑，沈骓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了，看着她一时忘了言语，直到她再次提醒，他稳住心神，稍微矮下身，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手臂几乎挨上她肩膀，低着头，气息在几寸之内，视线捕捉到她的。


    他的眸色渐深，看向程果的眼神变得偏执痴缠。


    强大的压迫感下周遭温度好像下降了，沈骓的气息一寸寸侵入，程果暗暗抱紧手臂，依然抬着下巴。


    沈骓视线慢慢扫过她的眼睛，她的鼻尖，落在她的唇上，久久之后，又抬起目光与她对视，他的声音依旧和昨晚一样蛊惑人心。


    “姐姐，什么时候来研究我？”


    程果喉咙发紧，嘴唇像是被重重碾压蹂躏过，呼吸都是烫的，那种酥麻感久久不散，她别开视线，那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是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沈骓收了身上的气势直起身，程果这才感觉解脱出来，她道了声晚安，像完成任务一样钻回房间，正准备关门睡觉，沈骓跟过来，手臂轻松压在门上。


    他在缝隙中抬眼看了一眼她房间的空调，“我能在你房间打地铺吗？外面太热了。”